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叔叔总是笑眯眯的，但他能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好。
薄霁点点头，表情淡淡的，眸底却满是担忧，“嗯，他最近状态不太好，我有点担心，而且这里的房子正好下学期到期了，不准备续租。”
江袖亭微微愣住，原来这儿的房子是租的？
薄霁看出他的惊愕，温声解释道：“房子在十年前就卖了，为了给我妈治病，房东看我们没地方住，就重新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江袖亭犹豫道：“阿姨她……”
他一直想问薄霁的妈妈是生了什么病去世的，但他感觉问了就是重新撕开薄霁的伤口，他于心不忍，所以一直犹豫。
薄霁略低着头，语气平和地阐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是癌症，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当时她哭着求我爸带她回家，还让我爸把氧气管拔了，回家待了三天她就去世了。”
所以那些人说薄霁和他爸爸拔掉薄妈妈的氧气管是真的，只是其中内情无人知晓。
“啪嗒€€€€”江袖亭的眼泪砸进咖啡杯里，激起一圈波纹，他哽咽着说：“对不起。”
薄霁伸手揉揉他的头顶，语气温柔：“傻瓜，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不用道歉。”
江袖亭觉得很难受，但周围人很多，薄霁不能抱他，他把脸缩进围巾里，哭得眼睛都肿了。
准备从咖啡厅离开的时候，薄霁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回头看了江袖亭一眼，跟对方说“我问问他”之后便挂断电话。
江袖亭抬头好奇道：“谁呀？”
薄霁捏着手机，垂眸看着他，“我高中老师，她家在附近，我想去看看她，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江袖亭眨眨眼，“我能跟着去吗？”
薄霁莞尔，“当然，你想的话就可以。”
江袖亭自然地挽着薄霁的胳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是不是要先买点礼物？”
薄霁牵着他的手往马路边走，“嗯，陈老师家楼下有个小超市，过去买吧。”
俩人在超市买了些补品，因为陈老师家里有老人，然后又买了点水果和其他的东西，是江袖亭给的钱，薄霁没和他争。
江袖亭低头看着手上的水果和薄霁手里的大包小包，自言自语道：“要不再买点其他的？感觉东西有点少。”
薄霁被江袖亭那副纠结的样子可爱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宝贝，再买我的手提不下了。”
江袖亭被那句“宝贝”搞得脸上一热，幸好他戴着口罩薄霁看不出来。
他说：“我也可以帮忙提的。”
薄霁领着他往小区里走，“差不多了，再买等会儿陈老师该骂人了。”
江袖亭小心翼翼道：“你的老师凶吗？”
薄霁回头看着他，“不凶，很温柔。”
江袖亭小声嘟囔：“那你干嘛说她骂人。”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薄霁卖完关子，带着江袖亭走进其中一栋楼，进电梯按下要去的楼层。
江袖亭抬头问他，“你以前也来过？”
“嗯，来过很多次。”薄霁低头看着他，“高中的时候，陈老师经常让我来她家吃饭。”
江袖亭突然想起不小心偷听到薄霁秘密那次，好奇道：“之前那次，你在宿舍打电话也是跟陈老师吗？”
薄霁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
江袖亭低声说：“陈老师是个很好的人。”
“叮€€€€”电梯停在十楼，薄霁领着江袖亭出去，陈老师正好出来。
她布满细纹的眼睛弯着，满脸慈爱，“你们来了？”
薄霁和江袖亭异口同声：“陈老师好。”
陈老师笑眯眯地对俩人道：“哎，快进来。”
进屋后，薄霁把手里东西递过去，“陈老师，这是给爷爷奶奶买的补品。”
江袖亭也跟薄霁一起，“陈老师，这些是水果。”
“你们两个，来就来，买东西做什么。”陈老师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你现在上学，把钱自己存着，东西等会儿拿回去退了。”
“已经买了，退不了。”薄霁直接把东西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是亭亭买的。”
陈老师皱着眉头，“那更得退了，我是让你们过来玩儿的，不是……”
江袖亭把东西递给薄霁，笑着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陈老师别嫌弃就好。”
陈老师满脸羞愧，“这样多不好意思，等会儿你们把东西拿走一些，太多了，我家里人少。”
“大部分都是单独包装的，保质期很长，不用担心过期。”薄霁的视线在狭窄的客厅里找寻一圈，没见到熟悉的人，他好奇道：“爷爷奶奶不在家吗？”
“下楼遛弯去了。”陈老师招呼他们两个坐下，“最近天气冷，怕他们感冒，我不让出门，今天老两口瞒着我出去了。”
薄霁点头了然，“爷爷奶奶身体都好吧？”
陈老师笑着说，“好，老爷子身体一直很硬朗，就是我妈今年总感冒，其他的没什么大毛病。”
“那就好。”薄霁拉着江袖亭的手，语气郑重道：“忘了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江袖亭，我们在一个大学，同宿舍。”
薄霁低头跟江袖亭说，“这位是陈老师，我在二中的班主任，高中期间，她帮了我很多，转学去一中也是陈老师帮忙的。”
江袖亭语气恭敬：“陈老师好。”
从陈老师看薄霁的眼神就能知道，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拨乱反正而已，当初那件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陈老师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余光瞥了江袖亭一眼，似乎是怕他听到。
薄霁开口，“没事的，他好奇这件事很久了。”
江袖亭惊讶地抬头，他从来没问过，薄霁居然知道？
陈老师却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没必要再拿出来说，现在看到小霁幸福，我心里也多了几分宽慰。”
她转而问薄霁，“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江袖亭好奇的话题就这么被揭过，他低着头，认真听着薄霁和陈老师说话，手心突然被捏了一下，薄霁没看他，但江袖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薄霁轻叹一声，回答陈老师刚刚那个问题，“我爸还是老样子，反反复复的，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记得按时去医院复查，情绪上的病还是不能大意。”陈老师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转而问：“大学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
薄霁点头，俨然一副乖学生的模样，“挺好的，比高中轻松很多，课程也不算紧，空闲的时间还能去做兼职。”
江袖亭很少见到薄霁这样，这更加坚定他心中的想法。
陈老师以前应该帮助了薄霁很多，不然不会对薄霁家的情况这么了解。
陈老师满脸心疼道：“兼职也不能太累，还是要以学业为主，生活费不够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每个月挤出几百块还是可以的。”
江袖亭心里再度惊讶，陈老师居然还会给薄霁打生活费？
薄霁低声道：“高中您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们专业课不多，兼职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就当是锻炼自己。”
薄霁整个高中的生活费几乎都是陈老师出的，高三休学那年，她还经常去看望他和老爸，生怕他的心理出问题。
陈老师既感动又心疼，“你呀，总是这么让人放心，现在谈恋爱了，可不能整天直只知道兼职，也要多陪陪对象 。”
薄霁点头承诺：“我知道，不会冷落他的。”
“那就好。”陈老师突然感慨，“我还记得高一那年，你刚入学就跟人打架，我误会了你，你一言不发满脸倔强地站在办公室里，一转眼，你就长大了。”
薄霁难得说漂亮话，“您还是和当初一样年轻漂亮。”
“哪有，都老了。”陈老师指着自己的脸，笑着打趣：“看看这脸上的皱纹。”
“一点儿也没有，完全看不出来。”说话的是江袖亭。
陈老师被哄得开怀大笑，“嘴真甜。”
三个人坐在客厅聊了很久，中途薄霁去卫生间，气氛突然尬住，江袖亭还在思索该说什么，陈老师先开口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女孩子。”
江袖亭一怔，“以前？”
他在一中虽然还算有点名气，但不至于连二中的老师都认识他。
陈老师神秘一笑，往江袖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以前在薄霁的日记本里看到过你的名字。”
江袖亭仿佛被按下暂停开关一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半天他骤停的心脏才重新跳动，他抬头看着陈老师，不确定道：“高中？”
陈老师笑着点头，“嗯，高一，有一次他交作业交错了，我不小心看到的，他现在都不知道。”
江袖亭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一直以为薄霁跟他一样，是上大学后慢慢相处才喜欢上他的。
看到他的反应，陈老师眉头一皱：“他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江袖亭失神地摇头，“从来没说过。”
陈老师还想说什么，薄霁回来，这个话题暂时中断。
发现江袖亭状态不对，薄霁连忙询问：“怎么了？”
江袖亭眨眨眼，抬头看着他，“没事。”
气氛有点尴尬，陈老师笑着说，“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
见陈老师准备起身去准备晚饭，薄霁连忙开口，“陈老师，饭我们就不吃了，我爸一个人在家，可能得早点回去陪他吃饭。”
陈老师停住动作，“那午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不用麻烦，我们就是想来看看您。”
陈老师重新坐回去，把桌子上的水果推过去，“那吃点水果。”
因为刚刚那件事，江袖亭一直心不在焉的，直到从陈老师家出来他都是那副状态。
走路的时候因为没注意前面有电线杆，差点一头撞上去，幸好薄霁拽了他一下。
薄霁用手心碰了碰他的额头，满脸担忧道：“身体不舒服吗？从刚刚开始脸色就不太好。”
“没事。”江袖亭愣愣地回答，抬头问薄霁，“我们回家吗？”
薄霁问他，“累了？”
江袖亭点头，“有点。”
薄霁闻言，直接打车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