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昀清有些想不通,相亲就相亲,陆闻川有什么不方便告诉他的?
江昀清沉默片刻,回答说:“我们在同一家餐厅。”
周逾安觉得好笑,双臂交叉撑在吧台边沿,得理不饶人地继续深究他话里的漏洞:“所以他明明在相亲,但却把相亲对象扔下,带你去换了衣服?”
“……”
江昀清觉得在这件事上和周逾安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及时止损,笑了笑,没再多说。
但周逾安却没有就此打住,他转了个身,背靠着吧台,握着酒瓶将威士忌倒满酒杯:“其实,之前我听闻川提起过你。”
江昀清抬头看向他。
“大概是在他刚回青城的那几天吧。那时候他就让我留意,说有位朋友有空了可能会来酒吧找他,要是来了但他没在,让我帮忙关照。”周逾安回忆说,“但那个人一直都没来,我也一直都不清楚是谁。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吧?”
江昀清干巴巴地回答:“前些天我有别的事……”
“忙工作?”
“不是,是家事。”
周逾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偏头仔细审视了他几眼,下结论说::“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
江昀清抬眼看他,温和地说:“没有,你看错了,我现在很放松。”
“我说的不是你眼下的状态。”周逾安说,“情绪除了短暂的应激,还有长时间的心境,你现在很放松,但你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怎么开心。”
“谈过恋爱吗?”
江昀清目光一顿,看向杯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猜猜,你不高兴是因为工作前途还是爱情。看你这表现,应该就是后者喽。”
江昀清没说话,只觉得陆闻川的这位朋友说话做事远比陆闻川要故弄玄虚,还一针见血。
如果对方一直这么问下去,他怕是等不到陆闻川回来就要转身走人了。
兴许也是知道自己让聊天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周逾安没再过问江昀清的感情生活,而是转而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服装设计师。”江昀清如实道,“但那已经是辞职之前了。”
周逾安似乎觉得有些讶异:“为什么要辞职呢?”
江昀清张了张嘴,缓慢说:“工作太繁琐了,没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倒也不算说谎。
其实自打宋淮之去世后,他的那份工作做着就不怎么顺手了。但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停下来,工作再怎么繁琐,最起码还可以转移他的注意,不至于让他有时间整天胡思乱想。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到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有所好转了,但二月份情人节的前一天晚上,手机日历给他弹出日程提醒,“宋淮之生日”几个字还是如利刃一般,割破了他的伪装,让他的悲伤无处遁形。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仍旧适应不了没有宋淮之的日子,即便平常工作再忙,碰到和对方有关的节日,也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他可以过没有宋淮之的情人节,却没有办法在对方生日那天不去想念。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辞了职,一边缅怀着过去,整理着宋淮之留给他的所有记忆,一边又妄图放下执念,想理智一点再理智一点,好让自己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周逾安依旧觉得他在为情所困,他在酒吧见过很多情场失意的人,每一位脸上都带着和江昀清如出一辙的表情。
“既然工作不顺利可以洒脱抛弃,那一段不怎么顺心的感情为什么不可以呢?再难忘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江昀清笑了笑:“周先生颇有心得,那要是时间没办法解决该怎么办呢?”
他本意是想通过变相的嘲讽堵住周逾安的嘴,但没想到周逾安并不在意,反而从善如流:“工作不顺就再找一份新的,感情当然也是一样。”
“放下需要的通常不是时间,比时间更有效的,是一个合格的新欢。”
江昀清偏头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竟没有答上话来。他搜肠刮肚近乎急迫地想要反驳周逾安的观点,但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必要,也没意思,周逾安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和周逾安也不一样。
因此,到最后,他也只是徒劳地握紧了手指,掌心贴着已经布满液化水珠的杯子,感觉到了近乎慌乱的冰冷。
周逾安没再说什么,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对江昀清善意地笑了笑:“都说金汤力喝着没意思了,我再给你推荐几款烈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当尝个鲜。”
于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周逾安给江昀清推荐了不下四五种不同原料不同度数的鸡尾酒。各种颜色的酒液下肚,给常年滴酒不沾的江昀清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陆闻川回来时,江昀清已经不省人事地趴在了吧台边,旁边搁着好几只已经见了底的杯子。
陆闻川直觉不妙,伸手推了推江昀清的肩膀,叫了他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他伸手摸了摸江昀清的额头和颈侧,皮肤炙热的触感烫在他的手背。
他几乎立刻就推测出了原委,扭头看向周逾安:“你给他灌酒了?”
周逾安不满他的质问,却又有些心虚,理不直气不壮:“刚认识一起喝几杯都不行啊?”
又说:“谁知道他酒量这么差……”
陆闻川皱着眉将江昀清拉了起来。江昀清艰难睁开眼,意识却十分模糊,晕晕乎乎地就往他怀里撞。
周逾安有些过意不去:“这怎么办?要不叫个代驾吧,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陆闻川当然知道,但却没理他,揽过江昀清的腰,将他的一条手臂绕过自己的肩,架着他就往外走。
“我送他回去。”他转过头没好气地横了周逾安一眼,“这里你看着。”
“……”
【作者有话说】
金鱼纹身即刻登场,这次是全景的哦~
第0015章 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喝醉的江昀清安安静静,不耍酒疯,除了走路左摇右晃需要人托着,其余时间都十分听话,比陆闻川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带。
“去哪儿啊?”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江昀清神志不清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闻川正站在车外低头探过身来帮他系安全带,车内光线太暗,江昀清又离得太近,大半身子挡着他的视野,他摸索了好久才将安全带插入卡扣。
咔哒一声响后,陆闻川才直起身来,长舒一口气:“送你回家。”
江昀清的住处离怀续酒吧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路上,陆闻川一直在关注江昀清的状况,他不清楚江昀清的酒量,混合酒最容易醉人,也不知道周逾安都给他喝了哪几种。
好在江昀清没什么不适的症状,就是喝醉了有些上脸,脸颊、耳根、脖颈,露出来的地方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车很快就开到了地方,陆闻川如上车时那样又一次搭着江昀清的胳膊将人扶了下来。江昀清消停地睡了一路,酒一点没醒,身上反而更软。
尤其是进电梯的时候,江昀清站不稳,总爱往陆闻川身上靠,头歪在对方肩膀上,整个人晃晃悠悠的,被陆闻川按进了怀里。
“别动,老实点儿。”
江昀清被命令了,有些不乐意,变本加厉地朝陆闻川怀里挤了挤:“站不住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
江昀清比他矮一些,半搂半抱地靠在他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窝,柔软的头发挠得陆闻川耳根发痒。
陆闻川偏头避了下,瞥到江昀清的发顶,又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用与昨日替江昀清整理衣领时截然不同的力度捏住了江昀清的两颊,迫使对方抬起了头:“还知道我是谁吗?”
江昀清似乎是真困了,将脑袋的重量全放在了捏着自己脸的那只手上,半睁着朦胧的眼睛,聚焦了半天才将陆闻川给看清。
他冲着陆闻川笑了笑,黏黏糊糊地回答说:“陆老板。”
其实认识这么久,陆闻川还没听过江昀清叫他的名字,唯一一次称呼他,是在南清医院回民宿的路上,他问江昀清是不是心情不好,江昀清回话时很无奈地叫了他一声“陆老板”。
在民宿或者酒吧,有很多人叫他陆老板。但江昀清的叫法跟别人很不一样,像是调侃,尤其像眼下,尾音上扬,搭配对方没什么焦点的眼神,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陆闻川便又放开了他,重新将他抱进了怀里。
江昀清家的门用指纹锁,由于江昀清的不配合,进门时陆闻川抓着他的手掰了许久才将门给打开。
他半拖半拽地把人带进屋,在玄关处摸索了许久才把屋内的灯都打开。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江昀清家里的布置也一目了然。
估计是一直一个人住的原因,江昀清家里没有过多的摆设。客厅装修风格简单,没有任何彰显主人个性的陈设,跟网上中介挂出来的房源图片一模一样。
除了落地窗边那个盖着白布的画架,看不出哪些东西是他自己的,哪些东西是公寓租住时本身就带着的。
陆闻川愈发肯定江昀清一定是图方便的那种人,平常不会主动添置东西,再加上一直跟着工作租房住,物欲又低,为了不在搬家时给自己造成麻烦,基本不会装点自己的居所。
拎包入住,拎起包就走。没什么不好,就是一个人待着有些冷清。
陆闻川还在判断客厅对面的那两间一模一样,同样紧闭着的房间哪个是江昀清的卧室。转过玄关的时候,江昀清却靠在客厅的墙面上不肯走了。
陆闻川伸手去拉他:“去睡觉了。”
“我还不困。”
江昀清赖在那里,轻轻挣开他的手,没精打采地摇头。
陆闻川对他没办法,矮下身平视他的双眼,笑他:“刚刚睡一路,现在倒是不困了。”
又催促,“快去睡觉,等你睡着我就走了。”
江昀清还是没有动,也没理他,斜靠在墙面上,在这间冷清的房子里有种莫名的可怜。
陆闻川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探过去,撩开他的鬓发,擦过粉润的耳廓,路过左脸下颌,又落到了对方颈侧。
比起江昀清酒后灼热的皮肤,陆闻川的手明显要凉很多。江昀清忍不住朝他手心蹭了蹭,红润的双唇微微张着,舒服地呼出一口热气,又抬起眼来看他。
陆闻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轻声问:“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周逾安都跟你聊什么了?”
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他问的什么,江昀清许久都没回话,两只手握着陆闻川停在他颊边的手腕,又将大半重量搁在了上面。
“他问我好多问题。”
明明是昏沉的表情,江昀清言语却还算清晰,他对着陆闻川抱怨:“我答不上来……你也不在。”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有难以察觉的埋怨,整个人都高兴不起来。
陆闻川忽然有了那么一点儿被依赖的错觉,掌心贴着江昀清滑润的肌肤,在青城七月的傍晚被对方烘得热热的。
江昀清也觉得热,屋内还没来得及开空调,他穿着衬衣,本身体温就高,从酒吧到公寓折腾了这么一通,身上缓慢地起了点薄汗。
他松开陆闻川的手腕,转向自己的衣领,将扣到顶的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了完整的脖子和锁骨。
陆闻川却倏然收回了手。
因为他又看到了那截让他挥之不去,又莫名其妙无法忘怀的红色鱼尾。
一直以来,陆闻川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但同样好奇心也重。
他很容易被神秘的事物吸引,喜欢结交有故事的人。就像他之前跟江昀清说过的,比起万里无云,各种景色一览无余,他更喜欢朦胧之中似有若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