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千鹜一步三回头,整个人还是多动症儿童的样子,碎碎念招手:“现在是要赛跑?哎呀我是赛跑冠军选手来着。我的好舍友你先走,我在你身后垫后呀!”
也不知道封千鹜是什么怎么想的,但他的确没急着走,在周围晃来晃去,仿佛要践行刚才的垫后言论。
卫钰则仿佛被定身般僵在原地。他不过是个还在上大学的普通Omega,整个人都被刚才亲眼目睹的景象给吓懵了,眼前不断闪回圆兔手里咀嚼的手指,腿软到没有任何力气。
……拜托!快跑、快动起来啊!
卫钰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他的身躯却还是无法动弹。更糟糕的是,刚才的踉跄好像让他崴了脚,此刻左脚脚踝钻心地疼。
池归舟察觉到身边人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当即拉住卫钰,带着他一起跑,几乎是半抱半拖,最后干脆尝试背起对方。
卫钰整个人呆呆的,脑子还是一片浆糊。直到伏在池归舟瘦削却坚定的后背上,才终于回过神来。
在这个瞬间,他心跳砰砰作响。滚烫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有那一瞬间,Omega想要托付终生的心在萌动。
近距离之下,卫钰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黑发半遮半掩的后颈,他忽地注意到那处的平坦光滑。
……没有、没有腺体?
第103章
怎么会没有腺体??卫钰有些懵。
当初校庆节,池归舟能与场地里如此强盛的精神力对抗,说明他一定是Alpha或Omega,其中前者概率更大。而不管是哪个,后颈位置都会有凸起的一小部分腺体。
只有Beta没有腺体。但舟舟不是Beta啊?
思绪晃动间,卫钰脑海中再度浮起之前发生的事€€€€池归舟之前被海盗掳走过。
……身体改造?腺体摘除?
即便只是想想,卫钰内心就一阵打颤。腺体摘除是联盟法律绝对禁止的、也是非人道主义排在前列的行为。
因为摘除腺体不仅会非常疼痛,还会留下严重且持久的后遗症,绝非简简单单失掉信息素。
卫钰联想之时,自己后颈似乎也开始发热发痛起来,他咽了口唾沫,将注意转移,视线不由自主地再度滑过。
€€€€定神一看,面前人后颈处皮肤光滑无比,丝毫没有创伤与手术痕迹。
没有手术痕迹?
这让卫钰再度一愣,不免又有点看不透了。
……海盗那种亡命徒,总不会好心到给舟舟用最好的恢复药物吧?
卫钰大脑极速运转,在这个瞬间,他重新记起池归舟学生档案上的性别,一个有点离谱的大胆猜测冒出。
€€€€难不成,舟舟真的是个Beta?!但是个痛觉残缺的Beta!
精神力压迫是非常痛苦的,可校庆节时,舟舟虽有不适,但仍能稳稳当当走过去。
一般的Beta可做不到这一点。如果是天生痛觉残缺,就能理解了。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没有痛觉,但实际上,真正痛觉残缺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时候,痛觉是一种警告,帮人远离危险的。
如果没有痛觉,人很可能一无所知地走向死亡。
就像当时校庆节。若舟舟是痛觉残缺的Beta,他虽然能走过去站在那里,但身体内部的器官一定被高等级精神力持续压迫着、受到某种程度上的损伤,即便不严重,事后肯定也会生病。
想到这里,卫钰心神不免震颤。
他内心翻涌着浪潮。回想起当时校庆节,他和班里同学兴高采烈希望池归舟多占一会场地的对话,就忍不住一阵后悔。
……他不知道、不知道舟舟真的只是Beta!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提早拉着舟舟走得远远的!
因为当时池归舟还评价了信息素,说那是辣椒水味,所以那时候卫钰才更加相信池归舟是Alpha,是装Beta的Alpha。
现在想一想,或许当时池归舟并不是真正闻到信息素,而是猜到所属者。
毕竟校园里的S级Alpha就那么几个,他们的信息素味道大众也都默认知晓。
舟舟或许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默默表现出自己是A装B的姿态。实际上他只是一个Beta。
不过是一个校庆节活动……即便痛感残缺,可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候再去回忆当初池归舟站在讲台前,接过小旗子、说一定会占到好位置的画面,卫钰的心境就完全不同了。
舟舟是为了让大家都开心起来,才给他们争取了那么好、那么好的位置……
卫钰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还处在天真烂漫大学生阶段的他,特别容易被脑补的超多细节所感动,直接给池归舟套上了“痛觉缺失的无言奉献性沉默人格Beta”标签。
卫钰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没控制住,晶莹泪珠啪嗒落下。
池归舟感到后背衣服一点点湿意,他先是怔了两秒,而后反应过来€€€€是卫钰哭了。
怎么了这是?被刚才的情况吓哭了?还是之前崴脚疼哭了?
池归舟的步速放缓了。他们早已经深一脚、浅一脚远离了刚才的片区。
圆兔没有追上来。那群原本胆小怯弱的异兽现在变得陌生可怖,但到底还是保留了一部分的远离喧闹的性子。
或许也是因为这附近灌木丛生,圆兔滚动障碍重重。
总而言之,现在池归舟等人已经顺利远离了那群兔子。
“应该安全了。”池归舟开口,他首先停住脚步,将背着的卫钰小心放下。
虽说卫钰比池归舟要矮、体重也轻,可背着一个成年男性终究还是非常累的一件事,况且池归舟本身也是偏瘦身材。
小跑了一路,池归舟觉得自己腰酸背痛胳膊软。他呼出一口气,靠着身侧的大树坐下,决定先缓一缓。
卫钰崴了脚踝,站不太稳,他坐在池归舟旁边,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用一副无比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池归舟,欲言又止。
池归舟:“?”
池归舟没太理解,他问:“怎么了,班长?”
被这么一呼唤,卫钰眼泪又开始酝酿。蠢萌纯粹大学生的内心一片泪汪汪。
没错啊、自己是班长。可身为班长,自己竟然没能看出池归舟不是A装B,而是B装A!舟舟明明是Beta,当时怎么能让他承受那么多€€€€
“……我没事。”卫钰抹了把眼泪,重重地吸气,接着看向池归舟,“我都知道了。舟舟,你、你以后一定要以自己为重。你好好的,我们也就好好的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什么班级名次、什么校庆节场地,都比不上同学朋友健健康康重要!
池归舟愣了愣,第一反应以为卫钰在说刚才自己背着他一起离开的事情。
他回答:“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没关系,不要有压力,我心里有数。”
池归舟从来不逞英雄,他是看到卫钰腿崴走不动路、而圆兔虽抬头但没有追击的意思,才当机立断背起对方的。若那群兔子真有追击的意思,他们这样可跑不了。
卫钰没和池归舟一个频道,闻言只是冒出:痛觉缺失怎么心里有数啊,肯定是经历多了,已经不在意了。
他两手揪在一起,内心软成一滩水。竟然还在安慰自己不要有压力……呜呜、舟舟!
在卫钰沉浸在奇特的感动中时,一直沉默的吕斯年开口说话了:“手环定位一直在发,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收到。这是没有反馈的信息发送手环。”
池归舟点点头:“学校应该没有那么快,我们可以先在原地等等。”
若是手机还在的话,就能直接给学长发消息了。池归舟想着。可惜刚才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尽快远离,他们都轻装上阵,将背包丢在了原地,没有拿。
池归舟这身衣服口袋很浅,是方便户外运动的简单款式。因此手机放在了背包里。
几人停在原地休息,等待手环反馈紧急情况后的学校增援。
池归舟累了、卫钰在愧疚脑补、吕斯年本身性格使然,他们三人都比较安静。
只有封千鹜还活力满满。他随手扯了片叶子,搭在嘴边吹,竟然也能吹出一首不错的曲子。
是那种悠悠的曲调,没有太过明显的起伏,旋律也简单,可就像是八音盒的音乐一样,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池归舟安安静静听着,余光瞥见身边的吕斯年不知何时低下来头,手紧紧攥住衣角,看起来似乎暗含紧张。
在怕什么?池归舟有些不理解。但他没有开口追问,内心想:或许是受刚才异兽意外的影响吧。
池归舟抬头望向天空。透过重重叠叠的枝丫树叶,可以看到碧蓝色苍穹,远处白云堆积成大片羊群€€€€只是没有学校飞行器的踪影。
“这么久还不来?”卫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手上戴着手表。距离之前的手环信息发送,已经过去了几近半个小时,“学校不是说配备了特殊小型飞行器,十分钟必达吗?”
池归舟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好的预感。
不会是这片地区的信号被阻拦了吧?没发出去?还是系统出了什么故障,无法接收?安全至上的学生实践课程也会出这种低级错误吗!!
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参加这种外出活动。池归舟都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
上次出行遇见海盗,这次出行直面变异异兽,次次都是意外,简直是什么番剧的主角待遇!
内心吐槽归吐槽,池归舟理智还在线,这种情况下学校联系不上,就不能呆呆地在原地等。
他思考片刻,开口说:“两条路,第一条是想办法和其他小组会面,看看其他小组的手环管不管用。第二条是回之前的地方,找我们的背包,里面有手机€€€€我的手机改装过,信号接收与传递范围大。”
“第一条只能凭借运气,毕竟谁也不知道其他小组走到哪里了。我觉得可以尝试守株待兔,留两个人在原地休息等候。”池归舟说,“而另一个人,则和我一起原路返回,找背包。”
“好。”卫钰点头,他撑着树想站起来,然而脚踝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班长你留在这里休息吧,最好不要再多走动了。”池归舟抬手示意卫钰坐下,而后目光扫过封千鹜和吕斯年,最后聚焦在吕斯年身上,“你和我一起回去找吧。”
€€€€毕竟封千鹜实在是太话痨了,池归舟担心圆兔被惊动。还是找个沉默寡言的一同回归,比较令人安心。
吕斯年怔了下,无言地点了点头。
封千鹜在旁边挥手:“哎!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去玩!好舍友带我一起嘛€€€€”
“这不是去玩,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你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小组。”池归舟冷静道,“我们的任务都很重要,不分高低。”
“那好吧。”封千鹜闻言放下了手,他坐在卫钰身边,又开始和卫钰喋喋不休地讲话,“嗨喽,我舍友的班长大人,现在你觉得可以给我舍友打高分了吗?刚才他可是不顾危险背起你……”
池归舟叫上吕斯年,依照刚才跑动时踩碎的树枝草叶痕迹,尽量循着踪迹原路返回,背后的声音也渐渐变小,逐渐听不见了。
吕斯年跟在池归舟身边,慢慢走着。他不说话,一路上都很安静。
走出一段距离后,池归舟忽地主动挑起话题:“你和封千鹜是同班同学?”
“……”吕斯年显然有些意外,隔了半秒才点头,“是。”
“看你们不太熟的样子,你也没和他打招呼,似乎一直保持距离。”池归舟偏过头,浅灰色眼眸略微眨动,“你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害怕他?”
这是池归舟观察与思考之后得出的结果。虽说非常令人意外。按理说,人害怕霸凌者是正常的,但怎么还有人害怕被霸凌者??
吕斯年抿直唇角,身躯微微抖了抖。
他刘海零零散散地垂落,过了一会,才用非常低、非常低的声音犹豫着说:“我……我觉得他好像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