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33章

傅逢朝的眼神太过炙热,梁瑾想要坦白的念头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搭在傅逢朝肩上的手收紧,嘴唇缓慢动了动,看到傅逢朝眼中他的影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在发抖。

“我……”

“什么?”傅逢朝轻声问。

……不、不行,他还是不敢。

害怕看到傅逢朝眼里的失望和愤怒,宁愿就这样似是而非暧昧不清。

越是清楚知道傅逢朝对梁€€的在意,越不敢承认他就是梁€€。

刚才在街上,那个亚裔男人只是背影和傅逢朝有几分相似,亲眼看到对方倒下时,那样的绝望和崩溃便已经击垮了他。

他无法想象傅逢朝这十年是怎么撑下来的,如果他是傅逢朝,他也不会原谅,怎么可能原谅。

他弱懦、自私、卑鄙,贪恋着这个人不肯放手,却又不敢让他知晓当年真相。

傅逢朝看他颤抖得厉害又如失了魂,用力将他按住,喊他:“回神。”

梁瑾额上渗出了汗,眼神溃散,连呼吸都困难,勉强回过神,张着嘴才能喘上气。

傅逢朝意识到他的不对劲,皱眉道:“你被吓到了,去了内罗毕我们去做心理辅导。”

梁瑾本能拒绝:“不用。”

傅逢朝目光沉沉紧盯着他:“不去?”

梁瑾摇头,他不想去。

“不去算了,”傅逢朝没有强求,慢慢揉着他的发,“深呼吸。”

这样的安抚起了作用,梁瑾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双手依旧搭在傅逢朝的肩上,艰难抬起眼,轻吐出声音:“对不起。”

“你又对不起我什么?”傅逢朝问,梁瑾总是这样,被他逼到话说不出来时,便只有这三个字。

梁瑾还是摇头,心里重复了一万遍同样的三个字,却一句多的解释也说不出口。

“下次再这样乱跑出去,我更不会原谅你。”傅逢朝咬重声音提醒他。

梁瑾乱糟糟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更”字的含义:“是你先不打招呼出去……”

“嗯,我的错。”傅逢朝坦然承认。

梁瑾很想哭,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怯弱矫情,这十年他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承受所有,却在今时今日被打回原形。

他想起先前在那条昏暗巷子里他和傅逢朝之间的拥抱,心中的渴望占了上风,搭在傅逢朝肩上的手慢慢将他圈住,大着胆子靠了过去。

€€€€宁愿这样自欺欺人,只要傅逢朝别推开他。

傅逢朝垂眼,沉默掩下眼底深涌,抬手环住了他。

第32章 清清白白

云琴岛项目的开工仪式在十二月上旬,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车驶过临云大桥,梁瑾在抬眼间看到前方天际铺陈的朝霞,忽然就想起前一次他和傅逢朝一起来这里,那时是落日余晖为他们指路。

所谓“岁岁朝暮”,原是这样的意思。

临时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前来参加奠基仪式的嘉宾车辆,梁瑾推门下去,一回头便看到立在前方不远处的男人。

傅逢朝一只手插兜,正与人闲聊,衣装笔挺、派头斯文,和当日在肯尼亚的小镇上有几分痞性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在肯尼亚最后的那个拥抱,过后他们都没有再提起。

那时梁瑾浑浑噩噩,完全是出于本能抱住了傅逢朝,最后打断他们的是傅逢朝的手机铃声,没多久直升飞机将他们接去内罗毕,紧接着搭乘当天傍晚的航班回国。

之后这大半个月因临近年底,高强度的工作让梁瑾几乎分不出心神去想那些事情,他也没再见过傅逢朝,时常在工作间隙想起那个人,握着手机发呆一阵,想不到能说什么,最后又放下。

傅逢朝与人结束交谈,对方先一步离开,他的目光落过来。

梁瑾正犹豫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傅逢朝却只瞥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径直走了。

梁瑾一愣,沉下心绪,先过去奠基仪式现场。

傅逢朝已经在跟大领导寒暄,梁瑾也上前去问候。

领导对这个项目的推进情况很满意,笑着夸赞他俩:“你俩年轻人合得来,理念也相近,做事有条有理、不拖泥带水,果然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们是对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依我说你们俩就是咱们临都的绝代双骄嘛。”

旁人纷纷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

傅逢朝坦然接受,梁瑾十分低调,被大领导用这样的词形容他和傅逢朝莫名脸热:“书记谬赞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的。”

领导笑道:“你就是太谦虚。”

傅逢朝的目光掠过他,错开时漫不经意地笑了笑。

有大领导在场,奠基仪式上他俩只是陪衬。

分别致辞时梁瑾的发言也是中规中矩。

轮到傅逢朝,他在公式化地感谢和表决心后最后道:“很多年前我的一位友人说想在这里建一座音乐厅,当乐声环绕云琴岛上空时好运与希望便会降临,这一天到来时也许他会看得到,他所期冀的好运和希望也都会成真。”

台下掌声响起,梁瑾看到这一刻傅逢朝眼里的温柔亮光。

他想着,一直怀抱期冀的那个人不是梁€€,是傅逢朝,若真有好运和希望,也一定都能降临在傅逢朝身上。

最后的合照时他们被安排站在前排。

傅逢朝的位置原本在另一边,却自若站到了梁瑾身侧。

其他人请让再往中间挪一挪,他客气道:“我就站这里吧,免得挡住后面的人。”

手臂交叠,无意识地触碰。

梁瑾感知着身边人靠近的温度,想起上一次同样的场景,不觉心生涟漪。

傅逢朝侧头,近似在他耳边问:“在想什么?”

“你。”

梁瑾脱口而出时,前方摄影师按下快门,镜头记录下这一刻。

梁瑾下午还有别的工作,仪式结束后便离开回去公司,一直到傍晚,去附近的格泰酒店参加今日的答谢晚宴。

他去得早,到了之后先去了趟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冲水时,听到身后有人进来,一抬眼便对上镜中傅逢朝看过来的目光。

隔着镜子无声对视几秒,梁瑾先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或许是气氛太过微妙,他没有开口。

傅逢朝移开视线,又和早上在停车场碰见时一样,没有理他,上前走去旁边的洗手池,伸出手。

水流泊泊而出,梁瑾微怔,看着他淡定垂下的眼,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你……”

傅逢朝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回头看着他,抬了抬下巴:“我怎么?”

“傅少,我又得罪你了吗?”梁瑾索性直接问。

傅逢朝盯着他略疑惑的眼:“你没有?”

梁瑾确实困惑:“……什么时候?”

傅逢朝道:“十六天,连条消息都没有,梁总,你很忙吗?”

“……”梁瑾只能道,“你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以为傅少你也很忙。”

“看来梁总是没把我当朋友。”傅逢朝不咸不淡地说着,分明他也没有主动过,指责梁瑾的时候却理直气壮。

梁瑾确实有些心虚,当时傅逢朝抱住他可以说是安慰,过后他失控地回抱傅逢朝,却很难用正常逻辑解释。

或许傅逢朝想要听的,也并不是他的解释。

所以这么多天一直没底气再面对傅逢朝。

“我€€€€”

“抱歉还是对不起就别说了,”傅逢朝直接截住他的话,根本懒得听,“换句别的。”

梁瑾犹豫之后说:“下次不会了。”

傅逢朝这才勉强满意:“嗯。”

他上前一步,抬手帮梁瑾整理了一下领带,做得很自然。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不怕又生病?”

梁瑾穿的其实不少,西装衬衣,外面还有一件羊绒大衣,只是太过板正,像他在外示人的形象,规规矩矩、一丝不苟。

傅逢朝盯着他无意识滑动的喉结,将领结推上去时指尖偶然擦过,并不刻意。

“可以了,”梁瑾不太自在地说,“谢谢。”

傅逢朝看他一眼,松开手。

“早上说的在想我是什么意思?”他问。

梁瑾后悔自己当时的嘴快:“……在想你好像脾气不太好。”

傅逢朝的目光一滞:“我脾气不好?”

梁瑾含糊“嗯”了声。

傅逢朝大约被他逗乐了,眼里浮起点笑:“哦,那就是吧。”

梁瑾有点无言,总觉得和傅逢朝说这些怪怪的,恰好他秘书来电话问他在哪,他回复了一句“马上过去”挂断。

“我先出去了。”他冲傅逢朝说。

傅逢朝没拦着,最后提醒他:“记得刚说的。”

梁瑾一下没反应:“什么?”

傅逢朝慢慢道:“下次不会。”

梁瑾在他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中点头,答应他:“好。”

梁瑾先一步离开,傅逢朝随后也出来,这场答谢晚宴他俩是主角,需要全程在场应酬。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敬酒时有人玩笑般冒出一句:“梁总、傅总,早上书记说你俩绝代双骄,我本来还觉得怪,现在看你俩站一起跟大伙喝酒,我都错觉这不是开工答谢宴,是你俩的婚宴了。别说,你俩还真是绝配,难怪格泰会跟华扬合作一起拿下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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