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活泼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欢快地摇着尾巴。
周济慈和草莓玩了一会儿,给草莓倒了些狗粮,又继续慢慢地折纸。
不想看书的时候,他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
周济慈慢吞吞地折着千纸鹤,眼神波澜不惊,他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想起林琅在酒吧里为他捧场,在一众围观者之间,他的眼睛是最亮的。
想起第一次约会时,林琅在大雪天里等他,脸蛋和鼻子都冻得红彤彤的,但当看到他时,林琅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满足。
想起第一次上床时,林琅的表情是那么可爱又可怜,让人很是怜惜。
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冷淡了,所以林琅才会那么没有安全感。
但不管怎样,背叛者不可饶恕。
他只是想一个忠贞的爱人,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
……
从回忆中抽离后,周济慈发现自己不经意折出一朵纸玫瑰。
突然,他的脑海中钻入很多破碎的片段。
古堡,蜡烛,艳丽的黑魔术玫瑰……
华丽的大床,一个年轻男人恹恹地躺着,他眼神呆滞中透着茫然,思绪好像陷入了停滞,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一双森冷的绿瞳逐渐出现,他俯下身亲吻男人的额头,嘴唇动了几下,像是在说€€€€爱。
周济慈的瞳孔开始剧烈地收缩,他抖着手将纸玫瑰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他一只手捂着头,痛苦地纠结起来。
别,别说爱我,我不敢听……
急性的焦虑让他开始过度呼吸,过浓的氧气让他的大脑发出尖锐的疼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剧烈沸腾,心脏传来一股熟悉的窒息感。
眼前一片漆黑,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夜,不停地下沉,再下沉……
“汪汪€€€€”
草莓的叫声让他从混沌不堪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回过神后,他浑身都是冷汗,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裁纸刀,他连忙把刀丢掉。
周济慈闭上眼,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清冷的月光把他的脸映照得愈发雪白,就像精美的东方白瓷,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淡淡的莹光,素白而坚硬,却又易碎。
反复深呼吸后,他缓缓睁开眼,又恢复了往常平静沉着的模样。
他转身前往卫生间,想让冰冷的水清醒一下自己混沌的大脑。
但当周济慈打开卫生间的门时,眼前的一幕却差点让他情绪再次崩溃。
林琅割腕自杀了。
第11章 爸爸
浓重的消毒水味,雪白的白大褂,以及来来往往的面带凄苦之色的病人家属……
这里是叫做医院的地方,在这里,活人和肉块似乎没有本质区别。
发现林琅割腕后,周济慈立马打了急救电话,由于伤口是横向的,又发现及时,林琅失血并不严重,急诊室的医生正在为他缝合伤口。
虽然已经打了麻药,但林琅还是在叫痛,听起来倒是可怜得很。
林琅是躺在浴缸里割腕的,周济慈把他捞出来时,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染成了一片红色。
眼下,周济慈坐在急症室的门口,他低垂着眉眼,慢慢地擦拭手心的血迹,血水浸透他的白衬衫,衬衫紧紧地黏在身上,有些狼狈。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苍白消瘦的面容显得很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眼神平静而疲倦,拒人千里之外。
急诊室门口已经有吃瓜群众认出周济慈来。
“咦,这不是刚爆的大瓜里那个学长吗?好像叫周济慈来着,他这是怎么了?一身的血。”
“好像是他男朋友割腕了,刚送过来抢救呢。”
“难道不是林琅先出轨裴律的吗?怎么他还好意思割腕啊?”
“哎,你的瓜没更新啊,反转了,听说是江总先找学长做小三,然后裴律才报复性出轨的。你说这江总居然精准出轨到原配的初恋身上,真是冤孽啊。”
“是这样吗?不过这些豪门恩怨谁又说得清楚呢,但学长是真的好看啊……”
网上的吃瓜群众已经开始直接称呼周济慈为“学长”。
周济慈也确实和“学长”这个词极其相配,仿佛每个人年少时都会遇到这样的男生,干净、俊俏、高挑停匀……在所有男生都躁动不安的年纪,只有他安安静静的,一尘不染。
对很多人来说,他虽然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剪影,但却能满足你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成年工作后,你再次遇到学长,当所有的男同学都朝发福秃顶的方向一去不复返时,只有学长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还是在金色大厅安安静静地拉小提琴时那样俊俏的模样。
你得意地跟损友显摆:老子的青春没有白瞎,那就是我上学时暗恋过的男神,怎么样?我当时还是他后援会的副会长呢。
当这样干净的人被泼上脏水时,难免让人质疑,并心生怜惜。
见周济慈的下巴处残留几点血痕,一旁的小护士实在忍不住,主动上前递上一张面巾,有些手足无措地示意他下巴的位置有脏东西。
周济慈接过后慢慢地将血迹擦干净,淡笑着道谢:“谢谢。”
小护士被他这样一笑,脸蛋都红了,心想:这么好看干净的人怎么可能是小三呢?一定是营销号的胡编乱造。
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周济慈深吸一口气。
医院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但心脏却跳动得很快,那种本能的焦虑排山倒海般袭来,神经自从那天起就没有片刻松懈。
他揉着太阳穴,熬夜让他的神经愈发紧张,心脏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后,周济慈给经纪人沈肃打了个电话,详细交待了一下林琅的情况。
经纪人听说后倒是沉默了很久,然后道:“我早就知道林琅的性子,他心思重,总想着往上爬。你和他性子合不来,迟早会分道扬镳。”
周济慈温声道:“那天发现他和裴导私下有不正当关系后,我和他提出和平分手,他却一直不同意,今晚他更是用割腕来威胁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还是分开吧,我和他并不适合。”
虽然周济慈待人一向温和,但有时候他却出人意料的铁石心肠,一旦超过他能忍受的那个度,他的冷漠甚至到“绝情”的程度。
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惨烈的结局,经纪人叹气:“你先在医院等着吧,我马上就来。还有,最近你少上网,唉,我知道你是最无辜的,只是有些不讲理的人非要迁怒于你,人家位高权重,我们拿他也没办法。”
经纪人也可怜他手下这棵好苗子,周济慈的资质算是他见过最好的,原本想着和林琅分手后,他就努力为周济慈拉资源,一代红人说不定就要出现在他手上。
但江家那个疯子发起疯来,那是路过的狗都得被踹一脚。
沈肃心中唾骂: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不去路灯上吊死?
挂掉电话后,周济慈微微皱起眉来。
他和江恕并不熟悉,他也不明白江恕为什么要冤枉他,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迁怒吧。
想清这一点后,他更是疲惫不堪,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努力把大脑放得空空的,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过去多久,急症室的医生走出来,他对周济慈说:“林先生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您要进去看看他吗?”
周济慈垂眸思索,医生看到他鸦翅般的睫毛轻轻抖动,在光洁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阴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思索一番后,周济慈抬头轻声道:“不用了,我经纪人等下就到,我等经纪人来后一起去看病人。”
医生点点头,也不多问病人家属的隐私。
周济慈直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当他路过二楼的妇产科时,一个全身名牌的男生和一个女生正在手术室外面争吵。
男生满脸不耐烦,女生则是不停地抹眼泪。
“你打不打?你现在打掉我还能给你些营养费,你要是不打,你一分钱也别想捞到。”
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男生好容易才劝女生进入手术室。
见到这样一幕,周济慈皱起眉头,感到有些不适。
他正想前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那个男的看到周济慈时却眼神一亮,舔着脸凑上来。
“哟,这不是济慈吗?”
看着男生被酒色浸淫的脸,周济慈努力从回忆中挖掘出他的名字来。
这个男生叫傅伟,本人没什么本事,但亲叔叔却是英贤集团的老总,平日最喜欢欺男霸女,名声很差。
他在情场上也是个男女不忌的,在一次酒局上见到周济慈后,便开始疯狂对周济慈示好。
但周济慈为人体面,又不有求于人,倒是一直没让傅伟近身。
周济慈并不想搭理这样的酒色之徒,正要转身离开,傅伟却拦在他面前。
傅伟用那种难以言说的淫靡目光上下打量他,语气黏腻道:“我听说,陆家的那个小少爷为你离婚了,网上又有传闻说你做了江恕的小情人。你可真是厉害,两个表兄弟都是你的入幕之宾,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说着,他作势要去握周济慈的手。
他很早就想摸摸那双白玉般的手,甚至幻想这双手能给自己摸一把会有多爽。
周济慈收回手,一脸厌恶地往后退几步:“请你自重。”
傅伟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蛋立马扭曲起来:“装什么装?你也敢给我拿乔起来?你以为那对表兄弟是什么好人?等他们玩腻了你,你以为你的下场能有多好。”
他正要伸手去抓周济慈,周济慈不耐烦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看着周济慈远去的背影,傅伟倒是没去追他。
他掏出手机,像是刷到什么有趣的新闻,饶有趣味地扬起眉,然后抬脚朝急救室走去。
卫生间里,周济慈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清水泼到脸上。
他撑在洗手台前,眼睑合着,光洁的面容上沾着水珠,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回想起这些天的林林总总,他只觉得荒谬恶心至极。
像是想起什么,周济慈突然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像是褪去所有血气一样憔悴,唯有眉毛和眼睫是乌汤汤的浓黑,他的眼神全无神采,仿佛只是个空空的躯壳。
周济慈正呆愣着,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哒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