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不圆 第62章

呸,他在想什么呢?!

用手撑着粗糙的树干,他摸了摸衣服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被绑架的时候已经丢了,他暂时联络不上任何人。

判断出夕阳落下的方位,他抬起一只脚,刚往前迈出一步,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忍住剧痛,一点一点地慢慢向前挪动。

天色已经变暗,月亮马上就要升起来了,谁知道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就这样一步一停过了二十分钟,他才好不容易从一棵大树转移到另一棵大树底下。

原地弯下腰,换气的同时休息了一会,他刚继续往前迈出脚步,便察觉到自己一脚踩上了个又硌又硬的东西。

那东西被他踩得往右一偏,朝着他的脚底喷出了一股温热的气体。

缓缓抬起右脚,视线落在面前的草地上,时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彩纷呈。

地上静静躺着一个人,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位。

恰巧不巧,他刚才的那一脚,直接踩在周斯复脸上了。

“……”

放下用来当做拐杖的木棍,时添连忙将两只手在衣服上擦干净,将周斯复被踩偏过去的脸小心翼翼地扳了过来。

草地上的男人显然仍处于昏迷当中,俊挺的眉峰微蹙着,薄唇也紧紧抿在一起。

刚才的那一脚在周斯复的半边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在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时添缓缓往前倾身,开始检查周斯复的身体状况。

周斯复的四肢倒是看起来没怎么受伤,但右手小拇指微微往下垂,姿态有些扭曲,应该是骨折了。

除此之外,周斯复后背的西装只剩下了一点零碎的布料,裸|露的背部也留下了一些轻微的灼伤痕迹,应该是替他挡住爆炸时造成的。

幸运的是,他在周斯复的裤兜里翻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手机。

划开手机屏幕,他发现周斯复的屏保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却一直找不到原图的旧照。

€€€€是高考前,他第一次和周斯复在阳台接吻,被蔡天杰他们几个从背后偷偷拍下来的背影。

拍立得打印出来的照片完好无损地存放在一个木质相框里,被周斯复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午后照了下来,换成了手机桌面。

手机屏一亮起,周斯复的手机上便弹出了很多条未接来电和短信,应该全是在寻找他去向和下落的人。但由于设置了屏保密码,所以他看不到这些消息的具体内容。

盯着周斯复的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天,时添的手指一直悬在半空中,半天没按下去。

这人的手机密码,不会也和季源霖一样……是他的生日吧?

在心里左思右想,他还是在键盘上输入了四个熟悉的数字。

下一秒,手机就解锁了。

时添:“……”

将飞行模式开关了好几次,趁着手机还有信号,他立刻给周斯复的秘书Alex回了个电话。

对Alex快速讲述了一下两人目前的状况,Alex很快便给他来电,说他已经让人报了警,警察和救援队马上就会到。

“好……谢谢。”

挂断Alex的电话,时添有些脱力地靠在树干前,感觉喉咙口火辣辣地疼,整个人脱水脱得厉害。

但警察马上就到,他和周斯复马上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垂下眼,看向了躺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从前住在老屋的时候,周斯复总是喜欢这样枕着他的大腿睡觉。一旦躺在他的怀里,这人便会放下所有戒心,就连呼吸也会变得平缓起来。

窗外的明月皎洁明亮,和现在是一样的月光。

“妈的……”

片刻后,时添突然用手捂住额头,不由自主地低低咒骂出声,“我今天才刚离婚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但身体却比大脑要诚实太多。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他在月光下弯下颈。

然后,覆身轻轻吻了上去。

【太多理智的世界】

【被你离开的反作用力,锁进黑暗陷阱】

【能回来吗,我的爱】

【让疯狂的爱情占据我的窗】

第058章 058

仅仅过了十五分钟, 时添便等到了前来营救的人员。

经过搜索,第一批抵达的警察发现,除两名跌下崖的生还者外, 爆炸现场还有两具不明人士的尸体。其中一人遭受过严重的车辆碾压、死状惨烈, 令一人则是被困在车厢内部活活烧死的。

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 警方立刻调派了直升机前往现场, 开始在空中进行大范围铺网式巡逻。伤势较为严重的伤者也被直升机直接送去了医院治疗,而伤势较轻的那位则被救护车送抵医院, 等医生处理好腿部的伤口后现场接受警方的问询。

为时添做了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医生放下听诊器, 对一旁的警察说:“根据X光扫描结果, 除了轻微的脚踝扭伤和手臂软组织挫伤, 他身上没有任何内伤,也没有脑震荡的情况发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发现警官用充满探究的眼神望向自己, 时添连忙出声解释:“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时候, 我的同伴一直用手护着我的脑袋,将我挡在怀里, 所以……”

虽然亲口说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警方还原今天发生的一切。

面前的医生也跟着微微颔首:“是的。根据另一位当事人周先生的检查报告,周先生承受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正面撞击伤和背部烧灼伤,脑部也有轻微的脑震荡状况。除了出于保护的目的, 暂时也找不到其他解释。”

警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笔录本上记了两笔。

“那方便问一下, 您和这位周先生是什么关系吗?”记完笔记后, 警官接着开口问,“您的户籍资料上显示, 您今天刚刚和您的前夫办理完离婚手续。”

“那个……”

时添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忽然觉得好像怎么解释怎么别扭。

他总不可能告诉警察,周斯复是他的前男友,他们在他离婚前就已经同居了,刚离完婚就一起在郊区相拥着跳崖€€€€

“……他是我前男友。”时添弱弱答道,“但我俩现在没什么私人关系。”

警察回了句“了解”,低头又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关于您刚才提供的被境外人士绑架和胁迫的信息,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用的线索,我们之后很有可能还会找您去警局做二次笔录,还希望您能配合。”关上笔录本,警察对时添说,“您今晚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带着同事从长椅前站起身,两名警察正要转身往门外走,刚才问话的那名警官倏地停下了脚步。

在原地转过头,警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了坐在椅子前的时添。

“对了,时先生,我还有一个地方比较好奇。”警官缓缓出声,“根据您刚才的口述,您在被叫做Ricci的意大利人绑架后,双手也被他用绳子反绑。请问您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挣脱绳结,及时阻止死者对你开枪的?”

在他们以往处理的案件中,除了某些特定的专业人士,很少有人能像这样,在生死关头冷静而又快速地为自己松绑。

毕竟按照当事人所说,他在被绑架时处于双眼被蒙住的挟持状态,一个公司里上班的高管,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熟练?

听到警官的质疑,时添垂下眸子,半天没吭声。

过了一会,他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盯着医院走廊的地面,淡淡开了口:“因为我接受过逃生训练。”

四年前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处境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有人能来救他逃出生天。

后来,被关在纽约公寓里的那两个月,姓周的做过最丧心病狂的事情,就是让人把他绑在椅子上好几次,要求他在规定的时间内挣脱。

他原本以为囚|禁他的人是想以折磨他取乐,一开始拒不配合,表现得非常抗拒。后来才发现,每当他陷入僵局,由于挣脱不开身上的绳子而绝望地闭上眼睛大喘气时,总会有不同的黑衣人在送饭时进来,教他怎么从背后解开绳结,从而让双手获得自由。

再到后来,他慢慢学会了如何在黑暗中、在视野看不见的地方、在全是死结的情况下解开困住他的桎梏。甚至到最后,就连那条绑在他脚上的安全绳,也已经困不住他了。

然而,每当他用手握住拴在脚上的绳结,尝试解开的时候,他的五指都会开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也许他那时只是害怕,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那个没有了季源霖的世界。

在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也并不理解,为什么周斯复当初既要关着他不让他走,又偏偏要教会他在困境中逃出生天的本领。

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这或许不仅仅是让他在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有能力自保。

周斯复还想告诉他一件事。

€€€€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时添,即使没有他,你也能在未来的日子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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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脚上的扭伤,时添成功从医生的手里分到了一双拐。

时间太晚,他也不打算让陈助理那么晚过来照顾,于是干脆拄着拐,在护士的搀扶下一蹦一跳地上了电梯。

医生说,周斯复刚在楼上做完做完了烧伤创面手术和指骨骨折手术,已经被送进普通病房了。他得去看看姓周的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坐电梯一路来到住院部所在的楼层,时添刚伸出一只拐,准备从电梯里蹦出去,突然发现走廊尽头的VIP病房门口挤满了人。

不止有白天跟踪自己的那几位大哥,还有周斯复的私人秘书Alex,两个行政秘书和两个助理,还有两排密密麻麻,像保镖一样神色肃穆的黑衣人。

和走廊里的一帮人面面相觑了一秒,时添果断原地往后转身,拄着拐蹦回了电梯里。

还没来得及按下电梯按键,他便看到Alex朝着自己大步冲了过来,抬手迅速挡住了正在关上的电梯门。

“€€€€时先生,你终于来了!!”

Alex激动不已,脸上一副终于找到救星的表情,“老板一直在到处找你,你再不出现就要杀人了!”

时添:“???”

最后,为了方便走动,他还是坐着Alex找医院送来的代步轮椅,被两名黑衣大哥推进了周斯复的病房。

VIP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侧躺着一道修长的男性身影,赤|裸的后背用绷带紧紧包着,被医生用支架固定住了姿势,以避免病患平躺下来影响到伤口的愈合。

垂在身侧的手正打着点滴,床头的监控仪里,心跳的频率维持在正常的速率,唯独男人的一双眼睛还紧紧闭着,看起来仍旧昏迷不醒。

……这不是麻药劲还没过吗?哪来的要杀人了??

摇着轮椅绕到周斯复的面前,他刚准备探身去检查这人的呼吸,便见病床上的周斯复缓缓抬起一只手,朝着空荡的床边便伸了出来。

“十天……”男人嗓音含糊嘶哑,在睡梦中不住地念叨着他的名字,“十天……”

像是被可怕的梦魇所困住,周斯复紧皱着眉峰,眉眼上沾满汗水,五官每一根线条都陷入痉挛,整个人居然隐隐流露出了一抹支离破碎的脆弱感来。

拉住周斯复冰凉而又青筋突起的手,放回了洁白的被子里,时添干脆将掌心轻覆上男人的手背,想把自己的体温给床上人渡过去。

“睡吧,”他将声音放得很轻,“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周斯复的眉头缓缓聚拢出两道刻线,接着便如同释重负般地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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