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攻略 第75章

段明烛没理他,又干了一杯。

其实,游逸卿倒是也没说错什么。他的酒量本来就差,连段云岫都不如。喝半坛就开始意识不清醒,喝一坛连路都走不稳。若非他这么个酒量,当年也不至于跟沈扶发生那样的事,他也不会离开京城……

想到这里,段明烛自嘲一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醇香清液淌过喉咙,半是甘甜半是苦涩。段明烛连着喝了好几杯,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如今又想起沈扶,心里又添三分失意。

“喝醉了又有何妨?”段明烛打量着手中的杯子,“反正沈青砚不在。”

游逸卿闻言有些纳罕,不知陛下为何会突然提起沈扶,只道他是天子老师,有老师在身边,陛下自然有多顾虑。可如今沈扶身在千里之外,陛下身边无人管束,自然是想喝多少喝多少了。

想到这一层,游逸卿轻笑一下,只道是陛下年轻,还是少年心性。

“沈大人固然不在,可是陛下也尽量少饮为妙。过度饮酒,到底是有损龙体的。”

段明烛嗤笑,随口道:“朕的酒量是不怎么样,只不过想必你们这些文人的酒量更差。”

要不然,当年楚酌与段云岫大婚的那一天,他与沈扶为何双双醉得不省人事,以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段明烛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跟游逸卿闲聊起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提到了沈扶,他不由自主地话多了起来。

游逸卿闻言,笑道:“陛下明鉴。微臣虽然酒量一般,浅饮一二还是可以的。至于沈大人,陛下更是有所不知。”

段明烛一听,略带醉意的凤眸懒散轻挑:“说说看。”

游逸卿:“沈大人虽向来严于律己,束身自好,从不过度饮酒。但实际上,他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段明烛听了这番话,握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些许,眉心倏然蹙起。

“你说沈青砚千杯不醉?当真?”

“微臣怎敢欺君?”游逸卿娓娓道来。“还记得延熹九年之时,我等进士及第,先帝赐宴庆贺。琼林宴上,为了助兴,我等玩起了行酒令。只是这雅令须引经据典,分韵联吟。若是接不上来的,便罚酒一杯。”

说到这里,游逸卿顿了顿,继而摇了摇头笑道:“说来惭愧。我等知晓沈大人酒量绝佳,输了几局之后,实在喝不上了,便央他帮忙代饮。到最后,沈大人接得最多,然而却也喝得最多。直到宴席散后,有的人已经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沈大人却仍旧面不改色地走出了宴席。当时,我等便心悦诚服,沈大人实乃千杯不醉也。”

段明烛坐在椅子上,握着手中一只小酒杯,面容微沉,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与喝醉后与沈扶行了不堪之事。

即便是在醉中,他却也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强迫沈扶。

那个夜晚,他和沈扶喝得烂醉,醉后的他,在沈扶面前表白了他的爱慕之情。后来沈扶想离开,他却不允,并开始撕扯沈扶的衣裳。

然而做到这一步,他却不敢再行强迫之事了。但饮醉之后实在难耐,他实在肖想沈扶,并不断乞求他,最后,沈扶默许了……

段明烛始终以为,那是沈扶喝醉之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才默许的。

如今想来,沈扶若当真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那么当初的那一夜,他分明就是清醒的。当日的情形,沈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放任段明烛侵犯了自己。

沈扶为什么那样做?

想到这里,段明烛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丽的面容上仿佛覆了一层薄霜,凤眸中透着凉意,剑眉蹙成一团。

段明烛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倾身,蹙眉望着跪在面前的游逸卿,一字一句道:“朕再问你一遍,沈青砚千杯不醉,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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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了两章合并成一章了!作者也在很努力地让俩人尽快见面!明天还是二合一的一章!

对了,这位游大人大家还记得吗?其实出现过挺多次,但是也挺久不出现了!

第105章 请长缨(五)

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严肃的模样,游逸卿张了张口,嘴唇翕动几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游逸卿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就闲来无事,跟陛下聊起了喝酒的事情,还扯到了沈扶身上。

“啊这……此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或许臣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游逸卿吞吞吐吐地找补道,“若不然,陛下找别的同僚问问?礼科都给事中王文泉,户部员外郎贾思寅,还有凤京府尹于淮……这些人都是和我们同一年的进士……”

段明烛面容透着冷意,伸手抓住了他的前襟:“朕问的是你,回答朕。”

游逸卿后颈被衣裳勒着险些呼吸不畅,他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额角冷汗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陛下……”

他仔细回想着当年之事。

游逸卿确切地记得,当年的琼林宴上,沈扶确实是一个人喝了好几坛蔷薇露。这酒名贵,平日里喝不到,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少人都喝醉了。只有沈扶,他这个二甲传胪被灌的酒最多,等到别人不胜酒力,纷纷告辞之后,沈扶却一直等到宴席散尽,仍然能够晏然自若,举杯喝下最后半杯,从容地走出了宴席。

如今,虽说游逸卿不知陛下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可看着他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于是,他左思右想,颤声答道:“微臣记得,沈大人酒量甚好,确实……确实是千杯不醉。”

段明烛狭长凤目微眯,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裳。

游逸卿这才舒了口气,抬起袖子,揩去了额角上的冷汗。险些,他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过了片刻,游逸卿偷偷抬眸一瞧,只觉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陛下?”

段明烛冷觑他一眼。

“那个……若无旁事,微臣先告退了?”游逸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

出了东暖阁,游逸卿仍然心有余悸。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不免隐隐有所担忧。他不知道陛下为何对沈青砚酒量好这件事这般在意,看他的模样,眼神里已经快要暗藏杀意了。

想到这里,他却又担心起沈扶来。

“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害了青砚吧……”游逸卿自言自语道。

可是转念一想……

“算了,反正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游逸卿顿时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却又同手同脚地地离开了养心殿。

快到戌时了,秋日天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段明烛一个人。

他敛目望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想,若是当年沈扶没有喝醉,还默许他与自己做了云雨之事。那么,沈扶是否也对他藏了无法言明的爱慕之情?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楚酌提议,让群臣上疏请奏立后,而沈扶却没有上疏的时候,他就曾想过,沈扶是否对他有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却始终不敢确认。沈扶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所效忠的君上,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他只敢在梦里肖想他,亵渎他,却从不敢想象这段情是情投意合,而非他自己一厢情愿。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突突地悸动着,慌乱中还夹杂了一丝期盼。方才那一副仿佛覆了冷霜的面容已经渐渐融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喜悦和担忧。喜的是沈扶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忧的是……

“不。”

段明烛突然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沈扶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答应与他行床笫之欢,他一定是喜欢他的。

恰在此时,但闻一声轻响,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酒杯突然裂开一条缝。随后段明烛松开掌心,酒杯已经成了一堆碎瓷片。

他从来不会强迫沈扶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纵使无数次肖想他,亵渎他,也绝不会逼他成为自己的人。

可若这段情意,是两厢情愿……

那这一次,定然不会再放手。

段明烛心道。

***

两日后,前往怀柔县拜访程言老将军的楚酌回来了。他本打算哪怕是跪地磕头也要劝程言重新披桂出征,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程言因意外摔断了腿,而他的近七十岁高龄的夫人也身患重病,时日无多。

看到这样的情景,楚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程言自致仕之后,始终低调行事,也不再参与朝廷之事。即便是昭宁二年陛下亲政之后,给予了程家大量封赏,然而程言却从不张扬。如今,他又隐瞒了自己和夫人重病在身的消息。若非这次楚酌亲自拜访,怕是这件事始终无人知晓。

楚酌万万没想到,他先后推举的李谨和程言,一个兵败被俘,一个无法出征。

他十分无奈,只能如实上表。然而在今日的廷议上,陛下并没有怪罪于他,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程将军毕竟年迈,让已经致仕的老将挂帅出征,朕也于心不忍。”段明烛说。

“北境一战,迫在眉睫,臣实在惭愧。”楚酌低声道。“陛下容臣几日,臣会再次推举一名武将出征北境。”

“不必了。”段明烛静静地道。“如今,任你再推举谁,也比不上朕更熟悉北凉军。”

楚酌和在场的其他朝臣面露错愕的神色,但闻案后坐着的那位九五之尊淡淡道:“既如此,也不必再推举旁的人。明日,朕会率军亲征北境。”

“陛下€€€€”

“不必再劝,朕意已决。”

站在一旁的楚酌满心忧虑,李谨兵败,就说明北境的战事不容小觑。段明烛虽然熟悉北境,也身经百战,可前线千变万化,任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万一段明烛出任何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的朝臣自然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内阁首辅向涟站了出来,行了一揖,道:“如今朝中未立太子,陛下亦无任何子嗣。若是陛下离京,只恐无人主持大局。更何况,陛下乃万乘之尊,前线凶险,若有万一,定然会动摇社稷。”

“此事朕已经考虑过了。”段明烛说。“朕不在京城的日子,由向首辅监国,袁阁老和游阁老从旁辅佐。朝中之事,三位爱卿商议着来,若是有任何重要之事无法作出决议,便八百里加急传信至北境。”

向涟微一迟疑,段明烛却继续道:“朕和完颜和澈交手数次,未曾尝过一败。他的作战风格,朕了如指掌。这一战,朕只会胜,不会败。”

有几个朝臣还欲再劝,段明烛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即便朕真的有什么万一,向首辅便替朕拟诏,让景亲王回京,继位。”段明烛面无表情道。

“陛下€€€€”

“向首辅,袁阁老,游阁老。”段明烛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央,负手而立。

“臣在。”向涟、袁宜哲和游世黎三人听到吩咐,站出来,躬身行了一揖。

“如今内阁当中,只有你们三位辅臣。朕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朝中诸事,便有劳各位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三人跪地叩首下去,齐声道:“微臣定不负圣恩。”

***

时值秋末,还有十几日就要入冬了,天已经十分冷了。京郊大营的风一如既往的大,吹得辕门处的旌旗猎猎作响。

六万燕梧军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地站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城池那般坚固。段明烛身着玄色重甲,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侧是同样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贺浔和韩卓。

“北凉犯我大晟边境,不守公法,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势难再予姑容。今日,朕决议率大军出征北境,歼除祸乱,整饬戎行,还边境太平,扬我国威。诸位将士,可愿随朕一战?①”

六万燕梧铁骑一齐高呼:“末将誓死追随陛下,陷阵冲锋以卫社稷!”

段明烛看了眼日头,准备出发,恰在此时,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段明烛骑在马上抬眸望去,只见一身青白色圆领箭袖、系着一件藏青色羽缎披风,马尾高束的段云岫正骑马赶来。

段明烛微微蹙眉,只见段云岫直接骑进了军营,一拉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后落下。

“谁让你骑马的?”段明烛皱着眉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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