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 第22章

方宥丞等了又等,捧着那还剩两口的碗瞪柏若风,“你再不吃快点,吾就……”

“就怎样?”柏若风没想到他这么急着赶自己走,愣是拖延着。

方宥丞语塞,半晌,他恶狠狠道:“我就把你的全吃了!”

这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威胁着实没料到是从方宥丞口里说出来。闻言,柏若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乐极生悲,他这一笑呛到了自己,豆腐花碎从喉管吸到气管去,惊天动地地咳嗽声立时代替笑声响彻暗牢,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侧目看他。

“你还笑!”方宥丞急得给他拍后背。柏若风咳得死去活来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对着方宥丞摇摇头。

方宥丞给人顺着气,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谁把你带来的,回去吾一并治罪!”不等柏若风求情,他把豆腐花重重放下,也不搭理柏若风的叫唤,怒气腾腾背着手往长板凳上的人走去。

只见他倏然按着那人后颈半蹲下,掌控着对方命脉,与之平视。段轻章冷汗涔涔,方宥丞冷笑道:“表兄,方才问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

柏若风低头吃豆腐花,悄悄竖起耳朵。

方宥丞从腰间抽出柄小刀,在段轻章面上拍了拍,轻佻道:“吾耐心有限,若你自己不选,吾便帮你选。”

选什么?柏若风越发好奇。

“殿下,”段轻章极力稳住呼吸,直视对方,若发誓般振振有词:“我从未想害您。自做侍读以来,我一直忠于殿下。”

“是么?”方宥丞漫不经心道,显而易见并不在乎。他指下的小刀在段轻章面上划出道血痕,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长板凳上。然而段轻章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方宥丞盯着段轻章的眸子,出手迅疾如雷,掐住他下巴,“吾原以为表兄与你父亲不同,日后可以接替你父亲的位置,成为吾左膀右臂,今日一看,”他笑了,“倒是如出一辙的虚伪。”

“你若直说是为了你父亲,或许是为了什么私心。吾都可以接受。”方宥丞笑容敛下,变脸变得很快,他冷漠道,“但你实在太过虚伪,口口声声说忠于吾,让人恶心。”

他说这话时,小刀倏地擦着段轻章的脸插入木凳,甚至穿透了凳子,锐利的刀尖露出一小节,杀意毕现。

段轻章屏住呼吸看着方宥丞,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冷漠的墨眸。他毫不怀疑刚刚那把刀子是想生生插进他头骨的。段轻章面色发白,紧绷全身以至于伤处被牵连,痛意针扎般刺激着神经,引起躯干颤抖不止。

太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有仇必然当场报。与之一起长大的段轻章再清楚不过了,他知晓太子讨厌一切阴谋诡计,从来宁可杀错不会放过。

此次他的确耍了个心计用太子去转移皇后的注意。

然而毕竟一同长大的情分在那,在今日之前,他想过太子可能会责备可能会惩罚他,但他未曾想过太子反应如此激烈到要因为一句含糊话想要杀了他。段轻章不禁有些后悔,他不知道皇后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太子身上似乎带着伤。

忽然,柏若风走过来按在刀柄上。方宥丞眯了眯眼,使劲想拔出刀子,柏若风的手牢牢按在刀把上,使得刀子又往板凳里戳进了几寸。

方宥丞抬头看他。柏若风歪了下头,无视对方眼底的威胁,直接问,“殿下,若风实在好奇,您问了他什么问题。”

因为这句突兀的问话,段轻章眼珠子动了动,受过鞭笞刑后那略微失神的眸子看向柏若风。只觉这个新来的当真不可貌相,长了张无害的俊秀的面容,胆大却大得很。

从开始挑衅殿下比武,到醉仙楼同进同出,而今又敢只身来暗牢,还敢多嘴询问。所做的桩桩件件匪夷所思,也不怕喜怒无常的太子一并把他……

殊不知这种坦诚直言最对方宥丞胃口,而这种兴趣至少能成为他愿意回答的前提。

“吾问他,他到底是忠于吾,还是忠于段家。”方宥丞拂开柏若风抵着刀柄的手,泰然自若收回小刀,把血迹慢条斯理在段轻章身上擦干,没有抬眼看二人。

柏若风有些惊奇于方宥丞的思考方式:不问对方为什么害他,不问对方和皇后说的什么,什么细节都不问。却执着于要造谣的人承认自己的不堪,哪怕动用刑罚。

他道:“那看来,段公子的回答没有让殿下满意。”

方宥丞点点头,骄矜道:“若是能令吾满意……”

“就放了段公子?”柏若风接话。

方宥丞笑了声,为他的单纯。“吾给这个叛徒一个体面,留个全尸。”

柏若风顿了顿,“那若是他一直如此呢?”

方宥丞眉间闪过一丝厌恶,“那便行车裂之刑,丢给野狗。”

柏若风惊诧不已,“所以不论他回答什么,其实今日都只有一条死路吗?”

原来方宥丞刚刚说的‘选择’只是在选死法而已?

似乎是柏若风的反应愉悦了他,方宥丞对回答他的问题饶有兴致。他摸摸下巴,端详着柏若风,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如同发现什么新鲜事物。

方宥丞单手抛耍着小刀,出自内心地好奇反问,“是什么给了你吾很好欺负的错觉?”

柏若风哑然无语,瞪着方宥丞半天说不出话来。方宥丞的确不像受了委屈会自己忍下去的人,只怪这家伙这几日的表现麻痹了他的判断。

他想起初见面的时候,方宥丞似乎就是蛮不讲理,不管别人死活的讨厌模样。上书房里的太子打从开始就恶意满满想要给他教训,执意和他比武是为了让他做手下败将。只是他赢了,因此太子高看他一眼,要和他做兄弟做朋友,还把宠物寄养以示好。

也是从这里开始,他开始被错觉蒙蔽。昨日太子翻墙来找他,抱着小花口不对心,和他开开心心出去玩,像个普通的爱玩少年。

他见过对方头疾犯病的虚弱癫狂,也见过对方深夜的脆弱一面。只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某些秘密,太子在他眼里从性格冷酷奇怪的人变成了个小可怜。

此时猛然惊醒,柏若风方知自己当真是打心底被这小可怜似的假面骗了,哪里还记得他是那个被上书房众人畏惧的太子殿下,哪里还记得这天下除了皇帝皇后,他无所畏惧。

在一个皇权专制的社会里,君王要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况且,段轻章还是太子一起长大的亲表兄,是丞相独子,虽然不做人事,但若是因为滥用私刑死在这里,怕是麻烦不小。柏若风揉了揉鼻根,心想这位殿下是打从根子就有点歪啊。

段轻章默不吭声听着身旁的两人讨论自己的死法,他捏紧了拳头,自知今日逃不过,他仰着头看向方宥丞,想要明志,“殿下,事已至此,臣死不足惜。只是臣从未想过叛……”

然而太子已经完全不想听他满口假话,决然打断道:“既然你不选,那吾替你选。”方宥丞转头睨了段轻章一眼,眼神不善,他抬起手,“来人,把他€€€€”

“等等!”柏若风抓住他举起的手腕。眼看方宥丞眉眼间的阴沉渐浓,想要拖延的柏若风快速道,“殿下,既然这人总归要死,不如让他死前先满足满足我好奇心?他是怎么看到我们的,怎么和皇后说的,为什么如此行事?这些事情不说得明白,我心里难受。”

“啧。”方宥丞上下打量他,语出惊人,“你是猫吗?”

“什么?”

“好奇心怎么那么旺盛。”

柏若风以为方宥丞这句话的意思是拒绝了,他一时半会想不出别的方法,脑子忽然闪过不久前方宥丞曾提出要与他打赌的交换要求。

也不知还有没有用。他咬着后牙再三犹豫。最后,他尝试着拽了两下掌中方宥丞的手腕,眼神闪烁着,清越的声音压低了,喊道:“丞哥,且先听我一言。”

喊一个在灵魂层面年龄远比自己小的人做哥,可算是突破了一个成年人的耻表。

然而方宥丞对这声意味复杂的亲昵称呼的兴趣远远超乎柏若风的想象。

宛若乌云散开,天色开始转晴,连同周围的气氛都没那般肃杀了。方宥丞通体舒畅,甚至还追问:“你,刚说什么?”

柏若风深吸一口气,豁出脸去。他一声比一声叫得顺口:“丞哥,先让他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只是误会。”

“哼,误会?”方宥丞冷笑着,明摆着并不在意是不是误会。

只见他心满意足地挣脱柏若风的掌心,脑海里一个‘哥’字在不断盘旋,征服欲得到极大的满足。方宥丞翘着唇得意洋洋喊人把椅子拖过来,慢条斯理坐上去。转脸却对段轻章兴致缺缺,“长话短说。”

这便是应允了。

“殿下!”段轻章试图起身,立刻被暗卫摁回去。他因为动了腿脚而痛呼,冷汗在额上凝聚。他不得不就着这个趴着的姿势,忍着疼痛道:“昨日早上,我是在醉仙楼遇见的两位。”

“只是我刚好上楼,两位下楼,没留意到我。不久便见一楼出了事,乱成一团,因为担心殿下出事,所以我连忙带着护卫下去,没想到赶下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我便带人打道回府。在府门正好见父亲应召入宫探望皇后娘娘。这是惯例了。娘娘恋家,得陛下恩准,父亲可以每七日入宫探望一次。”

“当时,我正要回房看书,父亲却喊住了我。”

刚从护国寺回来的柏若风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皇后恋家?不对,太不对劲了。柏若风想,这怎么和他刚听的不一样?

本只是可有可无的拖延之法,此刻柏若风才是真正起了听下去的兴趣。

边上的方宥丞心不在焉打了个哈欠,显然把段轻章的话当做了背景音。从小到大,各种主动的、被动的背叛他见多了,谁都能为了点私心卖他害他,因此方宥丞从不在乎理由,只在乎结果,只想用鲜血平息怒火和委屈。

他动了动鼻尖,暗牢里的血腥气和潮湿味道却让他觉得安心。

此刻,他的视线专注看着背对自己的红衣少年郎。歪了下头靠在栏杆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手背,心绪漫天乱跑。

虽说,他是不喜有人插手自己的事情。只是此人……颇为特别。方宥丞想起某人拎着豆腐花鲁莽地跑进暗牢的模样,当真既让人啼笑皆非,又如此熠熠生辉。

叫他忍不住对以后的日子有了些期待。

第25章 选择

昨日午后, 段轻章回家,刚好遇到段公良心事重重出门。

段轻章在旁边站着,朝即将离府的父亲行了一礼。段公良压根没留意他, 就这样错身过去,面沉沉如黑云压城。

段轻章转身,抬脚刚要去书房,没想到段公良倒退两步, 以极大的力道擒住他手腕, 目光灼灼,“轻章, 你速速随为父入宫一趟。”

往前没有这样的例子,毕竟外男不宜入宫,就是姑侄亦要避嫌。皇后召的又从来只是段公良而已。没见过皇后几面的段轻章愣了愣, 不知道段公良的用意,他征求着意见:“父亲,我当真可以去吗?”

段公良眸中闪过精光,肯定道:“当然可以。许久不见, 你姑姑必然想你了。快快随为父入宫。”

然而事实与段公良说的并不一样。段轻章坐在下首。隔着珠帘, 看不清面容的皇后沉默坐在上首,她与段轻章之间隔着段公良。

自见面时, 皇后问了他的名字后,三人便这样像哑巴一样坐着。身为晚辈, 段轻章不敢轻易先开口。

还是皇后打破了死沉的寂静,“今日, 兄长为何有心思带孩子入宫了?”

皇后是老来子, 因此段公良与皇后的年龄相差略大。段公良皱巴巴的脸展开来,他摸着胡子大义凛然道:“做侄儿的怎能不认得姑姑。况且娘娘小时候还抱过他呢, 轻章说想姑姑了。隔了十多年,也是时候该见见,臣便带他入宫探望娘娘。”

段公良的说法与哄段轻章来时截然不同,然而段轻章是不会在此时打自己父亲脸的。

眼看皇后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段轻章被父亲这口谎言弄得坐立不安,一时不知看哪,总之是万万不敢与皇后对视。

幸好皇后没有多问。

然而段公良还在说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臣老了,不中用。好在轻章如今在上书房做太子侍读,幸得殿下信任,日后能替为兄为南曜再尽一份力气。”

皇后淡淡道:“是么?”

她的一句平淡无奇的接话,却让段公良双眼发亮,寻到了希望。他受宠若惊地絮絮叨叨道:“是啊!我儿未来成就必定不在吾下,想当年,为兄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连中三元,正是有先帝赏识……”

殿内安静,一时只有段公良的剖白,字字句句都在回忆着辉煌的往事。

感觉到皇后的视线在身上扫过,段轻章如被针扎,只能用礼貌客气的笑容伪装自己。他不知道以往父亲和皇后娘娘的叙旧是否这样枯燥尴尬,只是此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或许,他就不该跟来的。

不过好在,只是来坐一会儿叙叙而已,想必很快就能回去了。

“段公良,本宫没兴趣听这些。”皇后打断老人的回忆,直呼兄长大名。

段公良面上的神色从被打断的尴尬,过渡到紧张。他起身行了一礼,眼角余光落到一直低头不言的段轻章面上,“娘娘,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

皇后的声音清冷如寒冰,“想走?”

段轻章隐隐感知到两人间充满火药味的气氛。

只听皇后道:“你以为把他带来,自己就能逃过一劫了吗?”

段公良面色铁青,立在原处,屏息看着皇后娘娘在帘子后起身,撩开珠帘。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若天上神女下凡。尽管一身素衣,也掩不住眉眼裹了雪般冰冷与艳丽。她与段公良岁数差的有点远,都快能做段公良女儿了,因此两人看起来不像兄妹,倒像父女。

皇后走到离两人几步距离的地方,立住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