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一眼空调,16度,再调低的话,估计会受凉。
江袖亭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捆住,四肢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救命€€€€”他挣脱梦魇坐起来,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突然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转头正好对上薄霁冷漠的眸子,再转头,小男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略显稚嫩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哥哥,你做噩梦了吗?”
江袖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吞了吞口水,声音沙哑干涩,“抱歉。”
他梦到自己被捆起来,脖子还被东西缠着喘不过气,吓得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时间忘记了薄霁在上课。
江袖亭尴尬地坐起身,动作缓慢地把毯子叠好放到一边,不敢抬头看薄霁,怕他生气。
一阵€€€€声过后,薄霁走到他面前,冷漠的声音在他头顶传来,“走吧。”
江袖亭茫然地抬头,只敢看薄霁的下颌线,“结束了吗?”
他这一觉睡了多久啊……余光移到旁边墙上的挂钟上,晚上七点,也就是说,他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是猪吧。
小男生的妈妈推门进来,双手湿漉漉的,身上还系着围裙,“小霁,吃完饭再走吧。”
薄霁一把将还在愣神的江袖亭从沙发上拽起来,边帮他整理褶皱的衣服边跟门边和蔼的妇女说,“不了阿姨,我还得去趟医院。”
“好,那我不留你们了,下次一定要在我家吃饭啊。”
“好,下次一定吃。”薄霁笑着说完,拉着江袖亭的胳膊往外走。
江袖亭弯着腰点头跟母子俩告别,“阿姨再见,童童再见。”
童童笑得露出两个酒窝,“再见,哥哥下次再来玩。”
话音刚落,江袖亭就被薄霁拽着出去,他好像很着急,步子迈得很大,江袖亭跟得很费劲,膝盖隐隐作痛,但又不敢说,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薄霁身后。
“那个……”他拽了薄霁一下,喘着粗气,可怜兮兮地开口,“睡觉的事儿是我不对,但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膝盖有点疼,或者你先松开我,因为我手腕也有点疼。”
话音刚落,薄霁就停下脚步松开他,楼道里的光线很暗,加上身高差,他看不清薄霁的表情,越是这样,江袖亭就越觉得薄霁是在生气。
下一刻耳边响起薄霁低沉带着惯有冷意的声音,却又杂糅着几分柔和,“没生气。”
“真的吗?”江袖亭抬头,在昏暗中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没生气为什么拽我,还走那么快?”
薄霁很轻地叹了口气,“忙着去医院。”
刚刚你睡觉耽搁了时间。
后半句话薄霁没说,他不想让江袖亭自责。
“去医院干嘛?”江袖亭声音一下变得紧张,“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去看我爸。”薄霁轻声说着,往江袖亭那边走了一小步,“我先送你回学校,然后再€€€€”
俩人本就离得近,江袖亭倏然往前跨了一步,呼吸洒在薄霁胸膛上,委屈道:“我不能跟你去吗?”
薄霁心跳乱了一瞬,但他语气坚决,“不能。”
“为什么?”江袖亭不理解,“我直接跟着你去,然后我们一起回学校不就可以了吗?”
薄霁呼吸很轻,轻到江袖亭都快以为身边没人,直到他忍不住想再次开口,薄霁终于说话,“我还有兼职,今晚不一定回宿舍。”
江袖亭哦了一声,“除了家教兼职,你还有两份兼职是什么?”
薄霁没说话,架着江袖亭的胳膊扶着他往楼下走,冷漠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响起,“没什么。”
江袖亭猛地一怔,使劲拽了薄霁一下问他,“你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瞥见他紧张的表情,薄霁忍不住逗人,他脚步未停,声音淡淡道:“如果是呢?”
恰好走到楼下,江袖亭使劲扯了薄霁一下,迫使他停住,瘸着一条腿绕到薄霁跟前满脸担忧,“你真去干不正当的事儿了?”
薄霁凭借身高优势躲开江袖亭的视线,喉结滚动发出一个冷漠的单音字,“嗯。”
“你……你……”江袖亭急得团团转,却不敢乱说话,你了半天憋出两行清泪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他哭了,薄霁一改刚才冷淡的模样,“骗你的。”
怎么那么爱哭,可怜兮兮的。
江袖亭眼泪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擦,他抬头看着薄霁,眉头拧得更紧,“骗我好玩儿吗?”
薄霁沉着脸,“不好玩。”
他只是想逗逗江袖亭,没想到他会那么关心他的事儿。
江袖亭抹了把眼泪,转身自己走了。
薄霁讨厌鬼,他都快担心死了,生怕他真的因为钱做了违法犯罪的事儿,谁知道他居然骗他。
他决定十分钟不理薄霁,他要报仇。
薄霁看着不停€€饬两条小短腿的江袖亭,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幸好江袖亭这会儿忙着腹诽他,不然听到薄霁的取笑,估计又得急眼。
江袖亭本来想很帅气地走的,但膝盖实在太痛,没走两步他就用手撑着小区里的绿化树喘气。
薄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没事儿人似的,“我给你打车,你先回去€€€€”
“我不要。”江袖亭拒绝得干脆,“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倒要看看,薄霁说的“见不得人”的工作是什么样的。
“不行。”薄霁直接说,“带着你不方便。”
而且他不想让江袖亭跟他一起去。
江袖亭格外执拗,“不用带,我自己去,你说地点。”
“你……”
薄霁话音未落,江袖亭转身离开,背影透着几分孤寂和可怜。
真是个死脑筋。
薄霁大步走过去,冷着脸扔下两个字,“过来。”
江袖亭站在原地没动,很有骨气地“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跟薄霁说话。
薄霁扫了一辆小黄车骑到江袖亭身边,压低声音跟他说,“上周,新园大桥那边死了一个大学生,长得白白嫩嫩的,据说是被人从桥上抛尸,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话音未落,江袖亭感觉后背袭来一阵阴风,吓得他一哆嗦,膝盖突然不疼腿脚也变利索,他直接蹦到小黄车上,死死搂着薄霁的腰。
薄霁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声音透着蔫坏,“不是说要自己去吗?”
“你吓我……”江袖亭把脸埋在薄霁背上,颤抖着声音说,“我现在不敢一个人去了。”
“没吓你,上周真的出人命了。”薄霁发动车子,声音掩在热风里,“所以我才不让你去找兼职。”
“你带着我不就行了吗?”
他承认这话有点无理取闹,但他现在就是想这么说。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薄霁声音低沉,语气为难道:“没办法时刻带着你,我得打三份工,兼顾不好。”
他也想,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他怕袖亭被人欺负,或者受委屈。
江袖亭没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累同时打三份工,只是满脸乖巧地看着他,“那我不去了。”
薄霁没说话,继续保持沉默,带着凉意的秋风有意烘托这份沉重,刷拉一声扫落树梢仍旧葱绿的树叶,树叶不甘地在空中盘旋一圈,最后认命般落在一旁的洼地里,孤零零的。
第13章 心疼薄霁
江袖亭原本以为薄霁爸爸是身体不舒服住院,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买什么去看望薄爸爸,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彻底傻眼,因为他们来的是精神病院。
薄霁在停车,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过了很久,薄霁把小黄车摆放好走到他身边,江袖亭才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我们……走错了吗?”
“没有,走吧。”薄霁语气如常,但江袖亭明显感觉到他比刚刚紧张,呼吸也更加急促。
江袖亭察觉到,没再多问,乖乖跟在薄霁身后穿过马路。
刚从大门口进去,薄霁熟练地带着他去了导诊台,护士一看到薄霁就露出笑容,明显是认识他。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护士小姐姐和善地看了江袖亭一眼,“你朋友吗?”
“嗯。”薄霁面色冷淡道,“麻烦帮忙照看他一下,我等会儿下来。”
护士笑着点头,“没问题,你去吧,我刚刚上去看了,叔叔打完镇静剂已经睡了,你这会儿来正好。”
江袖亭很想跟薄霁一起去,但他不敢,怕薄霁生气,所以他乖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他,思绪却乱做一团麻。
薄爸爸为什么会住院,又为什么会住在精神病院,薄霁每天打三份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全都无从得知,但他感觉自己又做错事了,他不该无理取闹跟着薄霁过来的。
导诊台的护士趴在桌子上跟他闲聊,“你多大了呀,成年了吗?”
江袖亭不想搭理她的,但感觉这样很没礼貌,于是他低着头小声回答,“十八。”
护士小声嘀咕“看起来好小”,紧接着问,“你是小薄的同学还是朋友呀,看起来他很在乎你的样子。”
江袖亭压抑着心底难过的情感,攥着衣摆,原本活泼的声音变得低沉,“朋友。”
护士惊讶地挑眉,越发好奇,“那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江袖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起头,一把抹去眸底的泪花,余光瞥了楼梯口一眼,确认薄霁没下来后他才问:“叔叔一直住这里吗?”
“谁?”护士反应了一秒,“薄叔叔吗?没有,他隔段时间才来,听小薄说这次好像是因为他开学,叔叔受到刺激,情绪过激伤了手腕,所以才过来治疗的。”
原来薄霁一夜未归是这个原因……
江袖亭刷地低下头,鼻头发酸,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他呼吸困难。
似乎察觉到他在哭,护士立马开口安慰,“你别担心哦,叔叔那个是老毛病了,治疗几天就没事儿了。”
江袖亭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听起不那么别扭,“是……是什么病?叔叔……”
“挺复杂的,就情绪方面,但叔叔很温柔的,他从来不随便打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些时候控制不住情绪,会……”护士顿了顿,轻快温柔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会自残。”
江袖亭怔了一下,啪嗒,眼泪砸在手背上溅出一朵泪花,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太震惊,也可能只是单纯心疼薄霁。
“踢踏踢踏€€€€”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江袖亭以为是薄霁,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却发现是个陌生人。
他没由来松了口气,心里却很难过。
护士姐姐好心提醒,“你要喝水吗,那边有,可以自己接,或者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