帝师攻略 第38章

“回长公主,已经煎好了,热一下就可以用。”一名宫女轻声道。

段云岫抬眼打量了一下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奴婢翠儿。”

“你一直在养心殿伺候?”

“奴婢以前是绮兰殿的,后来被调来了养心殿。”翠儿如实道。

段云岫稍一皱眉:“你从前是我母妃身边的宫女?”

“是……”

提到林靖瑶,段云岫神色微暗了暗,心下轻叹口气,又道:“陛下现在醒着,也退了烧。去备些他爱吃的膳食,唤他起来用膳,然后看着他喝完药。”

“是。”

交代完了一切,段云岫便准备离开。宫女正欲上前相送,段云岫抬了抬手,示意不必跟来。随后推门而出。

她刚踏出门槛,恰见眼前一名身着朝服的年轻公子正走上台阶。

段云岫一愣,止步原地。

那年轻公子微微垂着眸,并没有看前方,正要进门,却发觉有人挡在门口,不由抬了抬头,刹那间,他呼吸一滞。

四目相对,两人的神情错愕,都像是有千言万语。段云岫久久未言,良久之后,还是那年轻公子先反应了过来,后退了一步,抬手恭敬地行了一个揖礼。

“臣楚酌,见过长公主殿下。”

段云岫看着他,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免礼。”

“谢殿下。”

两人显然都没有料到,多年未见,竟然会在此处见面。一时无话,不由沉默了许久。

“殿下……”

“弦歌。”

不想两人同时开口,撞到一起,颇为尴尬。楚酌轻咳一声,不再多言,等候段云岫先言。

然而,段云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楚酌轻咳一声,抬了抬眸,问道:“殿下……是何时回京的?”

段云岫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回答道:“昨夜刚到凤京府,凌晨才进的宫。听闻陛下病了,我来看看他。”

楚酌闻言,微微颔首:“送到兵部的军报说的是岭南军三日后方能到凤京府,臣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云岫解释道:“大军还在后头。我实在等不及了,连着两日跑马,才在今晨进了宫。”

“原来如此。”楚酌若有所思,“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想必这几日辛苦了。”

“算不得什么。这些时日以来,辛苦的是陛下。”段云岫顿了顿,说道,“栾党在朝堂一手遮天,我无暇归京,陛下幸好有你辅佐。”

楚酌闻言,再行一礼:“公主言重了,臣未立寸功,不敢居功自恃。”

段云岫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蜷起,问道:“你今日是来探望陛下的?”

楚酌点了点头:“前些时日陛下身体抱恙,臣不敢打扰。不知陛下今日病情可有起色?”

段云岫想起方才在西暖阁发生的事,说:“他已经醒了,你去看看他也好。”

“是。”

话已至此,两人也该告辞了。然而多年未见,两人似是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却谁都没有开口。

段云岫走下了石阶,不禁回头一望,却发觉正要进门的楚酌也在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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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一共5更,更新时间:周四(今天),周五,周日,周一,周三。(不出意外下周也是这样)

第54章 日消沉(二)

最终,还是段云岫先开了口。

“弦歌。”

楚酌低声:“殿下还有何吩咐?”

段云岫似是想说什么,然而踌躇片刻,最终却只问道:“这些年来,你的身体……如何?”

楚酌微微垂下双眸,恭敬回道:“劳殿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段云岫显然是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便也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终于不再回头。

楚酌站在门前,望了她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

三天后。

自那日段明烛的烧退下去之后,病情渐渐有所好转,只是连续几日高烧,如今即便是退了烧,精神仍有不济。御医仍是像往常一般每日按时来诊脉。

几位御医知道陛下的医术本就在他们之上,所以开药的时候更是万分谨慎,甚至有意避开了那些过于苦的药。但是,段明烛这几天喝药的时候竟然难得没有找茬,睡醒了就随意用些膳食,然后喝药,喝完了倒头就睡,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这一日,沈扶散值后来了养心殿,段明烛刚好用完了晚膳,虽然没有吃几口。

沈扶看着桌上几碟精致的小菜动都没动几下,一碗燕窝就喝了两口,段明烛却已经不打算再吃了,放下筷子就上了床。韩卓只能吩咐宫人将饭菜撤下去,并将煎好的药送来。

沈扶从宫女的手里接过药碗,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递到段明烛手中。

段明烛倒是不吵不闹,将药碗接了过去,直接一饮而尽,喝完就躺下了,顺手抓了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若是在别的时候,他哪有这么乖巧。定然要让沈扶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喝完了,让屋里的宫女都下去,关上门,然后开始得寸进尺地给沈扶提无理要求。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段明烛甚至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似乎自从林靖瑶过世,他整个人都低沉下去了。

沈扶看着他这个样子,欲言又止。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欲离开屋子,韩卓却突然走了进来,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可是他看了看床上正在睡觉的段明烛,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沈扶见他有话要说,走上前去:“韩掌印可是有何事?”

韩卓看段明烛在睡觉,只能将事情低声禀报给沈扶:“内阁送了折子过来。沈大人知道的,陛下已经近一个月没上朝了,不知积压了多少公务……”

沈扶一听,心里权衡一番,又重新走回床边,斟酌措辞,说道:“陛下病情既然已经好转,便不要再睡了,该去处理政务了。”

段明烛一动没动。

沈扶又道:“内阁送来的折子已经积压成山,陛下打算何时批阅?”

段明烛索性将被子蒙头上。

沈扶蹙眉:“那日楚大人来看陛下,陛下就避而不见。难道今后都不想再理朝政,不见群臣了吗?”

一旁的韩卓见状,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内阁已经写好了票拟,等着答复,六部衙门也催得急……”

段明烛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只穿了一件中衣,盯着韩卓,斥道:“折子既然是内阁已经看过了的,你都给批了红便是,来请示朕作甚?!”

韩卓听他动怒,急忙跪了下去:“奴才知罪。”

“什么事都拿来烦朕,朕要你们何用!”

“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自太祖年间设立缇行厂,掌印一职便始终由皇帝的贴身太监担任。只不过天兴年间开始,由于天兴帝年幼即位,贪玩成性,不喜欢批阅奏折,便让自己的贴身太监代为批红。从那时候来时,缇行厂掌印太监便逐渐有了批红的权利。

直到后代几位皇帝,勤政者便亲自看奏疏批红,懒政得自然就交给贴身太监了。

这些沈扶自然都懂。

自段明烛即位以来,为了收回外戚手中政权,由于内阁的折子都是由栾鸿先出票拟,在呈送养心殿,段明烛自然是要亲自把这些折子看一遍。但是如今,栾党已经倒台,适逢孝贤皇后新丧,段明烛又生了病,自然没什么心情批阅奏折。

段明烛十分不悦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韩卓,不再与他多言,继续倒头就睡。

这让沈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过了许久,段明烛显然不会再给其他的指示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将韩卓扶了起来,轻声说:“就按照陛下说的办罢。”

意思是让韩卓把折子批了红。

“是……”韩卓站了起来,方才被段明烛训斥一番,他冷汗都掉下来了。

韩卓对着沈扶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沈扶望着段明烛面朝墙侧身睡觉的背影,但觉心底一阵凄凉。

***

此后的一段时日,段明烛虽然病情已经好转,但仍旧每天都精神不济,十分嗜睡。每日不上早朝,不理公务,有朝臣前来觐见,他也避而不见。

沈扶只能询问御医这是怎么回事,御医也同样忧心忡忡,说道:“陛下生病的原因是前段时日悲痛过度,以及过于劳累。如今即便病情好转,到底还是伤了底子。”

“伤了底子?”沈扶不由微微一惊,“陛下的身子向来康健,怎会如此?”

赵德林无奈轻叹一声:“世人皆道,习武之人身体定然强健,可此言并非绝对。陛下武将出身,只是北境毕竟气候严寒,在那里待上几年,身子实际上是会受损的。更何况,陛下也曾在北境受过伤,那腿疾对于陛下的身体而言,是不可逆的。这次生病,同样如此……”

沈扶心下一悸,良久才道:“该如何诊治?”

赵德林摇了摇头:“只能用药调理,无法根治。沈大人是知道的,当年陛下的腿疾乃是那江湖神医亭遥道人亲自诊治的,他都无法完全治好陛下……”

沈扶闻言,脸色稍变,顿时心如刀绞。

***

既然御医说段明烛身体欠佳,沈扶的本意是让他再多歇息三五天,转眼间又过了十日,然而段明烛仍旧每天不上朝,不批奏折,就待在西暖阁里,偶尔醒过来用药,其余时间都在睡觉。若有人前来打搅他,定会被他呵斥一番。

如此一来,皇帝不理朝政,底下的朝臣便忙了起来,尤其是内阁。

栾鸿被革职抄家之后,内阁中三名栾党也一起下了台。如今的内阁只剩下一个次辅袁宜哲。内阁如此少人,本来早该廷推新人入阁,还有六部之中不知有多少空缺,早该补缺,可是由于段明烛不理会这些事,袁宜哲也不敢自作主张,这些职位也只能暂且空着。

内阁只有他一人,导致他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生病了也得继续带病当值,否则这朝堂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内阁如此,六部亦如此,就连翰林院的公务也多了起来。官员们几乎人人都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儿,折腾了一个多月,大家都苦不堪言。

由于公务繁重,沈扶有几日没来养心殿看望段明烛了。在这期间,段云岫来过几次,可段明烛仍旧在睡觉。

段云岫劝过段明烛好几次,他不听,最终,两人起了争执,在西暖阁中大吵一架,一屋子的宫人都跪在地上,连气不敢出一下。

自那日之后,段明烛便吩咐任何人无诏不得进入养心殿,殿内只有韩卓和几个宫人负责伺候,御医们为他诊脉开药,其他不见任何人。

段明烛实在厌烦段云岫絮絮叨叨的规劝,索性来一个眼不见为净。殿外守着层层燕梧军,段云岫想进养心殿,结果被燕梧军拦在殿外,气得她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翰林院公务繁多,从卯时忙道戌时,有时候还能到亥时,沈扶接连几日无暇来看望他。但是当他听说段明烛仍不见朝臣,不理朝政,还与段云岫大闹一番,沈扶终于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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