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逢朝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说起他来这里的目的。
“我爸是华扬最大股东,想要从我二叔手里拿回公司,必须先拿住我爸,逼迫他站在我这边,只能用点非常手段。”
这样的话题让梁瑾放松了些许,他不解问:“你们是父子,你爸当初还是被你二叔赶出公司的,他难道会帮你二叔?”
“你挺了解华扬内部的事。”傅逢朝觑他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梁瑾强作镇定说:“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社交场合随便谁都能八卦几句。”
傅逢朝点点头,实则根本不在意:“是这么回事,不过赶他出公司的不只我二叔,还有我,当初是我跟二叔联手,我们俩加起来的股份占比超过我爸,才能成功让他离开。”
梁瑾闻言有些意外:“为什么?”
“烂泥扶不上墙,华扬在他手里迟早要败干净。”傅逢朝轻蔑道,他本没打算回来,董事长的位置给他二叔也就给了,只是眼下形势不同,他也改了主意。
“他跟我妈早年离了婚,我跟他不睦,又联合外人对付他,比起我二叔,他可能确实更不想我如愿。”
梁瑾好奇问:“所以你说的非常手段是……?”
傅逢朝淡定解释:“他手上除了无法转让的华扬股份,没几个钱了,这条船上的赌场才是真正让人趋之若鹜来这里的原因,也差不多了,先让他赢几场,等到身家押上都赔不上的时候,我再出手,到时候想让他做什么都行。”
梁瑾默了默:“你用这种手段,不怕我说出去?”
傅逢朝却问他:“你会吗?”
不会。
梁瑾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傅逢朝微微颔首,始终是气定神闲的:“嗯。”
梁瑾看着这样傅逢朝,又想起之前登录账号时收到的那些未读消息。
他其实很难将面前这个有几分自矜的傅逢朝,跟聊天记录里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但傅逢朝就是傅逢朝,这么多年再没有别的人,这样心心念念、一心一意地记着他。
先前强压下去的难受再次涌起,梁瑾颇有些食不知味。
这一顿饭快结束时,侍者送上傅逢朝点的甜品€€€€卖相精致的草莓慕斯,是梁瑾早已遗忘了的味道。
他从前喜欢吃甜食,后来却习惯了靠咖啡和香烟续命,苦涩更能刺激他的味蕾,也更能让他在日复一日的疲惫麻木里勉强保持清醒,以至于甜的滋味如今在他这里,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傅逢朝问:“吃吗?”
梁瑾察觉出他的试探,低声道:“算了,我不吃了。”
傅逢朝沉眼看着他,也没有动那份蛋糕,片刻后起身:“那走吧。”
他已经先一步转身,梁瑾怔了怔,跟着站起来。
出餐厅走下楼梯便是下一层的甲板,傅逢朝停步驻足,凝目望向前方。
黑夜下的海上起了风浪,摧枯拉朽如能吞噬一切的巨兽,正露出狰狞獠牙。
寒意侵蚀皮肤,再一点一点挤入骨缝间,梁瑾感受到那样蚀骨的寒,出声打破了那一点微妙僵持:“你刚说的,先让你爸赢几场是什么意思?你有把握?”
“天星号的运营公司背后金主是那位阿拉伯王子,之前跟他提过一次,麻烦他帮忙打了声招呼。”傅逢朝淡淡说。
梁瑾明白过来,所以他特地来这边,除了谈生意顺便解决麻烦,都是计划好的。
傅逢朝忽然侧过头,瞥见前方走道上过来的人,眯起眼。
他动作极快地带着身边梁瑾往扶栏上一按,倾身往前,将人虚抱住。
梁瑾一愣,傅逢朝的气息已经欺近过来,环住了他。
“帮个忙。”
略低的嗓音落在耳边,梁瑾抬起的手一顿,没有推开他。
傅彭来搭着怀中女人的肩膀,浑浊双眼迟疑看向前方,见是一对交颈鸳鸯在甲板上缠绵,便以为是刚自己喝多了看花眼,又有些不确定。
被他搂着的女人娇嗔:“来哥,干嘛停在这里啊?”
傅彭来笑着一捏女人下巴,收回视线:“走,今晚我们再去赌两把,我给你赢一艘游艇回来。”
女人的娇笑声随着脚步声上楼远去,傅逢朝稍稍退开。
梁瑾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他们走了,回去吧。”
傅逢朝没动,就这么定定看着他,目光自下而上慢慢描摹过他的眼。
梁瑾皱眉,傅逢朝忽地抬手,手指轻碰了碰他面颊。
梁瑾像被烫着一般后退,差点朝后栽下,被傅逢朝拉住。
傅逢朝紧盯着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开口的声音低沉€€€€
“你在紧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微信三天没登录消息就没了,十年没用账号也肯定没了,为了戏剧效果,文里的聊天软件就当比微信高级点吧
第22章 帮忙讨债
梁瑾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做什么?”
“脸上有东西。”傅逢朝的神情平淡,语气也是。
梁瑾有些窘迫,抬手擦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擦到。
傅逢朝欣赏了一阵他的窘态,懒洋洋地靠向旁边扶栏,随手点了支烟:“逗你的。”
梁瑾一顿,愈觉得这个人比十年前秉性恶劣了不少:“你总是这样吗?”
傅逢朝咬着烟侧过头,凝视他。
海风很大,梁瑾只觉自己一颗心也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你这样,就不担心我误会?”
傅逢朝问:“误会什么?”
他又是这样,有意地打哑谜,更如试探。
“之前来的车上,你说的。”梁瑾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傅逢朝却只是盯着他,不答。
半晌,傅逢朝问:“你想听我怎么回答?”
梁瑾被问住,他不知道。
他好似已经被傅逢朝识穿了,却坚持在自欺欺人。
傅逢朝轻嗤,如同讥讽。
沉默片刻,他抖了抖烟灰,将手中烟捻灭,面色转冷:“抱歉,是我脑子不清楚,让你误会了。”
他扔了烟转身走,梁瑾一怔,本能伸手,拉住了他手臂。
傅逢朝回头,触及梁瑾有些彷徨的眼,说:“梁总,你也别总做出让我误会的事情吧。”
梁瑾回过神,尴尬松开手,也跟他道歉:“抱歉。”
“回去了。”傅逢朝随便点了点头,抬步离开。
梁瑾留在了甲板上,也点了支烟,夹在指间送到唇边时手有些抖,像他的心神也是,总不得平静。
良久,他拿出手机,点进那些聊天记录里,深吸一口烟,从最后开始一条一条仔细往上翻看。
他的身后一面是夜下深海、一面是浮华灯火,他却像游离在这些之外,沉落在过往记忆中不愿抽身。
这十年他只敢做一个旁观者沉默关注那个人,自以为足够了解他,其实属于傅逢朝的喜怒哀乐,到今夜他才真正从这些字字句句、一张张的照片和视频里窥见了些许。
傅逢朝的煎熬并不比他少,这么多年他自以为过得苦,那个人或许比他更苦。
累积的近万条未读消息一整夜也未必看得完,他看得也慢,不时停下出神,想象着傅逢朝是以怎样的心情发出这些,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搅成一团,疼得他呼吸不能、难以喘气。
梁瑾后半夜才回房,睡了没多久又惊醒,睡眠不足让他头疼欲裂,干涸的嗓子也分外不适,是感冒的前兆。
之后一整天他都在房中没有出门,像某种自我逃避。
直到入夜,傅逢朝发来消息,让他去楼上赌场。
梁瑾爬起床时才觉鼻塞得厉害,脑袋也晕乎乎的,有点无奈。
他去浴室冲了个澡,出门时勉强打起精神。
上楼后有人在这边等,将他带进赌场,自内部电梯上去更上一层的贵宾厅。
监控室里,傅逢朝靠坐沙发中,正在跟赌场经理闲聊,前方一面墙的大屏幕,是贵宾厅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画面。
看到梁瑾进来,傅逢朝示意他坐,帮他和赌场经理简单介绍。
互相打过招呼聊了几句,赌场经理笑着让他们先坐,起身离开去忙别的事。
傅逢朝抬眼盯上梁瑾,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没睡好?”
梁瑾的鼻音浓重:“可能在船上睡不习惯。”
傅逢朝问:“是在船上睡不习惯?还是我让你不习惯?”
不等梁瑾皱眉,他接着道:“昨夜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当我喝多了吧。”
虽然用晚餐时,他其实只喝了半杯红酒。
梁瑾微微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傅逢朝依旧盯着他,片刻后起身走去了外头。
梁瑾不知道他去哪,也没问,靠进沙发里闭目养神一阵。
几分钟后傅逢朝再回来,重新坐下,扔了盒感冒药到他面前茶几上:“把药吃了。”
梁瑾的目光落向那盒药顿住,拿到手里时摩挲了一下,问他:“我是不是也要送你一支二十几万的酒,才能还这个人情?”
傅逢朝随便一歪头:“随你。”
梁瑾吃了药,打起精神看向前方监控屏幕,认出正中间那面镜头对准的人就是傅彭来。
傅彭来之前还在华扬时,梁瑾曾见过他几回,那时也算相貌堂堂、儒雅十足的成功人士,跟眼前监控画面里不修边幅输红了眼的赌徒判若两人。
身旁女人搭着他肩膀,不时低头与他说话,每次之后犹豫不决的傅彭来便会一再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