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几个陌生的男人上门找到父亲,要他帮他们用渔船运什么东西出海。
母亲原本想让父亲拒绝,告诉他这是违法行为,没想到父亲被那帮人给的一大笔钱蒙蔽了眼,告诉他只要出这一次海,就能攒下足够的钱,让他离开小岛,去外面上大学。
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家里又来了一帮新的陌生人,要他和母亲交代出父亲的下落。母亲哭着说他们母子俩什么都不知道,却仍然被那帮人带上了邮轮。
那天夜里,他坐在舷窗前,亲眼看着母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从船舱内冲上甲板,当着一群刚拉上裤子的男人的面,朝着汹涌的海浪一跃而下。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被船上的人送上了另一艘更大更豪华的邮轮,让他去服务一群比他年龄还大上两轮的男人,在那里,他被其中一名中年人带下船,认做了义子。
他们都说他长着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只要跟着白叔,下半辈子算是衣食无忧。然而,白叔却没有将他带回家,而是找人花三天时间教会了他在床上伺候人的功夫,转手便将他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拉着他的手走入别墅,指着后花园里骑着马正在进行马术训练的俊朗青年,白叔告诉他,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你的全部身心,以后全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那个午后,青年骑着马缓步上前,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邀请他和他一起同乘。
坐上马背,青年问他:“听白叔说你叫白然?”
“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用温暖宽厚的怀抱将他环在胸前,青年拽住手中的缰绳,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在阳光下笑得和煦,“小白,像只小狗狗的名字。”
【小白€€€€】
男人嘶哑至极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白然重重地喘了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眩晕感后,视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对着陌生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突然加重的气息令口鼻间的呼吸面罩蒙上了一层白雾,也使他止不住地干咳出声。察觉到他发出的动静,一直坐在床前的人立刻站起身,俯下身凑近观察他的情况。
发现他的呼吸有些不畅,男人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问了几句什么,接着便伸出手,直接拔走了他脸上的呼吸仪。
“咳€€€€”
“咳咳€€€€€€”
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白然接连换了好几次气,才感觉喉咙里的窒息感缓解了一些。
视线聚焦在眼前拿着呼吸面罩,正目不转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脸上,白然的眼睫微微一颤,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从祁为琛下巴上长出的青茬来判断,时间至少已经过了一周。
侧过脸,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现手腕处仍然绑着白色的绷带,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在浴室里割下的那两道伤痕。
“……”
看到他醒了却一直不说话,床前的男人用一股隐忍克制的声线淡淡开了口,“醒了?”
病房内一阵逼人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用餐时间,祁为琛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的病房里,只是中途偶尔会出去打个电话。
他不讲话,祁为琛也不催他,只是坐在病床前,用小刀给他剥新鲜的水果吃。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某个昏黄的午后,祁为琛推门而入,在他被子上放了一沓彩色的旅游宣传单。
视线掠过放在最上面的一张传单,白然发现上面写着一行旅游的宣传标语€€€€【新西兰高端私人海岛购置指南】
看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传单上不放,祁为琛抽出最上面的传单,举在他的眼前问他:“喜欢?”
“我买了这一座,靠近库克海峡的小型离岛,上面有个天然溶洞和植物园,和你的家乡很像。”
他指了指纸上的其中一个美丽的海岛,柔声道,“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岛上住一段时间。”
“……”
沙哑着嗓子,白然终于开口说了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Mobius的上市计划怎么办?”
他没想到,祁为琛居然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从宣传单中抽出了另一张:“或者这个,西伦敦的子爵庄园,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庄园里有个马场,如果你想骑马,我们可以€€€€”
白然冷冷打断他的话:“因为怕我再想不开,所以我无论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对么?”
“让祁正那个老家伙去死吧,”他平静道,“你来顶替他的位置。”
病床前的男人愣了一下,眸色微微沉了些许,却仍然用温和着语调开了口:“小白……”
“祁为琛,你答应过我的。”
和男人迎面对上目光,他微微勾唇,苍白的嘴角扬起一抹缱绻的浅笑,“我想当祁太太。”
第073章 073
十月初, Mobius Acquisition Corporation在纽交所顺利上市,股票代码NYSE:MBS。
成功上市后,于同月中旬, 在公司实控人Zhi Lin的带领下, Mobius发布即将启动并购程序的目标公司公告€€€€一家同样刚刚成立, 位于美国和加拿大交界的GaN晶圆代工厂企业。
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并购流程顺利完成,这家 GaN工厂就能够借壳上市, 成功登陆纽交所,成为一家美股上市公司。
收到这条实时新闻的时候, 时添正坐在公司里的大会议室, 和一间知名证券公司的高管开早餐会。
看到新闻照片里, 以高管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纽交所上市仪式中的季源霖,时添捧着手中的平板,差点没把刚喝入口中的咖啡给喷出来。
回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确认陈助理没在自己背后, 他才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要是陈助理在,看到短短两年间, 他的前夫和前男友分别在纽交所和纳斯达克带着自己的企业顺利敲钟上市,估计都该开始同情他了。
发现时添一直在盯着平板上的新闻出神,满脸神情复杂,达美证券的高管在一旁轻咳出声:“时总, 您看,最近确实是一个中小型企业募资上市的活跃期, 封禹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如果您选择我们当封禹的IPO募资独家保荐人, 我们肯定全力以赴,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从震惊中渐渐回过神来, 时添放下平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节蹭了蹭鼻尖,“赵总,真的非常感谢您今天过来这一趟,但目前我们集团刚刚转亏为盈,我还是想把精力集中在和新供应商,还有分销商的关系维护上,短期内并没有要上市的打算。”
“……这样啊,”
即使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赵总却仍旧笑着问道,“可我之前有听我们公司的同事说,封禹去年一直在和各大机构联络,想要寻求上市的机会,怎么今年突然改变策略了?”
时添但笑不语。
他总不可能告诉这些外面的上市机构,他还欠着周斯复家的信托公司几亿的担保金,目前还在做牛做马兢兢业业努力还债的阶段。
送走前来商谈合作的证券公司,时添靠在座椅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接着便拎起西装外套,下楼去和另一家新签的供应商开早会。
从回到封禹的第一天起,他便已经想好了。
现阶段,他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带领封禹重新回到正轨。等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便会开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让封禹上市的计划。
总有一天,他会让季源霖把所夺走的一切,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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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一天的工作,时添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车前往位于科教园的中心小学。
最近达诺菲的新能源车正在如日中天的发售中,周斯复也天天留在公司开会,忙到很晚才回家。
正因为如此,他便主动请缨,揽下了每天接羊羊放学的任务。
自从郑滢一年前下落不明后,羊羊便一直住在郑滢的姐姐郑潞家,由郑潞抚养。然而郑潞也时不时需要跨国出差,每次一不在家,就只能把羊羊扔给他和周斯复带。
久而久之,他和周斯复都快成带熊孩子的专业户了。
如果不是上个月季父上门那次,他无意间听到了周斯复和手下的对话,他一直不知道郑滢是被她的前夫,也就是周斯复的大哥祁为琛派人给强行带走的。
而季源霖和祁为琛的联手,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不太明白季源霖跟着白然出国的动机,那现在,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季源霖所做的一切,明显是在针对周斯复。
为了不让自己插手,周斯复最初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这件事。如果不是被自己机缘巧合当场撞见,这人说不定还会死鸭子嘴硬,抵死都不承认。
至于当年的官司……
想到这里,时添目光微沉。
徐延确实替他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但根据那几份周律师所参与的卷宗,还并不足以拼凑当年在周斯复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已经委托美国当地的朋友和机构继续根据线索进行深入调查了,希望近期内能有新的收获。
下午六点,小托班的铃声一响,老师们带着各个班级的小朋友依次排队走出校门。
和一群家长挤在校门外,时添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很快就在一群小豆丁里找到了手牵着手一起往外走的羊羊和邱胖胖。
从这个秋季学期开始,羊羊就已经正式升入小学三年级了。因为他的IQ测试比普通小孩要高不少,并且之前已经在美国学习完了初中以前的全部课程,学校的老师推荐他直接跳级去读五年级,但羊羊誓死不同意,说邱胖胖在哪他就要在哪。
最后,两个小朋友还是没有被拆散,每天仍然乐呵呵地待在一块。
可今天,羊羊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死攥着邱胖胖肉嘟嘟的小手,羊羊涨红着一张脸,紧咬着嘴唇,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在人群中看到时添的身影,邱胖胖连忙拉着满脸委屈巴巴的羊羊,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Daddy!”
来到时添面前,邱胖胖垫起脚尖,将羊羊的手小心翼翼地递给他:“Daddy,羊羊又在班上哭鼻子啦!”
在两个小朋友面前缓缓蹲下身,时添把羊羊拥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瘦小的背:“怎么了,和我说说?”
羊羊把头埋入时添怀中,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邱胖胖连忙在一旁认真补充:“老师上周发短信通知家长,今天会在班里举行万圣节活动,让家里的大人和我们一起打扮,要评选出最佳万圣节变装奖。”
“但是……”
顿了顿话头,他刻意凑到时添耳边,压低声音道,“老师给羊羊妈妈发了短信,羊羊没收到,他今天下午才知道会有亲子活动,已经来不及准备啦。”
抬头往周围一看,时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门口正在等孩子的家长群中,确实有不少家长的穿着和平时不太一样,五颜六色什么风格都有。
甚至在停车的时候,他还在停车场里见到了一个打扮成蝙蝠侠的中年大叔。
原来是因为今天学校里有万圣节活动,怪不得门口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
“时,时叔叔€€€€”
用手搂住时添的脖子,羊羊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哽咽出声,“怎么办,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没人陪我一起玩……”
“我什么也没准备,他们肯定会嘲笑我的€€€€”
“……”
揉了揉羊羊毛茸茸的小脑瓜,时添转头问身旁的小胖子,“胖胖,你们班的活动几点钟开始?”
“七点,现在已经六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