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知道他是在翻旧账,一时气也消了,连忙上前坐到他身边,笑道:“我这不一时没转过弯吗?但裴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他长年不运动,跟个弱鸡一样,一次他和投资商谈合作,结果那投资商想非礼他,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早就被人弄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当然不一样,我都压不住你的。”
周济慈脸色冷下来:“你别跟我说裴律,我烦得很。”
江恕挑眉,试探性道:“怎么?你这是吃醋了?”
周济慈的表情不耐:“我就不能是单纯嫌他烦?要不是他,我能遇到这些事?”
江恕乐了:“哎呦,那我反而得感谢他,没他这个红娘,我怎么能得到你这个宝贝呢。今年过年,我一定给精神病院送去个大礼包,顺便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
裴律要是得到喜帖,估计要连夜逃出精神病院,然后再给江恕另一个腰子再捅一刀。
说罢,江恕凑上去亲了周济慈一下,像个登徒子一样。
周济慈嫌弃地推开他:“别把口水蹭我一脸。”
江恕笑着坐回原位,他把外套脱下,给自己沏了杯茶,又问道:“我爷爷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不会真是三千万的话题吧?
周济慈回道:“也没说什么,无非那是那些客套话。哦,他还让我们努努力,争取明年给他抱曾孙。”
江恕原本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
但看到周济慈平静的脸,他又说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爷爷说的真话。
原来他也会说冷笑话啊。
于是,江恕拉过周济慈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笑道:“那你今晚努努力,我争取给你生个儿子。”
江恕在性上本就是大胆热烈的,他也没什么生育耻辱,有时候反而真的会惋惜,自己为什么不能生?他要是连孩子都能生,那他绝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的坦然倒让周济慈不好意思起来。
江恕见他瓷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心里更乐了。
两人洗漱完,脱了衣服躺在一床红绫被里,虽然江恕口中花花,但这是在老宅,他的妈妈就死在这里,他自然也不好在这里做那种事,两人便只是说说话。
夜色如水,因为下雨,池塘里的水上涨了,梧桐花瓣坠落在积水里,宛如飘花的湖塘。
在这样的雨夜里,和爱人说话,让人心中满是宁静。
说来惭愧,江恕和周济慈其实很少这样聊天,他白天八点上班,晚上通常九点回家,如果要谈生意可能会更晚。
回家后就和周济慈在床上做那种事,因为周济慈不爱出门,两人甚至都很少出去约会。
不过就算不聊天,他和周济慈这样带着也觉得心里舒服,他觉得周济慈身上有一种柔和而宁静的美,让他心中的浮躁也随之平息。
想起今天这群亲戚,江恕叹气道:“你也见到我家里这些人,一个个都指着我养,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我也烦得很。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住这里,你也不用应付他们,谁要是敢给你脸色看,你尽管告诉我。”
周济慈眼睑闭着,语气不紧不慢道:“你亲戚多,总能有几l个真心对你好的。不像我,我在这里,没一个亲戚,也没有朋友。”
江恕觉得他的语气似有不对,下意识地问道:“济慈,你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周济慈皱眉:“我也记不清,以前的记忆都模糊得很,我只记得把我养大的是我的养父,后来他意外去世了,我就去了修道院,后来又考上大学……”
每次更了解周济慈一些,江恕越是忍不住对他产生怜惜,比起爱,更要命的是对一个男人产生怜惜。
但江恕心里却也产生很隐秘的窃喜:济慈的身上是没有其他羁绊的。
他可以是真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这怎么能不让人喜悦?
他为自己这样卑鄙的念头而自我唾弃,却也不会抗拒这个念头给自己带来的喜悦。
这时,周济慈又喃喃道:“你说那个傅庭雪会不会真是我父亲?”
江恕心中一惊,连忙道:“你别急,我已经让乔西去查,你可不要信他的鬼话。”
他可不觉得姓傅的那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会是什么好父亲。
周济慈缓缓点头,瞳孔深处像是有水波起伏,奇妙又瑰丽。
第二天一早,江恕就带周济慈回到东郊自己的庄园,他走得这样急,仿佛这老宅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直让人暗自磨牙。
一家人吃早饭时,二姑妈忍不住抱怨道:“连早饭都不陪他爷爷,走得那么急,我们是能吃了他的心肝宝贝吗?”
陆展眉笑眼盈盈道:“姑妈,您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表哥了,他这人不就这样吗?新表嫂是他的心尖子肺叶子,他宝贝着呢。我昨晚就嘴贱调戏了一下新表嫂,现在我这屁股还疼着呢。”
确实,陆展眉现在就只能坐半边椅子,明显是昨晚被江恕踹伤了。
他亲妈听完冷笑一声,心道:那是你自个儿贱,玩人妻玩到你表哥头上,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他怎么没把你踹死?省得你哪天气死我。
大姑妈自觉英明一世,这江家几l十年的大风大雨她都安然无恙地挺过,为什么会生出这么贱的儿子。
二姑妈嘀嘀咕咕道:“我就是气不过,整个江家都不许嫁娶明星,凭什么偏他例外。娶个不三不四的戏子进门,丢人现眼。爸爸您也不说说他,真是乱了规矩。”
二姑妈年轻时和也和一个大明星谈过恋爱,后来却被家里人棒打鸳鸯,结婚后和老公的感情也不好,虽然两人有孩子,但这几l十年都各过各的。
陆展眉笑道:“哎呦喂,您要是能像表哥一样给这一大家子挣钱,那您甭说娶一个小明星,江家把您当活菩萨一样供起来都行。”
二姑妈一哽,嗔怪道:“你这嘴向来是最利落的,姑妈说不过你。”
她有自知之明,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一般人能支撑起来的,她手里虽然没股份,但作为江家的一份子,她每年都能领八千万的分红,这也是她每年的进项。
这时,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开口道:“好了,那孩子今年已经退出那个圈子,如今也不算那个圈子的人。阿恕要真喜欢,娶了就娶了,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好。”
一群人暗道:相夫教子,那也得是个能生的才行啊。
三姑妈咳嗽几l声,轻声细语地道:“可我听说,阿恕他不想签婚前协议,这怎么行?万一以后离婚……”
她未尽之意无非是怕外人分走江家的财产。
老爷子语气波澜不惊:“那你有本事,让阿恕签婚前协议,我不管这些。”
三姑妈不说话了,她确实没这个本事,但老爷子都发话了,那他们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些人来到江宅也是想看看大侄子的新老婆是个啥样,不一会也各自告辞了,但见大姑妈难看的脸色,陆展眉回家怕是又要被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所有人都走后,秀姐扶老爷子去书房,老爷子每天早上都会练练书法,他如今不管家族的事,只在老宅养养花,逗逗鸟,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书房里,秀姐端上一盏清茶,语气温和道:“老爷,这事儿您真就不管了?”
老爷子咽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让阿恕长点教训也好,那个男人以后有他受的,让他受点爱情的苦,别整天恋爱脑,他老爹也不这样。”
老爷子想起什么,又问:“让清明回国吧,万一他老哥真被傅庭雪给弄死,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他还得顶上,顺便给他老哥报仇。”
清明是江恕的亲弟弟,目前还在国外上学。
秀姐嗔怪道:“您这话说的,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大少爷可是您的亲孙子。”
老爷子轻笑一声:“他自己招惹出来的祸事,让他自己解决,他要真能把傅庭雪给弄下来,对我们江家也不是不好。”
傅庭雪要是真倒下,这港城真的就是江家一手遮天了。
想起傅庭雪的事情,老爷子嘀嘀咕咕:“爱情,爱情,都是为了爱情。”
秀姐笑道:“年轻人不都这样吗?”
老爷子眼睛一瞪:“年轻人?什么年轻人?且不说阿恕今年都要三十了,那傅庭雪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还和三十年前一样,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三个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成天因为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我看着膈应不行吗?”
秀姐又是好生劝慰,这才让老爷子消气。
不管老爷子怎么嫌弃自家孙子恋爱脑,江恕这些日子不可谓不得意,他事业上一帆风顺,家里的新老婆肤白貌美,还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想起老爷子的态度,他心里琢磨:还是得先定个婚,把人先拴住再说,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这天早上,周济慈和往常一样给江恕系领带。
这时,乔西走进来道:“老板,基地那边已经落建完成,今天需要您去剪彩。”
那个影视基地是去年的工程,如今差不多落建完成,需要江恕去剪彩。
江恕平静地应下,他又问周济慈:“你以后还想在娱乐圈拍戏吗?”
他一直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很愧疚,所以想补偿周济慈,但周济慈性格物欲很低,江恕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周济慈给他系好领带,淡淡道:“不三不四的下九流行当,我可不敢丢你的脸。”
江恕见他还来劲了,笑道:“他们嘴上胡乱说的,你还真把他们当回事了,等影视基地建好,我旗下那个娱乐公司也差不多成立了,我到时候专捧你一个,你想演多少戏都行。”
这年头大资本一般不做影视行业,做影视要么洗钱,要么哄小情人,江恕自然是后者。
周济慈轻飘飘地抬眼:“可别,我以前演戏时就讨厌走后门的关系户,别把我拉下水。”
江恕笑道:“随便你,反正这娱乐公司开来也是消遣的,你以后要想演个角色开心开心,直接让乔西给你安排就行。”
收拾好一切,江恕准时去上班。
他去上班后,周济慈转身去二楼的书房,他今天倒没有看书,反倒是拿出一盘西洋棋,自己跟自己下起来。
直到下午两点,管家急匆匆地跑上楼,对周济慈说:“周先生,大少爷他在剪彩时,基地的地基突然塌了,如今正在医院,可能要您去看看。”
基地的事,现在都已经上新闻了,据说是突然地面坍塌,伤亡不小。
周济慈正在书房里自己和自己下西洋棋,他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问道:“人有事吗?”
像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平静,管家一愣:“啊?没,没呢,只听说乔秘书因为要护住大少爷,伤得不轻。”
周济慈沉吟片刻,他并没有立马起身,反而继续移动棋盘上的棋子,只见白国王将黑马吃掉,更加逼近黑国王。
如此以来,两王距离愈发逼近,几l乎到达你死我活的地步。
望着棋盘,他眼中明暗交杂,深潭般的瞳孔里像流过一层朦胧的雾,雾后却依然是旋涡般的黑暗,让人琢磨不透。
见他一动不动,管家想起往日自家大少爷对他的各种关切疼爱,而他眼下却如此冷淡,心中有些许不满。
他家大少爷也真是倒霉,自从和这个男人搅合在一起后,这都是第几l次进医院了?
周济慈站起身,淡淡道:“送我去医院吧。”
第25章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快速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叫声,患者和家属们的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的表情,空气似乎也变得紧凑而压抑,每一次呼吸都带有紧迫感。
因为地基摊塌,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受了伤,好在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人员死亡。
周济慈站在手术室外,随行的是江恕秘书团里的一个助理,江恕刚被推进去手术室,眼下正要做手术。
医院的白炽灯光明亮而刺眼,准备手术的医生和护士们戴着手套和口罩,认真检查手术器械和药品,周围的仪器和监测设备发出稳定的嗡嗡声。
主刀医生道:“病人身上有多处骨折和外伤,有一根肋骨直接插入肺里,我们需要给他做紧急手术,你们谁是家属?家属来签个字。”
随行的助理不由自主地看向周济慈。
医生看向一旁的周济慈,他迟疑地开口道:“您是家属吗?那麻烦您签个字。”
不怪医生产生这样的怀疑,因为他见过的病人家属里,像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这样平静淡定的还真是少数,医生见这男子清棱棱的一双眼,脸上也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石膏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