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山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桌边,见她进来,虽然不搭理她,但也没有继续打骂她。
她心里松了口气,回头一看,两个儿子已经爬到床上睡着了。
她不敢去看张树山的脸色,垂着眼睛,连忙去灶屋烧了热水,先端了一盆给张树山洗脚。
张树山端坐不动,刘杏花讨好地蹲下去给他脱鞋子,张树山冷着一张冰块脸,没抬脚,也没拒绝,半推半就地由着她伺候。
刘杏花见张树山愿意让自己给他洗脚,心里大喜。
她不敢说话,撩水仔细地给他洗了脚,给他擦干净,让他先上床睡觉,自己就着他的残水洗了脚,又重新打了干净水,给两个孩子擦了手脸,才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紧挨着张树山睡了。
他们一家四口睡得香甜,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对,他们的确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张红玉。
张红玉胆战心惊地缩在灶屋里,见她娘跑进跑出的烧水舀水,像是没看见屋里有她这么个大活人似的。
她当然不敢再招惹刘杏花,甚至希望刘杏花看不见她,极力地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等他们一家四口在卧房睡下后,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敢起来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热水舀了洗脚,悄悄摸到墙角里的一张小床上睡了。
张红玉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一口气,暗暗庆幸刘杏花饶了自己,不再对今天的事紧追不放。
也许娘今天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现在明白过来,心疼她了吧!
一想到今天的那一巴掌,她的脸又疼起来了。
看吧,现在脸还肿着呢。
她摸着比平时大了一倍的大肿脸想着:今天把娘得罪惨了,这个家怕是容不下她了,得早点找立维哥商量一下,让他趁着她娘这次不和她计较的好时机,快点来提亲,快点来娶自己过门。
他家只有父子俩,没有恶毒的婆婆,她进门就可以当家,进门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信心满满地憧憬着成亲后的幸福生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反正她娘不喜欢她,恐怕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呢,大不了多要点彩礼。
嗯,跟李立维要多少彩礼好呢?
依她娘贪得无厌的德行,只怕最少得要十两。
不过,她长得漂亮,又有一身福气的大肥肉,要十两银子也不算多,立维哥那么爱她,一定会愿意掏十两银子娶她的!
想到李立维,想到马上到来的幸福日子,她不再那么害怕了,嘴角溢出了甜蜜的微笑,翻了个身把小床压得一阵吱呀乱叫。
张红玉怀揣着美梦睡着了。可她哪里知道,她娘并不是饶了她,而是没有功夫搭理她。
刘杏花今天丢了大丑,自顾不暇,忙着讨好张树山,没有时间要找她算账。
但依刘杏花那记仇的性格,今天张红玉害她出了大丑,她怎么会轻易饶了张红玉呢?
娘有难处,做女儿的不主动背锅,反倒毫不犹豫地出卖老娘,这种女儿生了有什么用呢?
刘杏花是真的厌弃了张红玉,只是一时分不开身来收拾她罢了。
张树山一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张鸣曦一家倒是其乐融融,笑语晏晏。
今天白竹伙同宴宴唱了一出大戏,当着众人揭露了刘杏花的真面目,让她出了大丑。
别人可能会以为白竹是无心之举,意外发现掺沙高粱冒充白米的,但他一眼就看出来白竹是故意的。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张鸣曦不好多说。等众人散去,他把白竹喊到卧房,板着脸,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白竹额头一下,咬牙骂道:“小竹狗,你厉害了,做事这么有主见,都不和我商量了。”
白竹才不怕他,假装害怕地一伸舌头,笑道:“你就说我做得好不好吧?”
张鸣曦摇头严肃地道:“不好!”
白竹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鹿眼,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好了?我看好的很!你不见村人们个个都在讥笑她吗?”
张鸣曦想到刘杏花刚才的狼狈样,没忍住咧嘴一笑,马上意识到不能这样轻易纵了白竹,马上板起脸道:“二婶这个人,脸皮最厚。你这样当着众人不给她面子,万一她恼羞成怒,扑过来抢她的布口袋,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白竹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不愿意和他争执了。
他仰头凑到张鸣曦面前,伸出双手捏着他的脸,把他嘴角往两边扯,笑道:“知道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下次有事一定先和你商量。好了,你笑一下!”
张鸣曦简直拿他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这时见他嘴里认着错,却嬉皮笑脸的根本不当一回事,气得低头就去咬他的嘴唇。
青天白日的,白竹才不依他呢。头一偏,躲过他凑过来的嘴巴,笑着转身跑了。
第 206章 哥哥怎么不跟我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白竹揭露刘杏花的事情翻篇了。刘杏花用掺沙高粱冒充白米送礼的事情留给全村人做个笑料,他们一家人有条不紊地按计划盖房子。
之前备足了材料,动起工来就快。一连忙了好几天,终于下好了石脚,开始行砖了。
张鸣曦带着石头兄弟一连砍了好几天树,现在木料够了。
墙越砌越高了,需要的帮工也更多。木料的事张鸣曦交给石头兄弟,让他们在院外锯板子做檩条和椽子,自己忙着给砌匠帮忙。
家里四个人分工明确,胡秋月和张鸣曦去做帮工,白竹带着宴宴负责做饭。
白竹现在彻底锻炼出来了,做饭又快又好吃,虽然一天要多十多个人的饭,于他而言却不是难事。
今年买了四亩田,米面不愁。
最近宰了猪,又打了豆腐,荤菜不愁。
不愁米面,不愁菜,白竹使尽浑身解数把伙食弄好。除了萝卜白菜外,每顿炒一大碗肉,又把今年晒的香菇,木耳,笋片等干货拿出来炖骨头汤,变着花样的做菜,每天馒头米饭的换着吃,砌匠师傅和帮工吃得好,非常满意,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进度很快。
他心情好,动作快,每天忙完家务后,还能抽空去做会儿帮工。
一家人齐心协力,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无到有,从有到好,那种雀跃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说。只盼望房子能早一天盖好,一家人能早一天住进去,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这天墙砌得够高,准备安窗户时,白露来了。
白露是听说二哥家在盖房子,主动过来帮忙的。
寒冬腊月,地里没有什么活计,家家户户在猫冬。
他来白竹家帮忙,省了家里的嚼谷,白大毛求之不得,不但不反对,反倒高兴得很。
只是之前他家已经和张鸣曦彻底闹翻,写了断亲文书的,这时不好意思明确地表示赞同,只含含糊糊地假装不知,由着白露自由地来去。
新房子的墙砌得越高,把砖送到墙上的难度越大,需要的帮工越多,白露来得正是时候,胡秋月一家人见了他很是高兴,更别说白竹了。
白竹还是七月份生日的时候见到白露的。
张鸣曦回来后,他过得称心如意,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年过去了,白家其他人他都想不起来了,唯一牵挂的就是白露。
这次又见到白露,见他又长高了,穿着旧棉衣棉裤,洗得还算干净,裹得像个熊似的。虽然脸冻得红彤彤的,手上摸着还算暖和,白竹放心了不少。
只是脚上还穿着去年的旧棉鞋,有点小了,大拇指把鞋子前端顶出一个包,眼看着就要破洞而出了。
白竹有些心酸,他嫁人了,白露的衣服鞋袜没人管,眼看着就要露脚趾了。
他默默盘算着,得抓紧时间 ,赶着给白露做一双新棉鞋。
他早有打算的,鞋底之前已经纳好了,赶快弄好鞋面就行。
他每天忙的很,没有成片的时间来做针线,只得利用碎片时间时不时缝两针。
好在不急,在白露回家之前能做好就行。
白露虽然是个小汉子,但年纪还小,做不了重活,张鸣曦让他专门负责和泥,胡秋月解放出来,多了一个搬砖的人手,进度快了不少。
吃过饭,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继续盖房子,白露撅着屁股正在和泥,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哥哥!”
白露回头一看,见三婶抱着张鸣扬,正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
一看见白露,张鸣扬挣扎着溜下来,迈着小短腿,扎煞着双手,“噔噔噔”地朝他跑来。
白露生怕他摔着,大声喊道:“慢点,慢点,看摔着!”
谁知张鸣扬不但不慢,反倒跑得更快了。
白露一把扔了锄头,几大步跑到张鸣扬面前,一把抄起他,紧紧抱起,柔声笑道:“扬扬,跑什么?你怎么来了?”
张鸣扬却不说话,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白露笑着答应了一声,凑近亲了亲张鸣扬的脸蛋,觉得他脸上冷冰冰的,不由得心疼地道:“冷不冷啊,看看这小脸冰的。”
说着,一手抱着张鸣扬,用自己并不热乎的另一只手去捂张鸣扬的脸蛋。
张鸣扬像没有听见白露的问话,并不答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小嘴一瘪,委屈地哭了起来。
见他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珠子似的滚下来,白露心一慌,不敢再捂着张鸣扬的脸蛋了,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去擦他的眼泪,焦急地问道:“扬扬,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鸣扬盯着他的眼睛,抽抽搭搭地哭着,用手揉着眼睛,问道:“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和扬扬玩了?”
白露见他哭了半天,却问这么傻气的话,柔声一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哭啊?快别哭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玩,我回家了。”
张鸣扬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密帘似的眼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扑扇个不停。
他委屈地问道:“那你现在来了,怎么不去找我玩?”
白露望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竟然无言以对。
白露嗫喏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才找到了借口:“我,我要干活。”
说着,怕他不相信似的,转身指着沙堆道:“你看,我在和泥,没时间找你玩。等我空了,一定会和你玩的。”
张鸣扬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沙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猛然转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道:“哥哥现在和我玩!”
白露其实也很想张鸣扬,但他以为小孩子早就忘了自己。这时见他那么可爱,又对自己那么依恋,一时舍不得放他下来,抱着逗了一会儿。
这时砌匠的泥浆用完了,胡秋月提着空桶过来了。
白露忙放下张鸣扬,准备过去装泥浆。
谁知,张鸣扬却不愿意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双脚夹在他的腰上,大哭着喊道:“哥哥抱,哥哥抱!”
第207章 和哥哥睡
白露怕他哭,舍不得硬放他下来,一时情急,想不出办法。又怕胡秋月觉得他在偷懒,一下子脸都急红了,低头柔声哄道:“扬扬乖,下去玩一会儿,哥哥空了一定抱你玩。”
张鸣扬才不管他有空没空呢,只知道死死地搂着他大哭,一个劲儿的喊道:“我不下去!哥哥抱”
白露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从小见着白竹挨打挨骂,很会看脸色。
他偷偷瞄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笑眯眯地,并没有面露不悦,但白露还是怕胡秋月觉得自己在趁机偷懒,帮不上什么忙,是来骗吃骗喝的混日子。
这样一来,不但对自己印象不好,还连带着二哥被人看不起。
二哥明明和哥夫过得好好的,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