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在意识深处疯狂拉响, 五条悟挣扎着想要摆脱黑暗中, 身体却反常地违背了他的意志,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 简直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
就在他在意识中和压制他躯体的并不存在的鬼魂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疾风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少年的身体被狠狠击中。
巨大的冲击力像全速发动的火车头,顶着他的身体撞向身下一切阻隔,依次洞穿了床榻、木质地板、一楼吊顶, 在一楼地砖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整座房子也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剧烈摇晃起来。
在这种力量的强压下, 五条悟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受到巨大冲击后, 他的意识终于重新掌握身体,还未看清面前情况, 就本能地先张开了无下限术式,隔绝所有外来袭击,避免再次受伤。
他挣扎着爬起身,视线逐渐清晰,目之所及是一片狼藉,刚刚还温暖舒适的五条宅,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而在尘土飞扬的断壁残垣上,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伏黑甚尔和品诺塔吉。
五条悟对着他们龇了龇牙。
游戏玩家组队打怪还知道组不同职业,你们两个同职业同属性的,搅合在一起干嘛?
一个天与咒缚是沙包,难道两个天与咒缚捆绑销售就能飞上天去不成?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鬓角冒出了不少冷汗,唇角也有些发白,明显方才受伤不轻,但这不妨碍他开展嘴炮攻击:
“哟,几天没见,怎么好像瘦了一点?是惩戒室的伙食不够好?还是里面的花样那么多,没让你玩得尽兴?”
品诺塔吉哼笑了一声,对这种程度的挑衅不以为然:“还不错,算得上是不错的体验。”
他表现得越是轻松,五条悟越是不快,嘴角微微下撇:“就算想要急着跟人分享快乐的惩戒室体验,也不用半夜就上门吧?总不会是现在终于想起要报复我拆了你们的基地吧?€€€€还有那只野狗,几天没见怎么又给自己换了个新主人?”
“虽然想在更公平的状态下一战,但最近手气不佳,输得实在有点多了。”天于暴君身上缠绕着一只丑陋的低等级咒灵,拖着长长的刀具由远及近。
他话音未落,五条悟猛地一跃,方才站过的地方已经有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然后横向扫来的耀眼刀光,被无下限的不可侵阻隔在空间之外。
“啧,你的药到底管不管用?”伏黑甚尔一边调转刀向重新劈出一刀,一边随口问着站在远处的眼镜青年。
“放心。”品诺塔吉冷着脸回应。
五条悟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没有试图接腔,而是全神贯注地躲闪着攻击,不敢全然靠着无下限去防御。
昨晚的沉睡并不寻常,但因为他苦六眼久矣,也就没有深究六眼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半罢工状态。他此刻体内庞大的咒力源像是被强行抑制了一般,能调动的咒力十分有限,无下限术式的防护在失效的边缘时有时无。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上次有这种咒术不听指挥的情况,还是七年前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这次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那个毫无创意的品诺塔吉,显然又在他的药里面动了手脚。时隔七年,他居然在同样的套路上绊倒了,也是见了鬼了。
他隐约觉得,这可能会是有史以来遇到过的最艰难的战斗,但也打定了主意绝不会退缩。
失手的惨痛教训,一次就够了。
伏黑甚尔不愧为天与暴君之名,每一次挥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五条悟凭借着超人的反应速度和敏锐直觉,在刀光中躲闪腾挪。
若单单只拼体术,他的力量、技巧和经验都远不及面前这个天与咒缚,全力躲闪之下,仍有几次没有及时躲过,但幸好无下限还在勉力运作,刀刃在即将触及他的身体时,全数被阻隔在了术式之外。
他深知这样下去不行,只要他的咒力短暂失灵产生短路,没有及时抵挡住对方任何一次攻击,就会直接劈成两半。
自己的优势在于术式。
但这里是居民区,并不适合使用大规模的杀伤性咒术,方才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的居民,他隐约都能听到有警笛声由远及近。
就在他内心逐渐焦躁的时候,一个“帐”从天而降,笼罩了这座废墟。
谁放的?路过的咒术师吗?还是品诺塔吉带来的人?
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可以放心进攻,而不需要担心咒术的威力会殃及普通人了。
白发少年悬于高空,利用时间差让咒力在指尖凝聚成团后,以指为木仓,往伏黑甚尔跃起的方向逐一发射。
这时,竭力躲闪的人变成了伏黑甚尔。
这种对战,更像是热武与冷兵的碰撞。看似热武占尽优势,但瞄准不了目标就无济于事,只要让冷兵器近身,热武的优势便将荡然无存。
像命中注定一般,咒力流在关键时候突然凝滞,指尖即将成型的咒力团又重新归于虚无。
年轻的天与暴君抓住了这个时机,身势骤然拔高,刀尖用力穿透面前的高挑身躯,将少年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五条悟的瞳孔猛地收缩,“哇”地吐出了一口血,红色飞溅上雪白的头发,显得格外醒目。
伏黑甚尔并未就此收手,而是用空闲的那只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取五条悟的颈部。这一击,带着决绝的杀意,仿佛要将少年的生命彻底终结。
五条悟用尽最后力气,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鲜血顺着金属和白皙的手腕往下流淌。
“……打个商量,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生命力随着血液快速流逝,少年虚弱到了极点,视线都开始变暗,调动起全部注意力试图展开最后的自救。
亲手在雪白的宣纸上点缀上朵朵红梅,这画面还怪好看的。
被御三家奉为神子的少年,此刻正被他这个禅院家的废物按在身下,这种认知带给他极大的快|感。
伏黑甚尔并不急于夺取眼前这个五条家六眼神子的性命,反而以压制着对方的姿势,很有闲情地聊了起来:“啊,这可不行,临时反水会影响我在圈子里的名声。你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口碑可是很重要的。”
品诺塔吉幽幽的声音传来:“伏黑君,我的任务是活捉五条悟。”他怕自己再不开口,这个天与暴君,打嗨了就忘了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最后直接扔给他一具六眼神子的尸体。
“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两人同时抓握的匕首,以慢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缓缓下移,抵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从这里扎下去,应该不会死吧。”伏黑甚尔舔了舔嘴角,语气轻松。
“砰!”
一声意外之外的突兀枪声响起。
对峙中的两人齐齐转头,只来得及看到刚刚还杵在废墟上坐上观的品诺塔吉被轰掉了半个肩膀,鲜血和破碎的肉块四处喷溅。残缺的躯体摇晃几下之下,重重摔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而另一边的墙体上,趴伏着一个端着狙击木仓的黑发青年。他正将枪口调转,目光坚定地对准交叠在一起的两人。
哇哦,这变故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怎么办,你的金主好像死了,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白发少年莫名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但笑声还未溢出咽喉,就被呛咳打断,口中涌出了更多鲜血。
但品诺塔吉到底死没死……
换作普通人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以天与咒缚的肉|体强度,生与死的可能性大概一半一半吧。
原本神情十分冷静自持的狙击手从瞄准镜中看到少年的惨状,握着木仓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但苏格兰还是努力稳住情绪,继续用枪口锁定那个陌生的青年。即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子弹大概率并不能破开对方的防御,还是希望自己的辅助能帮少年争取一线生机。
此时的伏黑甚尔直视着身下奄奄一息的少年神子那双苍天之瞳,认真思考起一笔任务赚两笔钱的可能性。
在他犹豫的瞬间,一发[苍]不知道何时已经抵在他的胸膛,以最大限度释放而出。
轰€€€€
即使他立刻以最快速度闪身退开,也没有完全避开攻击。
能量团擦身而过,在腰间也牵扯出一个巨大的伤口,带飞一片血肉。
“Bingo!”
完美反杀!
五条悟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边往结印的手指上轻轻吹了一口气,脸上是得意洋洋的肆意笑容。
仿佛刚才的示弱全是他故意做出的假象。
第 33 章
伏黑甚尔动作迅速地从肩上的咒灵口中扯出一截白色的布料, 缠住腰部的豁口,但薄薄一层布料完全阻止不了鲜血的涌出,很快就被染成了血色。
€€€€太大意了, 竟然让那个小怪物抓到了破绽。
€€€€这伤口超出咒具能治疗的程度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声音里甚至带着游刃有余:“……既然委托人都已死, 任务终结。诚惠两亿, 请这位老板在一周之内打到我的账户上。”
他绝口不提品诺塔吉之前已经付了全款, 反正金主已经死了,又有谁会对交易提出抗议呢。
一笔买卖, 赚三倍钱,还顺利保住了圈内口碑。
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不就两亿嘛, 行啊。”五条悟一边用睡衣袖子上仅剩的干净布料擦着嘴边的血渍, 一边轻飘飘地答应€€€€反正用的都是组织的钱。
甚至还抱怨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行情都没见涨?”
就在两人即将达成口头协议的时候。
“……咔哒……”
“……呼……呼哧……”
废墟中传来了碎石滚动和几声刻意加重的粗重喘息声,显然是有人故意弄出响动来让他们听到。
五条悟叹了口气:还真没死啊……
伏黑甚尔也跟着遗憾地叹了口气:怎么没死呢?
但即使现在没死, 也快了。
只见白发少年被鲜血侵染的指间还握着交锋期间失落的那把匕首, 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品诺塔吉身边,苍天之瞳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总是一副衣冠楚楚摸样的男子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类似破旧鼓风机般的沉重闷响, 诉说着他此刻的痛苦与挣扎。
呼€€€€
呼€€€€
呼哧€€€€
快救我。对方带着血丝的眼睛瞪得很大, 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诶€€€€?凭什么?”五条悟读懂了,但不解。
这家伙受伤的不是脑子吧?难道忘了今晚是他带着人来偷袭自己吗?
品诺塔吉唯一能动的那只手, 一点一点挪动着,拼死抓向了少年的裤脚, 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药……药!”
能做出那些药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