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樾蹙眉,扬声道,“小漫。”
“哥……”
白予漫终于回神。
白樾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处于十分无措的神态,带着一种深深的茫然和痛苦,他心一揪,当下也顾不得那些要稍稍教训的话了,他走下来,“到底怎么了?”
他自己妹妹是了解的,性子虽然有些执拗,但也傲气,打小就能力强,跳级读完了国外的top名校,一路顺风顺水,几乎就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因此,这种样子的她是极为少见的。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小述走丢的那段时间吧……想到这里,白樾心里难免一痛。
“告诉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白樾语气软和下来,做到她旁边,语气温和,“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遇到什么事情了?”
“哥,我……我……”白予漫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也无法把话说全。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预测,可是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她心底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现在回忆起来,忽而也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明明前期已经有了许多铺垫,时间线也足够长,她不该这么惊讶的,应该有一种早就如此的感觉,可是没有。
白予漫在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坚信小述是活着的,如果她真的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坚定,就应该在第一次见到夏秋的时候就选择做鉴定。
身体的痕迹可以骗人,但感觉不会。
因为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定,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相信,所以在看到夏秋没有那颗小痣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放弃了。
她掀起他衣袖的那一刻更像是一种习惯和安慰€€€€其实心底最深处已经不相信对方还活着。
明明只是做一下鉴定而已,对于她而言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做,难道她嘴上心心念念着小述,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在意吗?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哥。”白予漫抿着唇,“我觉得我很自私。”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白樾这次是真的皱眉了。
白予漫有些出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夏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像小述,明明一切都大不相同,但我可以感受的到……”
那种血脉之间,亲人间天然的亲近感……她通通忽略掉,如果时间线再往前推几年,那时候见到夏秋,她一定会拉着对方弄个水落石出,现在的她却已经失去了那种冲动。
“他当然不是!”白樾打断她的话,用那种带着笃定的语气,那丝稍微的厌恶还是流露出来,冷漠道:“这种人……也配和我弟弟比吗?”
“你弟弟?哥,你说的哪个弟弟?”白予漫说。
“当然是小述。”白樾道。
“是吗?”白予漫笑了笑。
“刚刚你还没说……”
白予漫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爱小述的话,为什么看到和他那么相似的小秋不去做一下鉴定,哪怕是假的也罢……明明对我来说这么简单的事情。哥,你说我难道不自私吗?我真的爱他,我就该抓住一切让他回来的机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些跟夏秋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我们见过太多跟小述相似的,有的眼睛像,有的鼻子像,有的嘴巴像……我们都找过了,可是没一个是对的。小漫,这不怪你,只是因为失望积攒的太多了,多到还没出结果我就知道不是他……”
白予漫摇摇头,“既然这样,看到哪里都像的小秋不更应该怀疑吗?”
白樾想说,可是夏秋一看就不是小述,他的小述不是这样的,小述灵敏聪慧,性子单纯娇气,而那个夏秋呢?
从底层爬上来不择手段的阴暗面,和小述恰恰相反。
“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小漫,那个夏秋他……”白樾不懂妹妹为什么执迷不悟,一味袒护这个人,不惜伤害敬她爱她的小琢。
一张相似的脸,配上阴暗的内心,难道比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还重要吗?
白樾觉得他不能再任由妹妹这么糊涂下去了,他严肃起来,打算和妹妹说明白。
白予漫却忽然苦笑一声,抢先开口,“我确实得承认自己卑劣,我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情深义重。无论你怎么劝我,我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哥,如果我说夏秋就是小述你会相信吗?”
白樾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他自己告诉你的?”
“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容易被骗到的吗?”
白予漫从包里抽出一张盖了章的鉴定表放在桌子上,这个是白家名下的私人医院,他们去过许多次,仅仅是看到名字白樾的心脏便生理性的抽痛了一下。
可他还是重新扭过头,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个名字。
白予漫嗓音低低,“我和你一样震惊,可是,我们本来不应该这么震惊的。哥,你现在的表情在告诉我,你的震惊比喜悦要多,是这样吗?”
“这不可能。”白樾深呼一口气,他拿起那张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没什么不好面对的,这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情。”白予漫说,“我们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期盼这个吗?”
白樾一连看了几遍,脑子里甚至冒出来这是伪冒的一张鉴定,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是真的,夏秋真的是那个走丢了十几年的白述,他们早就找了十几年的小述。
这居然是真的。
“我想你是爱小述的,哥,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我们已经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了。你期待小述回来,可是小述一旦回来,白琢玉又要怎么办呢?他们会不会彼此介意?你心底一定想过这一幕吧,你曾经很爱小述,现在你也很疼白琢玉,这对你来说太为难了。哥,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在心底希望小述永远不回来?”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白樾眼眶通红,声音已经嘶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
“那就好。”白予漫眨了眨眼,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飞速划过,掉进衣领里飞快消失不见。显然,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前两天刚看到这些的时候根本不敢见他,自己躲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办,满脑子都是曾经和他的相处,我无数次都在悔恨……可是我很快意识到,我这样做对他太自私了,我明明知道,却在逃避,他已经失去父母太久,失去我们太久,我却在继续拉长这个时间。”
“他本该早一点知道的……我们去见他吧。”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三次太忙了,这个是存稿,实在没时间改存稿了,所以就先发出来了,标注了可跳~
第90章 比夏润不爱他更难接受
“到底什么事情啊。”夏秋摆弄着手机随机回复了几条评论,抬头认真道,“小漫姐说的这么急,昨晚说的今天就到了,还只要我一个人去,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想用更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白家甚至打算连夜赶来。
尚且还不知情的夏秋抱怨,“我想和你一起嘛。”
这个暑假本来他就是打算黏着沈游的,如果时机合适,水到渠成是最好的结果。
实在不行的话,现在才大一,还有整整三年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对方是一块冰,也总该为他融化了吧。
心底已经有了些猜测的沈游,“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过去。”
他想提点一下夏秋,又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干脆闭了嘴,反正有他在身边,总不会教夏秋吃亏的。
“好。”得到承诺,夏秋终于甜甜笑了。
连他自己都发现,他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喜欢沈游,喜欢待在他身边,喜欢听他说类似于我会保护你的话,清醒的陷入他的漩涡。
这种感觉像是踩在空中棉花上,时刻会掉落的坠机感加速心脏刺激。
……
拿着鉴定表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的和善妇人显然是那天夏秋看到的那个,她又是哭又是笑,情绪已经无法自控,从昨晚知道这个事情开始,她就一夜未睡,隐隐可以看到掩盖在妆容下的黑色眼圈。
“妈,不要着急,马上就可以见到小述了。”白予漫打起精神宽慰。
“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裴珠轻轻捂住嘴,想到丢失多年的小儿子,心脏绞痛,“不知道为什么,我既想飞奔到他面前,看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又害怕见到他……”
她亏欠这个儿子太多太多,来时激动之情无法自抑,现在却开始近乡情怯。
多年未见,小述过得还好吗?他怎样长大的,会不会怨恨她这个妈妈没有好好保护他?
裴珠希望女儿可以吐露更多的信息,期望了解小述这些年她未参与的人生,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前面的白樾和白展都没有讲话,但却敛着气,显然剩下的两个人都很关注。
想到那两个女人的话,白予漫窒息了一瞬,她想说出来,但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是她又想着,这些事情是小述的亲身经历,如果连听的勇气都没有,那经历的人又是怎么过来的?
最终她动了动唇,“挺好的,他和小时候长得一样好看,现在和白琢玉一个学校,也是b大,成绩特别好,现在在做博主,偶尔会兼职工作,他很棒,什么都做的很好。”
提到了白琢玉,车厢里安静了一瞬,这次他们来是瞒着白琢玉的,因为这实在无从开口,时间又如此匆忙,来不及交代好一切。
白予漫却忍不住有些为小述心酸€€€€难道她的小述回来还要考虑白琢玉的心情吗?
她可以接受白琢玉,但不能高于小述,所以她必须隐晦的提醒一下。
抿了下唇,白予漫继续道,“还有一些事情等到以后他亲自告诉你们吧,总之他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多少的补偿都是不够的,我不想他以后再难过了。哥,你说是不是?”
忽然被她点到名字的白樾怔愣了一下,随后低低的嗯了一声,“当然,我亏欠小述太多太多了,他要什么我都会给。”
白予漫微微扯了扯唇,没再说话。
……
夏秋想过很多情境,却唯独没料到是这一幕。
见面的是个私人庭院,僻静安谧,接待的来往客人都身价不凡,夏秋在看到门口的时候有些踌躇,指尖轻轻掐了下手心€€€€场合有些郑重,这给了夏秋一种恐慌的预感。
他确保自己毫无准备。
“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这句话,沈游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眼神深邃认真,仿佛给他无尽力量,他微微勾唇:“放松一下,说不定是什么好事。总之,我在外面等你,有需要你随时可以出来找我。”
在看到那个泪眼婆娑的美妇人时夏秋心里就有了预感,白予漫的话更像下了最后的定音。
仅仅话音刚落,他就想出门寻沈游了。
这一幕于他而言甚至和曾经梦境中的一些场景有片刻的模糊重叠€€€€无数次在他遭受夏润毒打无法从他手下挣脱的时候,每时每刻,他都在幻想这一幕,然后将他从苦痛中解放出来。
但是一次都没有。
他逐渐认清现实。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他最不需要的时候,这一幕出现了。
他无法接受,转头就要走。
“小述!”
裴珠声音哽咽,“你是不是还在埋怨妈妈,妈妈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小述,你回过头看看妈妈好不好……”
夏秋身体僵硬,他无法回头,也无法离开。
指尖深深的陷入掌心,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女人。
第一次,在白琢玉的生日宴上,他们亲切的挽着手臂;第二次,在白樾为白琢玉约见他的上午,他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咖啡;第三次,居然是在这种场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