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晟刚走,陆寂便带人找了过来,瞧见两人姿势,他额角青筋“砰砰”直跳,立马弯下腰去把谢微星从地上拔起来,又不动声色伸脚驱了驱,将宋九枝驱得远了些。
“说正事呢,别动手动脚的。”谢微星扭着身子从陆寂怀里钻出来,不顾身后人脸色黑沉,重新蹲下去,“从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好。”宋九枝像是吓破了胆,费了好大劲才把话说明白,“我方才吃茶太多,便想着来如厕……”
长安诗会供的是上好的春茶,余香绕鼻,宋九枝便多喝了几杯。
虽有了尿意,可自程屹安被贼人刺伤后,他便躲进仕子雅间待着,不敢再出门,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跑了出来。
船尾灯少,宋九枝摸黑走了会儿,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同来如厕的人,便没在意,直到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正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像在等里头的人出来后好下死手。
这时黑衣蒙面人也看见了宋九枝,他做了个驱赶的姿势,示意对方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从旁找了个小腿粗细的木棍握在手中,恶狠狠瞪了宋九枝一眼。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响动几声,眼看着里面的人就要开门出来,宋九枝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冲上去大喝一声:“别出来!”
然后就这么赤手空拳跟外面那贼人动起手来,叫人抡了一棍子,又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陆寂走到谢微星同宋九枝中间,将两人一左一右隔开,而后目光沉沉看着紧闭的门,“里面是谁?”
宋九枝摇摇头:“回王爷,臣不知道,只知道里头有人,臣怕他遭人毒手,没想太多就冲了上去,但不管里头是谁,就是船上伺候的侍从,臣也不后悔……”
陆寂放缓声音:“里面是谁,出来。”毫无动静。
陆寂朝后摆手示意,“风炎,去把门拆了。”
“是!”
不等风炎拆门,里头传来€€€€€€€€的响动,门栓“吱悠吱悠”慢吞吞放下,漆黑的门缝里露出半张煞白的脸。
然后那人颤着声音,带着哭腔喊道:“皇叔。”竟是陆凭。
围在门外的人神色各异,反应最大的还要数宋九枝。
只见他猛然挺直身子,仓皇地跪起来,“臣宋氏传人宋九枝,参见陛下!”
谢微星撇撇嘴,随着宋九枝一起虚虚跪起来。
陆寂脸色愈发阴沉,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半晌才冷声开口:“皇上怎么出宫的?”
陆凭没说话,但他看上去快要哭了,细如葱白的手指无措地抓着门板,另外一半身子始终躲在门内,不敢露出来。
陆寂又问:“谁带皇上来的?”
陆凭还是沉默。
谢微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都说从小看到老,陆凭小时候就跟个瘪了的皮球一样,不论问他什么,半晌憋不出一个屁,他倒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是干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知道耸着肩膀哭,能把别人急个半死。
“说!”
陆寂突然一声怒喝,把跪在他脚边的谢微星吓得一哆嗦。
见陆寂是真的生气了,陆凭这才开口:“朕听他们说长安诗会好玩,便带豆喜偷偷跑了出来。”
他心里打算得挺好,旁人还没来时他先登船,等人都走光了他再下船,这样就无人发现他也来过长安诗会。
陆寂上前一步,陆凭一抖,人又往后缩去,将门缝掩得更小了些。
谢微星不停叹气,他伸手拽了拽陆寂的衣裳,清清喉咙,用这一声警告。
差不多得了,看把孩子吓的,当这么多人面训斥,可还把陆凭当作一国之君?
陆寂额角那根筋跳得更急,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把谢微星夹在胳膊下头,边往外走边吩咐道:“风炎,带他们两个回去,找人来给宋大人瞧瞧伤。”
谢微星被陆寂这一夹给整蒙了头,他头朝下晃了会儿,而后用力掰开陆寂的手,从半空中跳了下来。
“你生什么气啊?陆凭都二十了,你怎么还跟教训小孩儿一样?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教训,那也是自家孩子,等关起门来再教训就是,当这么多人面,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个皇帝?”
陆寂心中郁然,又怕谢微星再流鼻血,只得强压住自己的脾气,声音轻到不能再轻:“我哪里是生他的气?”
谢微星纳闷:“那是谁把你气成这样的?”
陆寂十分憋屈,但不敢说。
谢微星了然,“宋九枝?”
他挑眉一笑,故意道:“陆清野,我可还没答应跟你好呢,别跟我玩吃醋这一套。”
陆寂喉咙滑动几下,上前一步,将谢微星死死抵在墙上,依旧是温声细语地,却说着最狠的话,“谢微星,我就不该把那链子拆了,我早该知道的,你这种野了心的猫,一旦没了桎梏,一旦摆脱束缚,都不知道浪成什么模样。”
“哎呀行了吧你。”谢微星把陆寂往外一推,难得解释一句:“我不得瞧瞧宋九枝伤成什么样?我不去扒他衣裳,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陆寂压根没听见宋九枝是装伤这回事,他眉心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一句话开了个头又硬生生把声音压回去,导致语调扭曲,听上去有种阴险毒辣的错觉。
“你还扒他衣裳了?”
【作者有话说】
谢微星:我是性感小野猫,喵喵喵喵喵~
◇ 第41章 救驾有功得赏赐,片刻柔情昙花现
“宋大人,请脱衣裳吧。”
风炎找来给宋九枝瞧伤的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一开始只是帮韩子晟正骨,久而久之,外伤也能瞧个一二。
宋九枝起身,蹙眉忍痛将上衣脱了。
陆凭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也颇为关心地扫了两眼,继而被宋九枝小腹上那道红印吸引了目光。
“哎呦。”大夫惊讶,“这么宽一道印子,这得是多粗的棍子啊?”
宋九枝比划了一下,“有小腿粗细。”
大夫一直在感叹:“哎呦,能用这么粗的棍子抡出这么结实的印子,对方一定孔武有力。”
风炎不耐烦,出声打断大夫的话,“明先生,宋大人的伤如何?”
“无碍无碍。”明先生摆摆手,“并未伤到内脏,下船之后用些活血去淤的药就好。”
“好,有劳。”风炎侧身开门,“我送明先生回去。”
明先生走过去,凑近风炎耳边打听:“大人,这歹徒实在是猖狂,这会儿功夫已经连伤两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抓到啊?”
风炎冷着一张脸,也或许是戴了面具做不出什么表情,“那就要问韩将军了。”
明先生笑得尴尬:“也是,也是……”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外,屋内便只剩宋九枝和陆凭。
陆凭茶也不喝了,直勾勾盯着门口等了半天,没见陆寂进来,他大着胆子跑到宋九枝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很疼吗?”
宋九枝挤出一个笑,“回陛下,不疼。”
陆凭又借着弯腰的动作往宋九枝伤处看去。
宋九枝连忙拽着衣裳掩了掩,“陛下莫看了,一点小伤罢了,不疼的。”
那么大一个印子怎么可能不疼,又哪里是小伤了?陆凭踌躇道:“朕听见了,那个人打你许多下,你都疼得叫出声了。”
眼看着陆凭又要哭,宋九枝右手一翻,不知从哪摸出一样花花绿绿的小玩意递过去。
陆凭接了,拿在手中把玩两下,满是好奇的眸子看向宋九枝,“这是什么?”
宋九枝却因陆凭那双蕴着水汽的眼睛失神半晌。
他见过很多人哭,因悔恨而哭,因痛苦而哭,因感动而哭,但从没见过有人哭起来是这样的,不带目的性,不诉说自己的不满,只是静静掉泪。
“回陛下,这是皮影。”他敛目,不知往哪拽了一下,皮影突然活了过来,竟做了个弯腰的动作,神态也惟妙惟肖。
陆凭嘴角浮现笑意,他学着宋九枝的动作摆弄着,皮影又重新站了起来。
“你叫宋什么?”玩了会儿,陆凭突然问及宋九枝的名字。
“回陛下,臣名为九枝。”
“九枝,宋九枝……”陆凭轻声念了两遍,“你今日救驾有功,朕会给你赏赐。”
宋九枝低头,“臣惶恐,臣并非为了什么赏赐,只要陛下平安无事就好。”
空无一人的船尾,夜色中响起两道粗喘,其中一个喉间发出抗拒的“呜”声,一个字转了几个弯,未曾出口便被堵了回去。
衣裳交缠摩擦的€€€€声响,几道野鱼甩尾水面的动静,和着喘息声在沉寂中无限放大,加之船身时不时上下晃动,让谢微星本就不清明的脑袋愈发昏沉。
他叫陆寂捏着下巴亲了许久,两人分开时,谢微星衣襟凌乱发丝蓬杂,慢吞吞出溜下去,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陆寂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抱起来,轻轻晃了晃,“怎么了?”
这一晃简直天翻地覆,谢微星手忙脚乱推开陆寂,转身趴在栏杆上,干呕了一声。
“呕€€€€”
陆寂:“……”
他掐住谢微星的后颈,一点点捏揉,语气危险:“同我亲热,就叫你这么恶心么?”
“别碰我……”谢微星动动脖子,躲开陆寂的手。晕船了。
胸间翻涌的感觉还未缓和,谢微星后背一疼,后脑勺碰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陆寂立刻欺身压上去,掌住谢微星脑后轻轻揉了两把。
片刻柔情仿若昙花一现,谢微星双腕呈十字交错,被陆寂单手按至头顶,腿也被分开抵住,这样一个姿势让他无力挣脱,只能向陆寂大展着身体。
“砰!”
通往船尾的门被人撞开,谢微星一手揪着裤腰带,一手扶着墙,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这幅模样不太体面,谢微星只好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将裤子重新系了一遍,又把大敞的衣襟拢好,最后低声骂了句疯子。
他下巴上还泛着些许凉意,陆寂亲过舔过咬过留下的口水没来得及擦,叫冷风一吹,再想擦时已经干了。
“变态!”谢微星又骂了句。
等那股腿软的劲儿终于过去,他正要找宋九枝问问情况,黑暗中却传来一道声音,“前辈。”
谢微星完全没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只看到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手,“前辈在找我吗?”
“是。”谢微星上前,看清的确是宋九枝后,惊疑不定问了句,“你怎么藏在这儿?”
宋九枝露出个暧昧的笑,“刚才去船尾找前辈,发现前辈正在忙,于是我就在这里等前辈下来。”
谢微星嘴角的肌肉突然抽了两下。
宋九枝笑意更深:“前辈是在谈恋爱吗?”
谢微星矢口否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