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天更,距离破镜还有两章
◇ 第37章 你会答应他吗?
此后,陆闻川每每想起,都觉得接到江昀清电话的那晚应该是自己此生最不堪的时候,明明平平无奇,却让自己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而这种感觉,哪怕是他第一次打开江昀清画室,看到对方对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意,意识到江昀清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自己的时候,也难以相比。
酒吧忙,陆闻川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江昀清。
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今天发现租住的地方画没了之后就立马赶来了陆闻川家。他有猜测是陆闻川帮他收走了,但进门后却发现,陆闻川家的客厅里只有六只箱子,他怎么都找不到多余的那些,这才匆匆拨打了陆闻川的电话。
陆闻川缓步上前,把手里端着的纸箱放到茶几上,对江昀清解释:
“下午搬家公司的人来的时候房东也来了,他看了房子,发现了画室的画,以为是你落下的,知道你跟我住一起,就让我尽快帮你拿走。”
“这些东西怕撞,我就拿到了自己车上,后来周逾安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工作的事,我就忘在了后备箱里。”
“……别担心,没有丢。”
江昀清盯着那只纸箱子,东西太多,封不上箱,很多画和照片有序地堆在里面,明明抚摸过多次,眼下却显得那么陌生。
江昀清觉得自己有哪里好像很不对劲,那个迫切地打电话给陆闻川,质问东西去了哪儿的江昀清好像跟他隔了很远。
他有一种恍然初醒的感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虚伪。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走出了那片阴影,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注射的麻醉剂。
一切并没有改变,他还是没办法将自己剥离出来,还是在不经意间陷入了对于过去的怀念。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昀清匆匆抬头去看陆闻川。
但陆闻川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将东西放下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这晚,江昀清睡在侧卧。陆闻川帮他整理好了房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江昀清不想一个人待着,却也不敢随便逾越,一个人侧躺在黑暗里,觉得自己像躺在不见天日的深海,不断下沉。
半夜两点多,江昀清第二次惊喘着从梦里醒过来,手脚冰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疲惫地坐起身,在黑暗里缓了很久,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他没有再回床上,站在床边昏昏沉沉地盯着床面看了很久,这才鼓起勇气转身,打开卧室的门,走去了陆闻川的房间。
陆闻川没有锁门的习惯,刚好方便了他。他握着把手,将门推开一个角度,看着里面同样弥漫的黑暗,站在门口小声问了句:“你睡了吗?”
陆闻川没应声,应该是睡熟了。江昀清犹豫半晌,推门进去,有些畏缩地走到了陆闻川的床边。
他在陆闻川的另一侧躺下,床上没有多余的被子,他只给自己搭了个角,悄悄贴到对方后背,等了几秒又伸手去抱陆闻川的腰。
但陆闻川没让他得逞,几乎是在他摸上去的那一瞬间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提了起来。
“别乱动。”
陆闻川很清醒,但却没松开,江昀清便只能维持着这个半举手臂的动作,一言不发地靠在陆闻川的背后。
他已经做好了被不耐烦地呵斥然后再赶出去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陆闻川并没有那么做,最多也只是松开了江昀清的手,背对着他再没动一下。
江昀清没有要求很多,也没再去抱他,额头抵着陆闻川背,借着这点温度,再次陷入了睡眠。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陈清女士没有催促,江昀清便待在陆闻川那里没有回家。
但他跟陆闻川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失眠的那晚过后,他再没有去打扰过陆闻川。陆闻川每天早出晚归,两人很少见面,即便碰巧坐在一块吃饭,也很少说话。
两人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到了二月十三号这天,赵赫安联系到他,说自己回了青城,问他有没有空出来见上一面,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拿给他。
江昀清并不觉得自己往后还会跟赵赫安有什么交集,但对方邀请了,他也不好意思回绝,两人便定了第二天下午在陆闻川家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那天是情人节,又赶上春节假期,街道上很热闹。尤其是咖啡馆所在的那一整条街,由于靠近文化休闲区,道路上的布置以及格调都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约定的咖啡馆离小区不远,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江昀清出门的时候没开车,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街边行走。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冷风将街道上方横贯拉起的灯笼吹得吱嘎作响。
江昀清推门进屋的时候带着满身寒气,鼻尖冻得通红,在店员的指引中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安静地等待着赵赫安的到来。
下午四点三十八分,门口的玻璃风铃再次响起,赵赫安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在室内扫视了一圈,快步走到了江昀清面前。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他嘴上说着,动手将棉服脱下,坐到了江昀清对面。
江昀清说了句“没关系”,拿起菜单递过去,示意他点单,又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赫安却没有接话,先盯着江昀清看了几眼,问:“你最近没休息好吗?脸色好差,黑眼圈也重了不少。”
“没事,只是有点儿失眠。”
赵赫安却笑道:“前段时间在南清,刚跟陆老板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现在看着倒好像又回去了?为什么,不开心吗?”
江昀清轻轻皱眉,前车之鉴,他本能地不想让赵赫安跟陆闻川产生联系。
他提醒说:“我没事,也请你不要再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我以前怎么样跟现在的他没有关系。”
赵赫安点点头,礼貌地笑笑:“这样吗?我还以为你的转变是因为他而产生的,觉得他知道以后应该会高兴一点。”
江昀清有些不耐,但语气还算温和,问他:“你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东西呢?拿出来吧。”
赵赫安鼻腔里叹出一口气,不再开他的玩笑,言归正传,将随便随身带来的纸袋拎了过来。
他在袋子里掏出一个长方体的盒子,盒子不大,看着很旧,平平无奇的外表让江昀清完全静止了下来。
江昀清盯着那个盒子愣了很久,不是没认出来,而是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赵赫安这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江昀清茫然地盯着,除了自己愈发轻缓的呼吸,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外物的存在。
此时,门口的风铃又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几位客人推门而入,肩上带着点儿白。
天气预报中提过的雪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
江昀清被今年的第一场雪蒙住了眼睛,余光中,落地窗外,街道上热闹一片,他却只看得见眼前尺寸的距离。
“你应该认识这个吧?”赵赫安将盒子推到江昀清面前,双手松松扣着搁在桌面上,有些无从开口。
他斟酌道:“这是淮之出事之前寄给我的,当时你跟他分手,他怕你不见他,所以留了东西让我转交给你。但后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其实在民宿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过告诉你的,但当时东西没在身上,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想法,不清楚这样东西会不会给你带来负担。”
“但既然你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这个东西一直放在我这儿也不合适,也该物归原主了,你想怎么处理,随你的意。”
江昀清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单薄的身体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鼻尖泛着从外面进来后一直没缓过来的红,让人觉得可怜。
赵赫安同样沉默了很久,没找到合适的语言,只说:
“我知道你很难过,今天是淮之的生日,三年前你跟他在这天分开的,如果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彻底说声再见吧。”
这次见面只花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快到五点的时候,赵赫安说自己还有事,又重新穿上外套离开了咖啡馆。
江昀清抱着盒子回家,外面的雪已经变大了,行人明显比来时少了很多,路面上积了一层泥泞的雪白。
江昀清到家时鞋子已经脏污不堪,衣领和头发湿了一半,贴在皮肤上有种湿冷的潮意。
他没去管,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静了很久,才伸手去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了过往数年,他和宋淮之在一起时留下的大多数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比如他们二人第一次约会的照片,第一次购物的发票,第一次旅行的纪念品,还有江昀清无聊时随手画给他的所有的画。
那些东西江昀清大多都见过,唯一陌生的,是里面最表层放着的一支录音笔,还有旁边角落里被一堆画纸压着的,方方正正的白色绒盒。
江昀清已经预感到了里面的内容大概是什么,觉得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打开录音笔的开关,听到里面传来的久违的声音时,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宋淮之是一个很浪漫的人,经常会给他制造惊喜,给江昀清留下了很多很美好的回忆。
曾经的江昀清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些回忆生活,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状态每况愈下,当他反应过来时,潜意识已经为了自保,帮他重新做出了选择。
这时候的他有了新的恋人和新的生活,又开始觉得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些记忆早晚会像泛黄的老相片一样慢慢褪色。他不是不爱宋淮之,只是不想一直活在痛苦不堪的围墙里。
然而如今,那些陈旧的记忆随着宋淮之的声音再次席卷而来,江昀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过往的种种,他的愧疚、思念还是将他拖入了深海。他还是很想让宋淮之在他身边。
“昀清。”
录音笔传出来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江昀清弓着脊背,低垂的眼睫上已经沾上了水汽。他原本安静地听着,不到几秒又张开了双唇,呼吸看着很不规律,很努力地想把堵塞住喉咙的那团气体压下去。
“今天是三月十五日,我妈妈生病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五分钟前我刚回复了你的电话,我觉得你可能察觉出了什么,但我没跟你说实话,对不起,我真的很怕你会离开我。”
宋淮之沉默了几秒,轻轻笑了笑,继续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录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又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出口。因为我觉得你听了可能会哭,你知道,要是看到你掉眼泪,我就肯定说不下去了。”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一直回答不上来。回家后,父母也问了我相同的问题,我也一直没有开口。”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喜欢好像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我当时只是看到了你,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后续分开的每一天都想快速地遇见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到现在,我可以细数我们之间值得纪念的一切,清楚地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样子,你第一次拥抱我时的感觉。还记得模特大赛那天,你站在我身边,因为名次不好,像一只淋了雨的鸵鸟缩着脑袋。”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握住你的手。”
“所以,喜欢不需要理由,不喜欢才需要。”
“你还记得我们去南清的那次吗?”
“我没告诉你,在情人桥,我偷偷挂了许愿牌。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幼稚,我跟管理员要了两根绳子,绑在了一起,挂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我觉得那应该是最结实的一只。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这支录音笔我打算等我说服了父母,回到青城的时候亲自交给你。包括……盒子里的那对戒指。”
“那东西是我去年定做的,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但一直没拿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时机好像不太合适。但又不知道一个好的机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想再等了。”
“昀清,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未来还会有很多个五年。我知道你对我们的这份感情并没有多少信心,但是没关系,我会努力向你证明。”
“你是我愿意用生命去爱护的人,你值得我的一切。”
客厅重归于寂静,江昀清握着绒盒,心口发闷,感觉到了胸腔里久违的滞阻感。
他有些喘不上气,没有丝毫的勇气打开盒子,只是徒劳地扯了扯衣领,仰起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他却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就在他努力地想将那股冲撞着神经的情绪压回去的时候,身后玄关处,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呼吸静止了下来。
陆闻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垂在身边的手里握着一束鲜艳潮湿的玫瑰花,领口有新雪融化的痕迹。
他冷静地看着江昀清,问:“你要答应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