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靠在床头柜前,时添拿着手机,神情专注地和老翟打电话。
“对,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抬手揉了揉眉心,时添对着电话里的封禹总裁说,“老翟,你在市中心订家不错的高档餐厅,今晚带大家好好去吃一顿,再喝点酒,之后找我报销就行。就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都好好放松一下,再接着准备接下来的路演。”
电话里传来老翟的声音:“……时总,那您今晚几点钟来?我让餐厅给您预留一个座位?”
“我……”
张了张口,时添原本想对老翟说,他等会洗个澡、收拾一下就过来,却突然间停住了话头。
透过落地窗的反光,他看到刚被自己狠狠踹下床的周斯复用手捂住鼻梁,扶着床檐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男人的衣领朝两侧微微半敞着,头发难得的有些凌乱,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收回自己的目光,时添动了动喉咙,接道:“……我今晚还有点事,你们先聚,明天再在酒店楼下汇合吧。”
又和老翟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时添挂断电话,这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转过头,他发现周斯复背对着自己站在衣柜前,正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看到姓周的将上半身脱得赤条条,露出光|裸白皙的后背,又接着开始解腰带,时添只觉得喉咙口隐隐有些发干,心跳也跟着开始加速:“你……你脱衣服干嘛?”
听到他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周斯复回过头,面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换件衣服,送你回酒店。”
他问,“怎么了?”
“……”
脸上的表情一僵,时添立刻匆匆别开目光,“没什么,我以为€€€€”
“......”
正在解腰带的手微微一顿,周斯复像是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深了深,有种难以言明的情绪藏在里头。
“家里没套,也没可以润|滑的东西。”
他背对着时添,有些干干地沉声开口,“如果你想,我现在让他们€€€€”
“不,不用了!”
时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意识到自己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时添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把简单的脱衣服往那方面想啊?!
随着他强行开口解释,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微妙地凝结了一瞬。
正当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时,周斯复突然出了声:“给你熬的粥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端上来?”
时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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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周斯复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时添已经重新坐回床头柜前,正用手捂着额头,缓缓弯下腰,满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盯着那人红得发烫的耳后根看了数秒,他转过身的同时低下头,唇角微微一扬。
实在是。
太可爱了。
下到一楼,周斯复走入厨房,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他一边接起了手下打来的电话。
“嗯,”确认楼上的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周斯复缓缓开口,“怎么说?”
“祁连的那群‘耗子’已经提前被支走,暂时没发现您和时先生的接触。”
下属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他现在已经被姓季的盯上了,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优先确保他的安全,”周斯复淡然出声,“至于剩下的事情,看他自己的意愿和安排。”
下属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老板会是这样的答复。
顿了顿话头,下属有些迟疑地往下接道:“可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如果这时候多了一个变数,那€€€€”
在他们原本的安排中,时先生是完全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
哪怕时先生突然决定要来美国上市和开展路演,老板为了不让他牵连其中,也一直在试图想尽办法让他远离争端。
按照最初的打算,在路演活动的第一站结束后,他们就会在暗地里使绊子,使时先生无法顺利前往纽约,推后其第二站在纽约的路演行程。
只要时先生不在这个节点前往纽约,那他就会被排除在祁家纷争的漩涡之外,直至一切结束。
可老板现在的意思,听起来居然是想要他们完全不去干涉时先生的举动。
正当他准备再确认一番时,他忽然听到老板在电话那头问:“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
下属怔了一下:“……什么?”
周斯复没吭声。
过了一会,随着锅里的粥渐渐沸腾,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既像是在和电话里的下属讲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独白。
“十年前,在下决心离开前,我认为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周斯复垂下眼,继续用汤匙搅拌着锅里的热粥,“那么多年过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没问过一句他心里的想法,问他当初愿不愿意,想不想放开我的手。”
“为了所谓的‘保护’,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说,“只要当一天局外人,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站在厨房缭绕的雾气中,他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脸,嗓音微哑:“可今天,他却对我说,让我不要再独自面对这一切。”
和他呼吸交缠间,那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掌心,与他四目相对,坚决而又果断地告诉他,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复仇。
作为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时添也不例外。他有权利愤怒,也有权利犯错。
如果只是用“为了你好”这个冰冷的借口,将时添就这么挡在所有真相的大门外,那自己也太自私不过了。
在遇到时添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以至于想拥有他的全部。
他迷恋着这样一个鲜活、饱满,从不畏惧挫折,却又敢于和命运抗争到底的美丽灵魂。
跨过岁月,历经坎坷,仍然深深爱着。
“老板,你……”
没等下属把话完整地说出口,周斯复已经端起盛好的粥,对着手机里的人说:“帮我订周三的航班,飞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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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热腾腾的暖胃粥上楼,周斯复刚推开主卧的房门,就发现坐在床前的人突然放下手机,像是被自己开门的声音给吓得不轻,几乎快从床前弹了起来。
将手机放回裤兜,时添蹙着眉回过头:“你怎么进门不敲门?”
无视了面前人慌手慌脚的小动作,周斯复把盛着粥的碗放到床头柜上,问:“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时添下意识地避开周斯复投来的眼神,弱弱答道:“……没什么,就公司的一点事情。”
没再继续追问,周斯复从书房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时添的正对面,看着他拿起勺子,低下头小口小口舀粥喝。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你们公司今晚有聚餐?”
双腿交叠搭在床前,周斯复缓缓开口,“你怎么不去?”
“……”
时添正埋头喝着粥,差点被周斯复的问题噎了个半死。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姓周的,自己是因为时隔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终于见到这人一面,想留下来陪他多待一段时间吧??
正打算找个借口随便敷衍一下,他便听到周斯复慢条斯理地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聊一聊。”
弯腰拉开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柜,周斯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烫金的黑色信封,递给了正在喝粥的时添。
看到周斯复递来的东西,时添握着餐勺的手微微一僵,随即面不改色地抬起头,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周斯复说。
听到周斯复的话,时添停下喝粥的动作,用两只手将信封拆开,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做工精致的牛皮信纸。
将折叠成两半的信纸朝两侧缓缓展开,他忍不住疑惑地挑起眉:“这是……邀请函?”
信纸上的英文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两三行。内容大概是邀请周斯复参加即将在本周五举办的一场晚宴。
晚宴在位于纽约Bronx的祁家主宅举办,形式是舞会加鸡尾酒会,将从下午六点一直举行到午夜十二点,整整五个小时。
周斯复微微颔首,表示他说的没错。
“这是我大哥祁为琛给我寄来的邀请函。”
朝时添手上的邀请函微微抬了抬下颌,他对着时添解释,“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两件事。一是为了庆祝他就任祁连电子董事长一周年,二是为了庆祝他和白然结婚一周年。”
“商业晚宴和纪念晚宴都在祁家坐落在Bronx外围的庄园里举行,会邀请几百名纽约地区的名流参加,”周斯复顿了顿,“我也必须出席。”
时添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嗯,我知道了,所以呢?”
“……”
从椅子前缓缓坐直,周斯复双手交叠放在膝前,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冷峻而又凝重。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他说,“这是专门为我设下的‘鸿门宴’。”
没等时添开口发问,他便接着继续:“我知道,你的下一场上市路演也在纽约,周六上午十点,第五大道82号,大都会博物馆。”
“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垂着眼,周斯复淡淡开口,“但我认为你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
“那天晚宴结束以后,你应该会听到一些关于我的消息。”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即将发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这些消息可能非常糟糕,也可能很消极,甚至会有一些针对我的传言,会让你听到以后完全无法接受,但全都是我整个计划里必须要冒的风险。”
周斯复的面色十分平静:“所以十天,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不管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慌,不要害怕。站上第五大道的演讲台,好好完成你最重要的一场路演。”
“我也许无法像今天一样,在台下当你的观众,看着你在台上发亮、发光。”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把时添的头发,“但你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我都一直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