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一场,情绪得到宣泄,这时被张鸣曦一开解,果然想开了很多,她抹抹眼泪,道:“就算东西没坏多少,灶屋垮了,去哪里做饭?”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说道:“娘,其实我觉得灶屋垮得好……”
不等他说完,胡秋月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他,诧异又生气地道:“鸣曦,你莫不是气糊涂了?房子垮了还是好事,这样的傻话也能说出来?”
张鸣曦苦笑了一下,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道:“娘,你听我说,其实我早就想盖房子了。这个茅草屋住得提心吊胆的,说实话,一遇到刮风下雨,晚上我就没睡踏实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真的,我做梦都想盖几间青砖大瓦屋,板板扎扎,亮亮堂堂的,不怕下雨,下雪,下冰雹都不怕!只是没钱,就一直往后拖。这次灶屋垮了,是老天爷在逼我盖房子呢!”
胡秋月这才相信他没傻,说的是真的。
她知道家里的老底,哪里有钱盖房子呢?
鸣曦莫不是在异想天开?胡秋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张鸣曦,嘴唇颤抖着,半天才道:“唉,我何尝不想住结实的大房子?可是家里这种情况,伸手摸得到骨头,一点积蓄都没有,哪里有钱盖得起房子?”
张鸣曦抿唇道:“的确是很困难,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本来想着到明年下半年怎么也得攒够钱盖房子了,现在只不过是提前点。”
“吃了灯草,说得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盖起房子来吗?盖房子是要银子堆起来的,银子呢?你去哪里找银子?”胡秋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仔细盘算过了,盖四间房子大概要三十两银子。跟姐夫借一些,人工费和砖瓦等材料费今年付一半压一半,等过完年,我,我再出去贩货,挣钱,还债!”
说到盖房子时,张鸣曦条理分明,口齿伶俐,信心满满,说到出门贩货时,嘴里似含了千年寒冰,嘴唇舌头冻得不受控制的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胡秋月一颗心都在盖房子上,没注意到他说到出门贩货时一脸痛苦的表情,听他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不觉心动,犹豫着道:“这样说来,现在盖房子也不是不行。”
第170 章 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胡秋月没说法,低头沉默着,认真想了想,再三掂量了目前面临的困难和解决方法,突然抬起头,扯起衣袖抹干净眼泪,坚定地道:“鸣曦,盖!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等到条件成熟要等到哪一天?干脆听你的,这几天你去联系一下砌匠和砖瓦,等天晴了就开始盖房子!”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子就先借吧。之前欠了那么多债都还完了,何况这次是借钱盖房子。再怎么说,一大栋房子跑不了吧!”
胡秋月经历过很多苦难,比一般的无知妇人更坚韧,和张鸣曦一样,遇到困难可能会慌乱一阵子,但能很快找到办法走出困境。
张鸣曦见娘这么快就想通了,不由得欣慰地抿唇一笑。
俩人好不容易达到了意见一致,注意力马上跑到新房子上去了,想到面前马上要矗立起一栋高大宽阔的青砖大瓦屋,胡秋月心里熨帖极了,面对着垮掉的灶屋不再心疼,不再哭哭啼啼。
人的情绪真是说变就变,胡秋月刚刚还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好像垮了灶屋就活不下去似的。
这下说到盖新房子的好处,她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脸也不垮了,眼泪也不淌了,之前无精打采的苍白脸上涌上一抹潮红,精神好起来了。
她一边拾掇着灶屋,一边笑眯眯地和张鸣曦商量起怎么买材料,请哪些帮工,房子盖成啥样……
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是希望马上就能动手了,房子马上就能盖好似的。
所以说人一旦遇到挫折,不要沉湎于痛苦中哀哀痛哭,应该马上打起精神,努力走出困境,展望未来。
“呀,灶屋怎么垮了?你们在干什么?”俩人正说得起劲,院子里传来白竹惊讶的声音。
张鸣曦往外一看,见白竹一边揉眼睛,一边张大嘴,吃惊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灶屋……”胡秋月想到马上要盖房子了,对破灶屋的垮塌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正要对白竹说灶屋垮了。
可不等她说完,张鸣曦马上插话道:“正想和你商量呢,我想盖房子,早早起来把茅草屋扒拉倒了,腾出地方来盖新房呢!”
“什么?盖房子?”白竹乍一听这话,和胡秋月的反应一模一样,大吃一惊之下忍不住喊了出来。
因为太过吃惊,他的声音太大太尖,一下子把宴宴吵醒了。
宴宴听见外面动静不小,依稀听见“盖房子”的字眼,顾不上睡懒觉,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刚刚跑出卧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堆着桌子板凳,茅草屋顶和碎砖头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吃惊得站不住,靠在白竹身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哎呀,鸣曦,你怎么这么性急?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哪里有钱盖房子?就算要盖房子,也不用扒翻灶屋吧!没了灶屋,在哪里做饭啊?”白竹信以为真,挺了挺腰让宴宴靠着,伸手搂着他的后腰,皱眉望着张鸣曦,忍不住埋怨道。
张鸣曦闻言和胡秋月对视一眼。
胡秋月见他刚才忙着插话,知道他是不想让白竹知道灶屋半夜被雪压垮,从而担心害怕,干脆说成是自己想盖新房,故意扒拉的。
臭小子对小夫郎倒是真心疼,万事自己扛着,生怕夫郎受半点委屈!
胡秋月当然不会拆儿子的台,她抿抿唇,戏谑地望了一眼张鸣曦,微笑不语。
张鸣曦脸上微微一红,没有搭理胡秋月,继续对白竹解释道:“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我担心茅草屋会被压垮,睡不踏实。早上起来一想,与其总是提心吊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灶屋扒翻,腾出地方来盖房子。”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其如此,白竹半点都不怀疑。
但他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刚刚还清欠债,哪里有钱盖房子?
白竹扬起眉毛,问道:“突然想盖房子,哪里来的钱?”
张鸣曦又不由自主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张鸣曦穷得叮当响,盖不起房啊!
他忙安慰白竹道:“银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
他怕白竹追根究底,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弄到钱,忙几步跨过来,站在白竹身边道:“正好一家人都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房子到底要怎么盖吧!”
白竹注意力果然被他拉跑,不再纠结银子的问题,反倒拉着宴宴说起了新房子的样式。
说起新房子,几人兴奋不已,对垮塌的灶屋不以为意,各抒己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对新房子的想法和要求。
当宴宴知道他哥准备给他留一间单独卧房时,尖叫一声,抱着白竹一阵猛摇,高兴得差点把他抱起来丢了。
他早就想拥有自己的单独卧房了。
他这么大了,还和娘挤一起,虽然自己是个小哥儿,和娘住一起倒也没啥不妥,可是能拥有自己的独立卧房,有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该是多么好啊!
可是家里现在这么穷,多盖一间房子就得多花钱,哪有那么多钱啊?
宴宴高兴劲一过,马上想到了家里的困境。他犹豫再三,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和失望,犹犹豫豫地道:“要是银子不够,我就不要卧房了。和娘睡一起蛮好的,冬天不冷。”
胡秋月见宴宴这么懂事,圆溜溜的大眼睛只差写着“想要”两个字,嘴里却说不想要,不由得一阵心疼,不等张鸣曦答话,她笑道:“宴宴,倒是不用担心银子。盖房子是大事,最好一次到位,谁都没那个能耐盖几次房子。至于多出一间卧房,倒是用得上。现在你住着,等你嫁人了,正好给你侄子们住。”
宴宴乍一听“侄子们”,呆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说白竹的孩子,他嘻嘻一笑,望着白竹道:“给侄子们住好呀!哎,小哥,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侄子啊?侄女更好,我喜欢漂亮的小女孩,我可以天天领着她玩。”
第171 章 生一窝
好好的说着盖房子,突然一下子扯到生孩子,这话题跳跃得白竹猝不及防,一下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张鸣曦见自己早上刚刚想到的心思被娘和宴宴毫无遮拦的说出来,年轻汉子心里有点甜蜜,也有点害臊。
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去看白竹,见白竹红着脸,苦恼地伸手去摸额头上那聊胜于无的淡淡孕痣,怕他多心,忙大声道:“宴宴,你急什么?你小哥还小呢!让他好好养几年身子,过几年生一窝给你领!”
白竹见张鸣曦主动给自己解围,他手还捂在孕痣上,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红着脸微微一笑。
胡秋月“噗嗤”一笑道:“还生一窝!你当是生小狗呢!”
蛋黄听见说“小狗”,适时地抬头大声“汪”了一下,跑到白竹脚边挨着他的小腿坐着,一本正经的望着众人。
宴宴哈哈大笑,望望蛋黄,指着他哥乐不可支,笑得打跌。
张鸣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望了白竹一眼。
白竹更不好意思,红着脸,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俩人又像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目光牵牵连连,又躲躲闪闪。
张鸣曦见白竹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头一麻,咽了一下口水,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过来看看,我想把房子盖在这里……”
胡秋月见他俩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着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众说生孩子的话。
依他们天天黏在一起的恩爱样子,生孩子是早晚的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当下呵呵一笑道:“鸣曦说得对,小竹好好养身子。你们还小,过几年再说生孩子的话,现在赶快来看看新房子怎么盖吧。”
几个人的注意力被新房子拉跑,宴宴忘了嘲笑他哥,拉着白竹围过来,顺着他哥的手指往前看。
张鸣曦的意思是院子虽然大,但隔出了大部分种菜,留给自己住的不到半亩,得好好规划一下。
不然又是新房子,又是旧茅草屋,还有牲口圈,恐怕会显得乱七八糟。
其他的还好说,人住的房子和牲畜圈子要离远一点,不然气味难闻,夏天家里容易招蚊虫苍蝇。
还有房子和水井要有一定的距离,免得不小心弄脏了井水,又不能离得太远,怕用水不方便。
至于牲口棚,更要离水井远一些了。
白竹也想到了这一点,指着水井道:“新房子最好靠着水井和池塘,挑水也好,洗洗刷刷的也好,都方便。”
张鸣曦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住的这两间卧房不推倒,留着堆柴,放杂物。把灶屋和柴房推倒,到水井边这一大片足够盖四间房子了,还能剩下一块空地方来。这样挑水,洗东西都方便。”
胡秋月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只是离水塘太近了,以后有了孩子,一定得注意,不能让孩子靠近水边。不过,院子里有水塘,生活是方便了,不管离房子多远,对小孩子而言,都不安全。”
白竹见他娘三句话又扯到孩子身上,简直无语,不由自主地又伸手去摸孕痣。
唉,孕痣这样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孩子来?
自己到底能不能生啊?要说这几个月张鸣曦天天晚上赖在自己身上,没少折腾啊,怎么就不见有动静呢?
唉,自己这破身子是不是不能生啊?要是不能生,张鸣曦累死也是无益!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为这破身体焦心不已。
孕痣这样淡!半年了,天天吃得饱饱的,没饿过肚子。
最近两个月天天吃鸡蛋红枣,个子倒是长高了一大截,可孕痣还是老样子,不见变红一点点!
他心虚地摸着自己的孕痣,恨不得一下子给它抠红!
正暗自苦恼,突然一下子想起王郎中说了,他是能生的。慢慢调理好身子,等把亏空补上,过几年孩子就来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受一点,摸着孕痣,暗自祈祷它快变红。
张鸣曦见白竹一脸忧色,不住的摸孕痣,不满地望了一眼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不该总提孩子,忙打圆场道:“看我这操心的命!还早呢,过几年有了孩子再说。大不了,我当他的小尾巴,步步跟着就是了。”
说着,自己打了个哈哈,把这事遮掩过去,又说起房子来。
既然商量好了要盖房子,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几人不再围着柴房纸上谈兵,各自行动起来。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收拾灶屋,把灶台擦干净,先做早饭吃,把肚子哄好。
幸亏泥炉一向是放在靠胡秋月卧房这边的墙边,没被砸到,连着煮水瓦罐一起幸免于难,但放在竹架上的煮菜的泥罐光荣捐躯了。
吃饭的碗都没有,趁着饭还没熟,张鸣曦想去后山上砍两颗竹子回来,先做一些简单的竹碗竹筷,不然早饭都没得吃。
去后山的竹林要经过李立维家,他随意扫了一眼,李立维家的院门开着,李大贵坐在灶屋的门槛上端着碗在吃饭。
村里人见面都会打招呼,何况李大贵父子农忙时帮了他家很多忙。作为回报,他娘帮忙料理他们父子的衣服鞋袜,两家走动密切,比一般人亲热的多。
张鸣曦马上堆起笑脸,热情地喊道:“姨父,在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