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从来不觉得感情这东西有多美好多珍贵,他奉行的是人生需及时行乐。
可他望着李庭言,却有一瞬间,微妙地共鸣到了那种难受。
亲眼看着喜欢的人结婚,不管这喜欢多深多浅,会是怎样一种痛苦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所有仪式都结束,新娘向后面抛捧花的那一刻,林炽把手放在李庭言的肩上,很轻地拍了拍,算是表达安慰。
而几乎是同一刻,一束捧花从天而降,越过了最前面正在凑热闹的宾客,越过了坐在他前面的两个小姑娘。
砰一下,正正好好砸在了林炽的脑袋上。
给他砸得眼冒金星。
作者有话说
嘿嘿,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看见宝子们说好看,说想看下文,又高兴又紧张的
每次写文都有点难以克制的提心吊胆,尤其是开头恨不得改八遍
写文n年,归来仍像菜鸡啄米(躺平.jpg)
第6章 道别
“搞什么啊?”
婚礼仪式后,就是自由的鸡尾酒会,林炽抱着那一束捧花,满脸哭笑不得。
刚刚在婚礼仪式的最后,新娘按照固定套路要抛捧花,他猝不及防被这捧花砸了脑袋,人都懵了,周围的宾客这下子都冲着他鼓掌,搞得他不尴不尬的。
他甚至想把捧花转赠给其他小姑娘,但是这些妹子一边笑着,一边跟躲避球比赛一样往后退,每个人手都摇断了。
最后还是新娘出来打断了。
“捧花砸到谁就是谁,不能让了,”赵安真笑着说道,看林炽跟李庭言并肩站在一起,带了点促狭,“这可是天意,你要好好收下噢。”
林炽跟李庭言对视一下,无奈地叹气,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能现场拆台,只能乖乖收下了。
所以他现在跟李庭言坐在庭院的一棵树下,算是人群里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还抱着这束花,这捧花是用白桔梗,粉玫瑰,金鱼草做的,粉色白色交织在一起,点缀着几点绿色,很精致漂亮。
林炽说,“这都算什么事啊,唯一一个捧花,被我这么一个婚礼上的路人甲接到了。要不是遇见你,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
李庭言望着林炽苦恼的脸,也笑出了声,声音里带着调侃,“婚礼上接到捧花的人,按习俗说就是下一个要结婚的人。可能你这方面比别人更有运气。”
“算了吧,”林炽抖了抖,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我一个gay结什么婚。”他狐疑地看着李庭言,“怎么,你不会还想结婚吧?”
那他可就要骂人了。
李庭言摇了摇头,提醒他,“国外是合法的,也有不少同性情侣在国外结婚领证。”
“那也不可能,”林炽说,“就算能结婚我也是个不婚主义,再说了,我也不觉得有谁能让我心甘情愿带上戒指,我都没有真心地爱上过谁,又怎么能安定下来。”
他从前的交往都很不正式,只是短暂的彼此陪伴,他甚至会明确地告诉对方他们不算恋人,关系续存期间,他不会乱搞,不会劈腿,但是他给不了别人虔诚的爱情。
他太容易厌倦了。
他这样年轻,得天独厚的相貌与性格,生来就是要在情场上占尽优势的。
李庭言对林炽的发言也不意外。
林炽看上去确实像这样的人,就像一阵轻飘飘的烟雾,来去自由,别人只能短暂拥有,却无法独占。
他没再多问。
倒是林炽看着远处跟新娘一起跳舞的许穆,突然问,“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又是为什么会喜欢许穆呢,你幻想过会跟他结婚吗?”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庭言。
“原谅我问得直白,他是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但也就这样了,我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可你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遇见过更好的人吗?为什么就一直放不下呢?”
李庭言一滞。
他的视线望着前方,许穆正在跟新娘跳舞,这样羞涩内敛的人,此时却抱着自己的新娘,满脸都是柔情,毫不吝啬地展示爱意。
他不介意与林炽分享,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我也说不清喜欢到底是什么。但在我学生时代,他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以前其实脾气很不怎么样,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也不好,他总是会来看我,即使我很烦躁,粗鲁,对他态度很差,他也不介意,把我扔在地上的书整理好,下一次还是会带着棋谱来找我下棋。”
他对许穆,除了心动,更多时候还有年少时候的仰慕,像他曾经在书桌上写作业,透过重重绿叶落在他试卷上的光斑,那样灵动。
他说,“他像一个挂在我窗户外的苹果,我每天都注视着他,我很清楚这个苹果是邻居家的,可是我一直望见他,所以心里总是放不下,等回过神,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但我也没幻想过和他会有什么结果,更别说一场婚礼,”李庭言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一个铁面无情的判官,宣判自己的结局,“我很清楚,我跟他没有可能。”
林炽听得心头一动。
这是他昨晚没听过的。
他听出了李庭言话中的怀念,心里想€€€€原来如此。
年少的初恋,又是这样一个温柔美好的人,陪伴过自己度过痛苦的时光。
是他,他也要沦陷。
可林炽望着前方抱在一起的新人,微风吹过他的额发,他突然说,“可我总觉得,许穆应该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李庭言回头望着他。
林炽也看过来,眼睛在几近夜晚的天色里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说,“我刚刚听许穆婚礼致辞了,他说他在遇见新娘之前单身了很久。他有这么长的空窗期,可你却一直没有想过把他抢过来,这也太奇怪了。”
“你别跟我说你不想伤害彼此友谊那一套。”林炽抬手点了一支烟,将暮未暮的天色里,四下昏沉,火花照亮他侧脸的那一刻,像极了一副光影生动的古典油画,他说,“真正爱上一个人应该是破釜沉舟的,鱼死网破你也要求一个结果,你跟他当不了朋友,看见他属于别人你会生不如死,你也无法这么镇定地来参加他的婚礼,若无其事地祝他新婚快乐。”
这句话就有点刺耳了。
可是李庭言没有动怒,他这个人天生理智冷静,很难被激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炽。
林炽继续说了下去,“你应该不管付出什么代架,不管他身边是男是女,只要有一丝可能,你都会把他抢过来。而不是好像宁愿失去他,也不愿为他越过心理防线。对吗?”
林炽说完,气定神闲地望着李庭言。
他说得这么镇定,好像自己的话是什么宇宙真理。
夜色一点点彻底暗下来。
草坪上的灯光逐渐亮起,给周遭的一起都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影。
李庭言想,面前这个人,明明刚刚才说了自己没有真正动过心,现在却信誓旦旦,一副感情大师的样子,真是看着就不太靠谱,像个江湖骗子。
可他思索良久,最终却轻轻笑了一声。
他说,“也许吧。”
也许林炽是对的。
他想起在老宅的书房里,浓绿色的窗户边,许穆靠在床边上,举着望远镜观察鹦鹉,却又回过头来,对着他一笑。
他与许穆相识的这十年,即使是莽撞的少年时期,他都没有为许穆冲动过。
但这样的爱,好像就是他的极限了,是他能给予的最高值,起码他现在就是这样想的。
林炽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为李庭言认同了自己的观点。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把李庭言的酒杯也塞到了对方手里,轻碰了一下杯。
“我说这话不是想嘲讽你,”林炽说,“我只是想说,你还有机会去遇见真正对的那个人。”
他望了李庭言一眼,“我觉得你会遇见的。”
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他却觉得李庭言是个很让他舒服的人。
所以他也诚心祝愿李庭言。
李庭言不置可否。
他也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今天酒后上的鸡尾酒度数都很低,还有点甜,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但很适合这种甜腻腻,充盈着幸福的婚礼。
他还是说,“也许吧。”
但是沉默了一会儿,李庭言听着林炽开始哼着乱七八糟走调的歌,突然问,“那你呢,你想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吗?”
林炽顿时苦了脸。
“不要了吧,”他甚至还有点嫌弃,“这种东西不适合我。”
李庭言终于笑出了声。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在笑。
.
婚礼一直进行到深夜,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李庭言把林炽送回了家。
说家也不太准确,这只是林炽临时租住的房子,刚搬过来两个多月,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区,设施很陈旧,但好处是周围都是居民区,商铺也多,生活很方便。
司机把车开到了林炽的小区楼下,就识趣地先下车了,只留李庭言跟林炽两个人。
李庭言当然很少来这样的地方,看了一眼楼道里在闪烁的的灯,斑驳的铁门,虽然这地方跟他想象中很有出入,但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还彬彬有礼地问,“要送你上去吗?”
林炽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女生,还要担心半夜不安全。”
他有心想调笑两句,问李庭言知不知道送回家的下一步,很可能就是邀请进门坐坐,再然后就顺利成章留宿了。
可对上李庭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他又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没有问出来。
他跟李庭言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对立而站,离楼道口只有几步之遥,一旦林炽转身走进去,他们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
想到这里,林炽还有点遗憾。
毕竟李庭言真的很对他胃口。
他对李庭言说,“你给我留个随便什么地址吧,能代收的就行,我把这套西服干洗后还你。”
他也没打探李庭言私生活的意思,所以特意说了可以是代收地址。
李庭言却摇了摇头,“不用还了。”
但还不等林炽变了脸色,他又望着林炽,温和道,“你也22岁了,以后总会有正式的场合,需要一套西服的。你这两天真的给予了我很大的安慰,而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两套衣服就当是临别的礼物了,算是回赠你请我喝酒,还陪我出席婚礼。”
李庭言的语气很温和诚恳,没有一丝一毫的居高临下和轻视。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似乎天生就矜贵不凡,可是骨子里却十分斯文礼貌,说话也妥帖温柔,叫人无法讨厌。
林炽没说话,只是盯着李庭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挑了挑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