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寂跟着干了,他扫了眼谢微星的空酒杯,出声提醒:“慢些喝,你大病初愈,喝一点就好。”
谢微星不以为然:“就这点小酒,有二十度吗?”
定国食酒至数石不乱,若是这种甜滋滋的粮食酒,他谢微星也能豪饮几坛且清明。
陆寂眼前却突然冒出谢微星喝醉时的画面,双眼眯起,乖乖仰着头,任由他捉着下巴挠。
€€€€野猫鲜少有这么乖顺的时候。
萧远桥同殷钊酒量都不错,可谢灿明显还够不上“不错”的水平。
提过三杯,谢微星已然有些醉意,他开始想要探寻,这十年里陆寂是如何找他的。
“陆清野。”他撑着绯红的脸,半吞半吐问:“你天天出去找我,就没找错过人?”
陆寂手中把玩着夜光杯,目光隐隐含笑,“没有。”
谢微星翻了个白眼,怪他不坦诚,“切,我不信,你肯定找错过,头一天找过去,就把人家按在墙上亲,过两天,就逼着人家搂搂抱抱,人家怕了,要逃,你呢,就拿身份施压,把人家衣裳撕了,然后……”
陆寂越听越想笑,总觉得方才喝下去的酒泛着一股酸味。
他起身走到斗柜前,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
“这什么?”谢微星问。
陆寂将册子递给他,“瞧瞧就知道了。”
谢微星好奇死了,可还是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慢慢吞吞不情不愿接了过去。
册子上是陆寂的笔迹,翻开第一页,是十年前的记事。
景和十年,二月,安德坊,姓郑名斐,年十七,痴症转醒。
另起一行,是用朱笔写下的批注:太过正经,不是他。
景和十年,二月,怀贞坊,姓魏名陇行,年三十一。
动作过于笨拙,不是他。
景和十年,二月,曲镇。
眼神呆滞,不是。
景和十年……不会说官话,不是。
景和十年……胆小如鼠,不是…………不是。……不是。
各种理由的不是。
到最后甚至连“不是”都懒得往上写,全是朱笔画下的叉。
“谢微星,你太好认了,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你,他们都不是,因为他们望过来的时候,眼里没有我。”
什么天命之人的破理由?谢微星低下头,故作轻松笑道:“陆清野,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你说我是谁,那我就是谁,往后跟着你享荣华富贵,多好啊。”
陆寂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确定这些人都不是你,却还要记录在册?因为你太会装了,我也怕被你骗过去,但你同他们最大的区别是,你才不会心甘情愿跟我享荣华富贵,你会毫不犹豫逃走。”
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
毫不犹豫,把他丢下,一个人离开。
谢微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仓惶站起来,脚步虚浮在屋里转了一圈,将蜡烛一一吹灭。
周遭瞬间伸手不见五指,谢微星缓了会儿,才开口解释自己这一奇怪行径到底为何。
“我想瞧瞧,这夜光杯,到底会不会发光。”
他举起杯子凑到眼前使劲看,嘟囔一句:“这也没有光啊……”
“要盛满酒,在月光下。”陆寂给他斟满,牵着他走到窗前,将窗开了条缝。
月光由缝隙倾泻进来,陆寂握着他的手,将酒杯轻轻抬起,“看。”
宛如翡翠的杯壁光彩熠熠,杯中酒仿佛游动起来,晶莹澄澈。
莹光将两人交握的手照亮,谢微星盯着看了很久。
他一定是醉了,才觉得这样一幕有点浪漫。这样不可以。
他倏地转身,想躲开那道朦胧的月色,却被陆寂一把拉回怀中,两人跌跌撞撞,迈着杂乱的步子,一同倒在床上。
陆寂撑起身子,在谢微星上方留出一掌距离,窗还没关,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将锋利的眉眼照得柔和。
谢微星双眼发直,小声嘀咕:“陆清野,你又给我下药了?”
陆寂下意识否认:“没有,我答应过你的,不再给你用药。”
谢微星望过来的眸子不甚清明,他呢喃着,执拗地、笃定地重复:“陆清野,你给我下药了。”
陆寂这才明白谢微星这样倔强追问是什么意思。
他拼命滑动喉咙,胸腔里那颗心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无措跳跃。
“是,我给你用药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谢微星轻笑一声,勾住陆寂的脖子,用力拉下来。
不过是借“药”之名,行“爱”之事。
【作者有话说】
卤鸡:我疯了,谢微星会不会讨厌我?
谢微星:没事,这本书里没人比我更疯。
更何况……没说不要你啊。
◇ 第55章 我想撒尿停一停,你快到了相信我
细碎的喘息声沿着窗缝外泄,青成耳力好,听到似有若无的动静,连忙拽着风炎和万有福逃出院子。
屋中正在进行一场沉默的幸事。
谢微星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他将被褥拉高蒙在头上,除了时不时逸出几道粗重的喘气,其他时候都紧咬牙关,半点动静不敢出。
陆寂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绷紧鼓胀的小腹判断,他也是欢快的。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飞来一只长尾巴喜鹊,扑腾着翅膀停在窗台上,好奇地歪着脑袋,朝里望去。
床帐隔绝所有视线,只能听见几句交谈。
“……陆清野。”这一声语气惊慌,“先停一下!停停停!”
“怎么了?”这一声询问,实则根本没停。
“你先停一下,我想撒尿。”
陆寂轻笑:“你不是想撒尿,是快到了……”
谢微星的回应带着重重鼻音:“我刚才已经到过一次了,这次是想撒尿。”
“信我,你是快到了。”
“你停下!撒不撒尿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马上就到了,乖,你的身子我比你更了解。”
“你……放……屁!”
声音骤然消失,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由下至上,潮水般倾盖,封住口鼻,无法喘息无法言语,爽到连脚指头都在痉挛。
那是种从未有过的,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的感觉。
身子抽搐半天才停下来,长久的沉默过后,床帐内响起谢微星平静如死亡的声音:“你怎么不捅死我呢?”
他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大个人,连尿都憋不住,还活着做什么?
陆寂喘着粗气跪坐起来,膝盖下大片水源还温热着。
他没在乎,而是俯身低头,沿着谢微星背后凸起的脊骨细细啄吻,大手探到前面,摸了摸谢微星的肋骨,有些心疼。
“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微两眼呆滞,眼角滑落一滴情绪复杂的泪。
“生气了?”陆寂把人从湿漉漉的被褥中抱出来,“是我判断失误,你绞得紧,我还以为……”
谢微星飞起一脚,直接将陆寂踹去床尾。
他连骂都懒得骂一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趁着天最黑的时候,拖着酸软的双腿,匆忙逃回摇光轩。
陆寂则不紧不慢下了床,取了身干净衣裳穿好,叫万有福进来收拾。
“本王尿床了。”
万有福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表情仿佛天都塌了,喉间发出短促一声:“啊?”
“喝醉了,不小心。”陆寂毫无愧疚之意,他弯腰蹬上靴子,直起身时眼中清明,哪里像是喝醉了。
“这事莫要声张,被褥丢了,换新的来。”
万有福小声应下:“是,是……”
陆寂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吩咐:“算了,不必换了,本王以后都宿在摇光轩。”
追到摇光轩时,谢微星已经擦洗干净,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桌边吃面。
面是用骨头汤煮的,上头飘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陆寂识趣地没有提起方才那件事,他走过去,坐在对面,“饿了?”
谢微星把碗底卧的蛋翻出来,狠狠咬了一口,没好气道:“晚上没吃饭。”
说完翻了个白眼,“你到我屋里做什么?”
陆寂学聪明了,他不再追问谢微星是否在乎他,也不再急迫地想要个名分要个结果,谢微星想当缩头乌龟,他便绝口不提。
“没有新床褥换,先来你这儿睡一晚。”
谢微星脸色铁青,他使劲搅弄碗里的面,一颗蛋两口就吃了下去,噎得直打嗝。
陆寂贴心地倒了碗热水,“喝点水,别吃太急。”
他没再说话,静静看着谢微星吃饭。
谢微星把面扒拉干净,最后一点汤也倒进嘴里,这才勉强填饱肚子。
他起身漱口,把鞋甩了,爬上床前看了陆寂一眼,“你不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