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江袖亭摇头说,“他不会欺负我的。”
薄明远爽朗地笑了一声,欣慰道:“那就好,我看着小霁那么稀罕你,估计也舍不得欺负你,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江袖亭闷闷道:“是您疼我才会这样想。”
薄明远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薄霁就推门出来,手上拿着医生开的单子。
江袖亭连忙起身,满脸紧张道:“怎么样?”
薄霁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道:“没什么事,医生说和之前一样,吃药就行,有什么问题再来医院。”
薄明远拍拍大腿,“我就说没什么问题,你俩别担心了。”
江袖亭没说话,因为他能感觉到薄霁压抑的情绪,但他没有问,因为薄明远还在,薄霁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
听说自己没事,薄明远一路上心情都不错,嘴里哼着江袖亭听不懂的小曲儿。
他突然有点庆幸刚刚薄霁没有说实话。
回到家后,薄明远下楼去溜达,昨天他认识了小区里喜欢下棋的大爷,说是要去陪老人家下一局。
江袖亭送他出门,并叮嘱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对薄霁念叨时的不同,薄明远稀罕地揉揉江袖亭的头,承诺会早点回来后,关上门走了。
江袖亭连忙转身去厨房,薄霁在处理刚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鱼,场面有些血腥,江袖亭眯着眼过去,从背后抱住薄霁,将脸贴在他的后背。
“现在能跟我说了。”
薄霁手上的动作一顿,久久没有说话。
江袖亭小声催促:“哥哥,说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薄霁深吸一口气,说:“你先出去,我把鱼处理好就出来。”
江袖亭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说,“我这样会妨碍到你吗?”
“不会。”薄霁摇摇头,旋即又道:“但是味道很重,我怕你闻不惯。”
“没……呕……”江袖亭捂着嘴,口是心非,“其实没关系的。”
薄霁回头看着他,语气温柔:“乖,先出去吧,我处理完就出来。”
本来江袖亭想再坚持一下的,但那个味道实在是太冲鼻了,他感觉再待下去他要吐了,只好先出去。
他第一次知道,鱼原来那么腥。
喝了两大杯水后,翻滚的胃终于安静下来,江袖亭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索性躺在上面,还给自己拿了个小毯子盖着。
白色的毛绒毯子罩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软糯糯的。
躺了十来分钟,他都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准备坐起来,仰头正好看到薄霁出来。
江袖亭伸手要抱,薄霁却往后退了一步,“身上味道很重,我去洗个澡再来。”
说完他就走了,江袖亭心里有点失落,但他知道薄霁是在担心薄明远,没说什么,默默套上拖鞋去卧室等薄霁。
妞妞跑到他脚边蹭了蹭,似乎是在安慰他。
江袖亭心软地将妞妞抱起来放到腿上,手轻轻帮她顺毛。
他亲了亲妞妞的鼻子,小声嘟囔:“妞妞,你爸爸真凶。”
似附和他一般,妞妞喵喵叫了两声,亲昵地在他怀里蹭,蹭了江袖亭一身猫毛。
江袖亭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妞妞,你爸爸心情不好,你说我要怎么哄他才好?”
妞妞叫了两声,趴在他腿上舒服地眯着眼,全然没察觉到江袖亭糟糕的心情。
江袖亭叹了口气,于心不忍道:“算了,你只是一只漂亮的小猫,我还是不为难你了,这件事我自己想办法吧。”
薄霁出来就看到江袖亭在跟妞妞说话,他勾勾唇,走到江袖亭身边蹲下,“什么时候学会猫语了?”
江袖亭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妞妞能听懂人话,不信你看……”
他清清嗓,低头喊了一声,“妞妞?”
妞妞抬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喵呜叫了两声。
江袖亭抬头看着薄霁,“你看,我就说她能听懂。”
薄霁撸了撸妞妞的毛,把她从江袖亭怀里抱走放到地上,转而冲江袖亭伸手。
江袖亭低头看着身上的猫毛,犹豫道:“身上有很多猫毛,你等我粘一下€€€€”
刚起身,薄霁突然伸手拦腰将他抱起来,江袖亭惊呼一声,满脸惊慌地抱着薄霁的脖子。
薄霁抱着他坐到椅子上,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语气低沉地喊了一声:“宝宝。”
江袖亭回过神来,“嗯,在呢。”
薄霁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医生说我爸很严重,他说可以电击治疗,但我不忍心,就选了第二个方案,准备有时间带他出去走走,这段时间能麻烦你帮我看着他点儿吗?”
他得多挣点钱才行。
“一点也不麻烦,我会多陪着叔叔的。” 江袖亭哽咽着,“我秦叔叔是国内知名的心理专家,我让他过来给叔叔看看吧,刚刚我跟叔叔说了,但他没答应。”
薄霁没拒绝,点头答应,“好,谢谢宝宝。”
江袖亭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薄霁的后背说:“那我等会儿问问秦叔叔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直接来家里,省的叔叔奔波。”
薄霁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住奔涌的情绪,“嗯,什么时候来你提前跟我说,我好跟我爸说,不然我怕他到时候不肯配合。”
“好。”江袖亭难过地抱着薄霁,“怎么办,我感觉叔叔他……”
他不知道如果叔叔真的出点什么意外,薄霁能不能承受得住,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没事的,肯定不会的。”薄霁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他说过的,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成家,他答应我的,等将来我出息了,他就跟着我享福,是他自己说的。”
薄霁没哭,只是很平静地叙述着薄明远跟他的约定,但江袖亭哭了。
听到他的抽泣声,薄霁抬头捧着他的脸,颤抖着将唇贴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道:“宝宝,别哭,不会有事的。”
江袖亭死死抱住薄霁,薄霁同样,两个人就像是在借助对方的力量支持自己一般。
情绪平复得差不多,江袖亭有点担心薄明远,就下楼去找人。
刚在小区公园里走了一圈,抬头就看到树下的石桌边的薄明远正在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下棋。
“叔叔。”他老远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亭亭?”薄明远惊讶道,“你怎么下来了?”
江袖亭随便扯了个谎,“薄霁让我喊您回家吃饭,您忘带手机了。”
薄明远摸摸口袋,“还真没带。”他笑着跟江袖亭商量,“下完这盘就走,马上。”
江袖亭点点头,坐到石凳上等。
薄明远对面的老人看了江袖亭一眼,问:“你儿子?”
“不是。”薄明远笑着说,“这是我儿子的对象,怎么样,好看吧?”
老人家满脸厌恶:“世风日下,有违人伦。”
薄明远一听,气得直接站起来指着老人的鼻子骂:“嘿你这老家伙,说什么呢,大清都亡这么久了,你还裹着小脑呢。”
老人不甘示弱:“本来就有违人伦,男人怎么能跟男人在一起……”
“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迂腐的老家伙。”薄明远拉着江袖亭,“亭亭,我们走。”
“喂,棋还没下完呢。”老人焦急地在后面喊。
薄明远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你自己下吧,老东西。”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拉着江袖亭回家,回到家后,还是觉得气不过,嘴里骂骂咧咧。
薄霁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薄明远气成那样,连忙关心:“怎么了?”
“刚刚……”
江袖亭还没说完,薄明远就气冲冲地走到薄霁跟前,“你给我听着,以后不管谁说你跟亭亭,都给我骂回去,别跟那些裹小脑的人客气。”
闻言,薄霁了然,“他乐意说就让他说,生气做什么。”
薄明远气得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我快气死了,臭小子你就不能跟着我骂他两句解解气?”
“气大伤身。”薄霁说,“医生让您情绪不要大起大落。”
薄明远看着自家儿子冷漠的背影,转头看着江袖亭,“亭亭,你也不骂两句?”
江袖亭一怔,为难道:“叔叔,我不会骂人。”
薄明远:“呃……”完了,在儿媳妇面前暴露本性了。
江袖亭说:“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
薄明远一愣,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亭亭说得对,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过去十年,别人对他的误解那么多,他从来没在乎过,到了江袖亭和薄霁这儿,他反倒在乎了。
他真是老了,看问题还不如小孩子。
江袖亭连忙说:“我知道叔叔你是担心我被那些言论影响,其实我不在乎。”
“那就好。”薄明远满脸欣慰,“还是亭亭贴心,知道安慰我,不像薄霁,就知道惹我生气。”
话音刚落,薄霁就面无表情地端着刚做好的红烧鱼出来,“洗手准备吃饭。”
薄明远轻咳一声,拉着江袖亭去洗手。
心想如果有江袖亭陪着薄霁,他应该不会孤单。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薄霁和江袖亭周末一有时间就带薄明远去城郊晃悠。
那个很厉害的心理专家来看了,结论和医院一样,当时江袖亭难过了很久,但不得不重整旗鼓,每天抽时间陪薄明远。
邬南和宁逸知道后也偶尔会过来,几个人轮流陪薄明远。
薄明远察觉到他们的担忧,心底越发自责自己拖累了薄霁和江袖亭。
有一次半夜睡醒,他没控制住情绪,想起来找药吃,正好碰上薄霁坐在客厅。
他说:“爸,求您了。”
薄明远一下心软,又坚持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感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跟薄霁说想去乡下待两天,薄霁和江袖亭送薄明远去的,邬南他们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