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就是这么没用。
林西图的眼眶红了,除了他哥,他就再没有勇气爱上别的人,非要飞蛾扑火。
“铛”一声,地标大厦上的时钟马上就要走向零点,所有的大屏幕变幻出恭贺新年的电子烟花和礼炮。悠长的钟声破开A城的不眠长夜,在秒针最后归位的几秒中里,电视机上跨年晚会的主持人含笑大声道:
“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让我们一起倒数€€€€”
广场的人欢呼着齐声大喊:“十……”
林西图在心里默念:“九。”
“八……”
脑海里忽然闪回过很多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很久以前他也是曾经和哥哥一起跨年的,就在被森林拼图包围的昏暗房间里。
那时菲佣都被林沐菡放了两天假,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和方知锐两个人。
林西图耍赖说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总感觉有鬼,非要挤到方知锐的房间里,窝在哥哥的床上看跨年晚会。
方知锐是不爱看这些的,跨年对他来说仍旧是普通的一天,坐在琴凳上自顾自地弹钢琴。
窗外莲苑有其他人家放了烟花,林西图偏头向窗外看去,瞳孔里倒映出火树银花绽放的轮廓。他呆头呆脑地盯着看,也忍不住出声跟着主持人倒数。
“七。”
《钟》狂乱的节奏忽然慢了下来,方知锐听着背后林西图傻兮兮地数数,不知何为再也沉浸不到钢琴声中了,每当弟弟数出一个数,他都会摁响一个琴音。
“六。”
“五”没有数出声,方知锐回过头,瞥见14岁的林西图躺在他的床上,毛绒小狗被他捧在脸边,眼里带着自己毫不自知的珍视和恋慕,弯起眼,露出嘴边小小的梨涡。
“哥哥,新年快乐!”
“四……”
二十二岁的林西图独自站在夜空下,周围再没有那阵总是带着忧郁意味的钢琴声,也看不到哥哥比极夜还深的眼,当回忆成了一种奢侈的时候,林西图就明白自己注定当不了一个洒脱的人,只能甘愿忍受折磨。
“三!”
“二!”
“一€€€€”
巨钟再次发出整点报时的悠长钟鸣,银树在大厦的背面遽然升空,枝叶蜿蜒而下,炸出一朵朵璀璨的花火,火光照亮了A城的半边天幕,在人们的手机录像中凋谢、生长,昙花一现。
烟火同样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和明亮的眼,所有人都在尖叫、欢笑,交换吻和拥抱,敞开整颗期待的心迎接新的一年,新的起点,新的爱人和家庭。
唯独林西图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在新年的钟声中,慢吞吞地流下了眼泪。
第70章 checkmate
世界上没有人能在做错事后被无缘无故地原谅,这是季时的母亲高璐€€在季家做情妇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季时从小听到大,但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高璐€€懦弱的性子,他才只能一辈子做个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得不到父亲的关注,从小活在别墅的阴影里,渴望和其他兄弟姐妹分一杯羹。
但现在不一样了,季时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满意地看着今天的装束。
精致西装被骨架撑出服帖的弧度,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跟妆的化妆师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地替他整理袖扣和领结。
他马上就能得到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这样东西凌驾于野心之上,任何东西都比不过。
今天是季时和方知锐准备回季家祖宅办订婚宴的日子,就在新年刚刚到来的两天后。
只要过了今天,让方知锐戴上婚戒,无论男人对他有没有感情,季时都能用婚姻抓住他。
即使不被当事人认可,但获得方知锐身边的位置和名分对季时来说,已经是旁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好了,你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季时低头戴好订婚戒指,示意化妆师可以走了。
化妆师点点头,正准备拎起包往门口走时,季时又叫住了她。
“等等,把我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来。”
这几天订婚宣传片给时峰和季家带来的影响不小,高璐€€怕太高调会适得其反,劝季时暂时先卸载社交软件,季时也没空搭理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
订婚宴之后不久就是真正的婚礼,蜜月的地点、婚礼时间、服装、场地和戒指的款式他都要一一过目,根本没时间处理其他的琐事。
新年前的一个月季家上下都在忙着安排订婚宴,时峰被他全权交给方知锐的团队管,季时也乐得轻松。
“季先生,方先生已经到楼下了。”
佣仆在这时敲了敲房间的门。
季时正在翻微信列表和通话记录,发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高璐€€居然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高璐€€虽然性子懦弱,但对自己儿子的事有极强的控制欲,按照往常早在今天早上七点前就会打两三通电话过来了。
不仅如此,连季家那群游手好闲的少爷小姐都安安静静,谁都没在家庭群里阴阳怪气。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时皱了皱眉,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有一辆纯黑色的宾利。
方知锐没开自己的车来,挑了辆季家车库里的车,大概是为了顺季时他父亲的心思。
刚刚飘出来的疑窦瞬间被另一种甜蜜喜悦的情绪打散了,季时在西装的前胸袋里别了只漂亮的玫瑰,打开门大步走下楼梯。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方知锐,没发现家中请来的菲佣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边,安静寡淡地看着季时,丝毫没有为主人的新婚感到多少喜悦。
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时峰娱乐几个元老也在。
这群人和今天要求统一穿黑白制服的下人们站在一起,脸色莫名有些苍白,西装的领口也皱巴巴的,看到季时时努力仰起脸对他笑了笑。
“季总,恭喜您。”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去祖宅,留在这里做什么?”季时迟疑。
其中一个人的额发湿淋淋地贴在耳边,他嘴皮颤抖了几下,盯着季时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脸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不敢再说话了。
站在他旁边的财务总监立刻接上话:“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方先生让我们跟车在后面,等季总您和方先生走了,我们再开车一块儿过去。”
“是吗。”
季时冷淡道:“那叫厨房里的阿姨给你们做几碗海鲜羹,吃完了再走吧。”
“好、好……谢谢季总。”
等季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门后,几个人的精神才勉强松懈了一点。
就在他们的腰际,几柄冰冷的手枪顶在上面,只要说错一句话冰凉的子弹就能刺进他们的身体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别墅里游走的下仆和管家的面孔正在悄悄地变幻,他们几个人一进别墅就像走进了别人精心设置好的圈套里,再没有逃出去的余地。
财务总监这次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季时关于时峰娱乐的噩耗。
最近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时峰旗下的艺人爆出来的丑闻,一些私密的床照明显连狗仔都拍不到,一定是公司内部出了奸细。
到底是谁挑在季时订婚前要将时峰娱乐置于死地呢?
财务总监脑海里隐隐约约冒出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启动的轰鸣,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季时走出这扇门后,真的能顺利地回到季家的祖宅么?
车童低着头为季时打开副驾驶的车座,季时弯腰坐进去,在车内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
方知锐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身上的西装剪裁精致,季时多留意了一眼。
是Loro Piana冬季在意大利首秀的全球定制款,他去国外出差时本来也相中了这套成衣,不过Loro Piana手里那位名声大噪的裁匠日程安排紧,一个季度在全世界只接几单,季时拖了几个朋友都拿不到排队的名单。
季时怔怔地看着方知锐的侧脸,一种细微的变化正在这个男人身上悄然生长。
比起刚回国时备受瞩目的乐坛新星,方知锐如今更像是天生就手握权力的人,只要一抬手,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置于赌桌的筹码之间。
浸淫名利场的人季时见过很多,包括他的父亲也是,总会拿一种看商品的眼神看他和高璐€€,但方知锐不一样。
季时和他对视,对方的眼里很平淡,既没有轻蔑,也没有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而带上特殊的情绪,或者说有些死气沉沉。
季时的脊背忽然莫名其妙地发毛,硬着头皮道:“知锐,不是说十点来接我么,怎么早了一个小时?”
方知锐回过头,手搭在方向盘上掉头,漫不经心道:“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我想了想,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什么事?”
“等会就知道了。”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季时接入自己的手机蓝牙,放了首轻柔的英文歌。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车后空空荡荡,时峰娱乐的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开车跟上来。怎么回事?
宾利一路开出别墅区,驶上郊外的大道。
季家的祖宅在A城郊区一座山头的半山腰上,这次订婚宴也设在那里,宴会要正午十二点才开始,此时过去起码还要再等上两个小时。
他正想着这两个小时里应该拉着方知锐做点什么时,忽然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在歌声中响起。
“你还记得章明城和徐浩吗?”
季时脸色一僵,脑海里音乐的旋律瞬间被打断了。
他不知道方知锐忽然提起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思忖一会儿,小心翼翼道:“记得啊……大家都是市一中的,哦徐浩是隔壁职高的,怎么了?为什么要提这两个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们忘了。”
“怎么会……”
季时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西装的下摆。
“那时他们俩不都出国了吗?读书的时候我父亲还和章明城他爸有过来往,只不过后来他家破产了,我就没怎么再和他联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大概还是和以前一样游手好闲的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说出章明城已经失踪的事。
“他变了很多,尤其是在知道家里破产,从阔少爷变成一只过街老鼠时,到处求人借钱的模样大概是他高中时从来不会想到的。”
方知锐偏过头,深深地看了季时一眼。
“每天活在贫穷和被人监视的心惊胆战中,被威胁,被跟踪,在被害妄想的癔症里越陷越深。”
“你觉得这样的人,最后的结局如何呢?”
冷汗蓦地从季时的脊背上淌下来,大脑机械地咀嚼方知锐的这一段话。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家破产了?”季时尾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