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白樾下楼了,周围算是他熟悉的朋友,白予漫也算放心:“既然你不想下去就算了,跟朋友们聊聊天也行。”
说完白予漫便离开了。
胸腔中有说不出的烦闷,夏秋想寻个清净,双手交叠放在栏杆上,结果一眼就看到下面和白樾站在一起的白琢玉,两个人周边热热闹闹的,他们看着才像是一对亲兄弟,也不怪别人这么认为。
旁边压来一道影子,“在想什么?”
沈游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如果呆的无聊了,我陪你下去也行。”
静了一会儿,夏秋像是自嘲一笑:“是我自己不愿意下去的,机会是我自己让出去的,但我现在看到他们笑得这么开心却还是不高兴。我觉得我可能心理有些问题,即使我自己不要,我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他侧过头,说这样以前都不敢坦然说出来的话,还能直视他:“太极端了是不是?”
在沈游的印象里,夏秋是柔和的,坚韧的,是需要呵护也绝对顽强的形象。以前,即便他遭遇众多不幸,在见到他的时候仍能够笑出来,像是微弱但不熄灭的跳跃火苗,现在……
“我没有觉得这很极端。”沈游同样平视他的眼睛,“我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善良的人,绝对的善良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个定义太模糊了。但阴暗面是普遍的,你有并不稀奇,因为我自己也会有。只是想一想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不止这样,夏秋害怕自己某一天会做出来。
但是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垂着眼睛:“可能是我太别扭了。”
“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沈游道:“我说这话并不是在宽慰你,而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身上的很多事情可能换到另一个人身上他都无法承受,既然已经过来了,就不要再想太多了。秋秋,我一直都告诉你,如果你觉得在这个家里过得不开心,不回去也是可以的。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没有人要求你有义务一定要回到这个家里。”
“我知道。”夏秋笑了一下:“可能大概我还是有所期待吧。我觉得我开始变得幸运了,说不定往后的事情也会像我的想象中那样计划发展,你说得对,我回来是想过得更开心,可是沈游,我觉得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
“不开心慢慢疏远就好了€€€€如果你觉得直接断了关系很为难的话。”
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夏秋道:“我以为我回来会得到我以前得不到的东西,我以为我可以弥补自己一点什么……事实上,我到现在我也不能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有,但我暂时没有找到。”
“这话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我回来并不是因为白家很有钱……”夏秋眼睛水润,很干净的一双眼睛,明明没有哭,却像是含着一汪泪,“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因为我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所谓很普遍的亲情,明明身边大家都有,却唯独我没有。这些年,我以为我已经过了那个很需要的时期了,毕竟我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来了。我现在成年了,经济也宽绰了,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还是没有,对于我来说似乎关系并不是很大了,其实没有也没什么,我也不会失去什么东西。但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没有接触过,我没有得到过,所以我就想来感受一下。”
沈游道:“这很正常,对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大家都会心生向往。”
“所以我大概也是抱着这样一种心理回来的吧。”夏秋忽然泄了气:“也可能是因为我太挑剔了,其实今天我知道我自己做的不合适,这个宴会原本就是因为我而开的,我却不下去。我知道我自己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好,但是我就想这么做。我总是顾虑他们的心情,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我觉得不开心,我就是不想下去。”
沈游反而弯了弯唇:“我觉得这就挺好的,这种态度你以后要保持住。”
“对你也是吗?”
“对我也是。”
夏秋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你对我真好,我觉得我马上就要爱上你了。”
朋友之间开这种玩笑也正常,可夏秋却迟迟没有下一句。
沈游错开他的眼神:“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有的话就来这边和陈宁他们聊聊天吧。”
“感觉跟你聊完我的话就已经说完了,没有多余的天可以聊了。”虽然是这么说,夏秋还是动了身子。
快过去的时候,夏秋忽然道:“刚才的话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知道。”顿了一下,像是补充一样:“他们有时候也会开这些玩笑。”
“谁?”夏秋问。
沈游摸了摸鼻子,样子似乎有些狼狈:“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夏秋道:“告诉我不行吗?我好奇。你刚刚还说要让我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我现在就特别好奇。”
“没有谁……我真不记得了。”沈游就是随口一说,干脆推给陈宁,“陈宁说的,他就爱随时随地开玩笑。”
陈宁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就看到已经走过来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扎堆在说我坏话?”
“你觉得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沈游道:“用得着讨论你?”
“沈游,你别太过分了!”陈宁抓住夏秋当判官:“你必须批评一下沈游了,每次和他说话嘴里就带刺!”
是不是好兄弟了!
“嗯,你说得对。”夏秋附和他。
陈宁立刻很得意,当面说坏话:“看到没有,沈游这人就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下次喊我我带你出来玩,保管你开开心心一整天。”
沈游轻轻踹他一脚:“别找事。”
“怎么了?”陈宁撇嘴:“我和夏秋也是朋友好吧,你别太霸道了,信不信我明天就约夏秋出来玩!”
明昭举手:“我也想去!”
陈宁慷慨大方:“我们三个一起!”
沈游:“……”
他本想继续再踹一脚,但看到一旁的夏秋虽然不说话,但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第104章 意外的事情
第二天却没能出去,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楼梯上,他和白琢玉狭路相逢,对方是打算这段时间长期外住,回来收拾一些东西。
大约白琢玉也没料到会看到他,两个人瞬间怔住,夏秋和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错身打算下去,白琢玉却开了口。
“哥€€€€他不在家吗?”
白樾?
夏秋不知道,也从来不关心这些,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想到朋友劝自己的那些话,白琢玉还是放低了姿态,虽然有些别扭,但话还是说出了口:“上次的事情跟你道个歉,不过我确实不是有意的,它原先就叫这个名字,在你没有回来之前就是这样的,我也没有想到。”
片刻,夏秋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白琢玉继续道:“我们之前有一些误会,不过现在解开了就好,毕竟都是一家人,爸爸妈妈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的,我也不想让他们在中间为难。”
这话就是求和的意思了,夏秋觉得别扭,不知道要说什么。
同时,他在心里觉得自己很可笑,白樾,他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白展,裴珠,他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们爸爸妈妈。
白琢玉却这么熟稔。
对方这副姿态更是让他无所适从,对方是懂事的好儿子,他像不听话折腾的外人。
其实他今天是想回拒白樾和裴珠给他的那些东西的,他想还回去,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他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些。
觉得他任性就任性吧,本来他的性子就不讨人喜欢,多一些人讨厌他好像也不会如何,大不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交集,在此之前,他不就是一直这样生活的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家里却没人。连白予漫都不在。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夏秋也就不再犹豫,他转身就要走,白琢玉却有些急了:“哎,你€€€€”
夏秋心神不在他身上,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根本没注意脚下的楼梯。
等到白樾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夏秋狼狈的从楼梯上摔下,脸上还带着茫然无措的神情,一旁的白琢玉显然也没有回过神来,但是看到他们登时有些变了脸色。
连在楼下等着他的顾宇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
“不是我推的他。”白琢玉率先开口。时机为什么会这么巧?夏秋刚摔下去,他们就回来了,白琢玉甚至都要怀疑这是夏秋的计划。
他不争,夏秋却要争。是他太天真了。
白予漫已经反应过来了,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语气紧张:“小秋,你没事吧?”
夏秋缓缓的摇了摇头。
脚似乎崴了,胳膊上也有擦伤,血红一片,看着€€人,白予漫怒气冲冲的回过头,语气并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琢玉见他不开口,显然也有些着急:“跟我没关系,我又没碰到他,自己摔下来的。”
这次他是实打实的委屈,看向白樾,眼泪都要出来:“哥,真不是我!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
顾宇也懵了,他是真没看到,“小琢,你先别激动。”
白樾看了看伤口,拧眉:“别说这些了,先去医院吧。”
白琢玉觉得委屈:“夏秋,你为什么不说话,明明跟我没关系!”
白予漫已经认定跟他有关,“行了,少说几句吧。这件事情等到检查之后再说。”
……
“真的跟我没关系……哥,你相信我!”外面还能听到白琢玉的话,他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小琢,这件事……”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远离,白展和裴珠围在他身边,脸上的疼惜之色不是作假:“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一直联系不到他的陈宁消息震个不停,夏秋只好如实说了。
没过一会儿,沈游先匆匆来了,陈宁好一会儿才跟上来,气喘吁吁:“怎么搞的?”
分明前不久才跟沈游言之凿凿的保证过,白予漫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
这件事情完全打破了夏秋的计划,旁边是裴珠给他削的苹果,此刻,她正捧着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尝尝味道怎么样?”
“挺好喝的。”
白予漫弯唇:“妈妈熬了一个早上呢。”
温热的粥喝进去,像是一股暖流温暖了脾胃,浑身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怕他无聊,白樾给他带了游戏机和平板,就放在桌上。
今天的阳光也很不错,夏秋忽然有些犹豫。
中午的时候沈游来了,“吃水果吗?”
“现在还不是很饿,刚吃过饭了。”
“昨天人太多了,也没问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夏秋沉默了一下。
沈游蹙眉:“这么大的事情,到了医院才跟我讲。”
“其实本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摔的也不严重,只是看着有点吓人,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能恢复。”
“自己摔的吗?”
夏秋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沈游听白予漫讲过一些了:“他们说是白琢玉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