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第46章

林羡玉转过身,有些委屈,又像是好不容易才痛下决心,“那我就帮帮你吧。”

赫连洲怔住。

“虽然我不明白今天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但是……”林羡玉伸手去摸了一下赫连洲的额头,“但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他又缩回去,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小声说:“你下次咬我的时候可以轻一点吗?”

第34章

赫连洲在天色微明时醒来。

四周悄无声息, 整座军营都沉浸在酣梦之中,赫连洲睁开眼,听到营帐外的呼啸风声, 低头就看到怀中睡得正香的林羡玉。

林羡玉侧躺着, 枕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呼吸平缓,气息温热。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 他心潮起伏, 不由得搂紧了林羡玉, 却无意间弄醒了他。林羡玉动了动, 嘤咛了一声,很是不满地用脸蹭了蹭赫连洲的颈窝, 咕哝着问:“什么时辰了?”

“天还没亮,继续睡吧。”

“为什么弄醒我?”林羡玉疑惑地抬起头。

赫连洲语塞。

“没有正经事情为什么要弄醒我?”没睡醒的林羡玉脾气大得很,皱着眉头, 在赫连洲的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怒气未消地说:“这样搞得我都睡不着了!”

赫连洲很无奈,僵着身子不敢动,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帮林羡玉掖了掖被角。

靠近时发现, 林羡玉已经睡熟了。

“……”这才眨眼间的功夫。

赫连洲忍不住轻笑,心又软又热。

他不像林羡玉那样嗜睡, 他向来醒得很早,这是他从幼年时就养成的习惯。

那时他和母妃在冷宫中生活, 皇后派来的宫人仗着势作威作福,对他们百般作践, 让他们戴着镣铐清扫宫院,无论寒冬还是热暑,都是日出时起,四更天时才能睡。

静贵妃病重,四五岁的赫连洲承担了所有苦活。脚腕被铁镣铐磨出血,他也不喊疼,依旧弓着身子擦洗地砖,旁人吓得瞠目,他仍脸色漠然,任血一滴滴地落在身后的地砖上。

那时宫中人都以为二皇子是哑巴。

后来进了军营,士兵们也说怀陵王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其实赫连洲也不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什么事能挑起他的情绪,直到林羡玉出现。

这个娇气的祁国小世子,像一只意外闯进朔北大漠的蝴蝶,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裳,衣袂飘飘地穿梭在王府的回廊中。他还很爱哭,眼泪像是不值钱的砂砾,扑簌簌地掉不完,可他又很爱笑,从不吝啬于表达情绪。

巴掌大的脸,每天轮番上演喜怒哀乐。

因为林羡玉的出现,原本荒凉的后院多了一棵槐树、一方菜园、两只兔子……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甚至在婚后的某天,赫连洲上完早朝还没走出宫门时,就已经开始期待回府了。

用林羡玉的话说,应该是回家。

从此他也是有家有室的人。

赫连洲侧过身子,看着林羡玉纤瘦的背影,伸出手,虚虚地抱住他的腰。

林羡玉身上总是很香,哪怕在北境的风沙里吹了四个月,却还是一身细皮嫩肉。

赫连洲想:玉儿乖,再陪我一段时间,好不好?北境没那么差,大漠孤烟也别有一番意境。等寒冬将至,我就送你回家。

他在林羡玉的头发上印了一个吻,随后蹑手蹑脚地起身,拿了外袍,到营帐外穿。

耶律骐派来的使臣还在军帐中等候消息,赫连洲走过去,告诉他:“转告斡楚王,两地百姓本就是同根同源,民间来往如此之频繁,根本无法断然切割。本王虽然是奉朝廷之旨,前来劝归,轻易不会大动干戈,但如有必要,本王绝不会往回退,还请斡楚王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固执己见。”

使臣慌忙躬身行礼:“是。”

赫连洲看着使臣远去的背影,召来桑荣,说:“让乌力罕再调一万人过来。”

桑荣神情肃穆:“您的意思是€€€€”

“这里必有一战。”

“可是您领的旨意是劝降。”

“你认为耶律骐能被劝动?他这样的藩王,即使归降,也是后患无穷。”赫连洲转头又问:“斡楚皇庭的事都调查清楚了吗?”

桑荣点头,开始如实汇报:“耶律骐是老斡楚王的第四个儿子,幼年时意外落马,造成不可治愈的腿疾,从此无法行走,只能坐轮椅,一坐便是二十年。老斡楚王因此很不看重他,他原本也是几个郡王中最没有继承可能的一个,直到五年前,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幕僚。”

“据说此人原本是老斡楚王的幕僚,后投靠耶律骐,在这人的帮助下,耶律骐势力大增,渐渐的,朝中军中都有支持他的人。后来斡楚王病重,耶律骐抓住机会发动宫变,在斡楚王死后便顺利继位。”

桑荣沉吟片刻后说:“只不过,听说那位幕僚在耶律骐继位后没多久就病逝了,自他死后,耶律骐性情大变,变得愈发阴狠。”

“病逝?”

“是,已经离世了,耶律骐曾想将此人的墓迁至王陵,却被他的三哥耶律端上书弹劾,两人因此结下梁子,朝中人尽皆知。”

赫连洲眸中寒光隐现,吩咐道:“将朝廷的劝降书誊录一份,送给耶律端。”

“是。”

桑荣刚走,纳雷又迎了上来,向他汇报官榷的情况:“绛州府令的兵马还守在官榷门口,他派人来问您,此事该如何解决?”

“阿古木已经抓回来了吗?”

“在牢中。”

“你去审一下,让他把绛州府令、知府一干人等贪墨枉法的情况都交代清楚,随后呈报朝廷。他若是不招,就告诉他,这不是绛州,这是我的军营,太子一党保不住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是。”纳雷领了命。

“审案的事不要告诉王妃,身上要是沾了血,就换身衣裳再去见他,免得他害怕。”

“是,卑职记住了。”

赫连洲望向远处逐渐升起的太阳,又问:“王妃的榷场办得怎么样?”

“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商贩肯来。”

“你暗中帮忙推动吧,尽快把榷场办起来,让他高兴些,这里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得在大战开始之前把他送回都城。”

纳雷抬头看了赫连洲一眼,他惊讶于赫连洲对王妃的珍视与保护,但又不敢妄言,最后还是点头应下:“是,卑职会安排好榷场之事。”

赫连洲叮嘱完所有事,便去部署军防,经过主营帐时,他脚步微顿,似是对里面的人上了瘾,心神竟不受控制地摇荡了一瞬,想起那人昨晚不知死活的一句“那我帮帮你吧”。

他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不懂,还要帮忙?

傻乎乎的,被欺负了还往上凑。

他还想不想回祁国了?

赫连洲强迫自己按下一些不该在青天白日里出现的念头,恢复了冷静,继续往前走。

林羡玉这次又睡到日上三竿。

前两日他为了榷场一事,心事重重,懒觉都没时间睡,今日不知为何,不仅睡到将近日中,还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中那头巨狼又出现了,这次它不仅咬住了林羡玉的脖颈,还压在林羡玉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奋力挣扎都无果。

“殿下,殿下!”

耳边传来阿南的声音,林羡玉倏然清醒,睁开朦胧泪眼,胸口还剧烈地起伏着。

“殿下,你怎么了?”阿南担忧地问。

林羡玉摇摇头,目光仍是涣散的,轻声说:“可能……可能是做噩梦了吧。”

“今天还去榷场吗?”阿南拿来衣裳。

“当然要去了,都怪赫连洲,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我弄醒,搞得我睡到现在。”

林羡玉怨气满腹地坐起来,挪到床边,准备脱下亵裤时,刚抬起腿,动作就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

腿间似乎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一处的亵裤上似乎有一小片黏湿。

他刚想喊阿南,话到喉咙口了又意识到不对,于是噤了声,有些慌乱地盖上被子。

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羞赧,而是害怕。

他望向平时和他无话不谈的阿南,想要开口询问,却怎么都不好意思问,阿南比他还小两岁,肯定不会懂的。

这样的私密之事,也不能问别人。

林羡玉感觉到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忽冷忽热,指尖还酥麻麻的。

阿南发现了林羡玉的异样,问:“殿下,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林羡玉连忙摇头,蚊子哼似地说:“阿南,我……想喝麦茶,你帮我去倒一杯吧。”

阿南立即跑去庖房,帮林羡玉倒茶。

林羡玉则是立即脱了亵裤,看都不敢看,嫌弃地丢到一边,换了干净的衣裳。

匆匆吃了早膳,他便赶去了榷场。

达鲁和阿如娅早就在那里等他了,林羡玉脸颊微微泛红,下了马车就走过去。

“殿下,我们夫妻俩连夜做了烤貂肉,”阿如娅把两大篮子的烤貂肉拿给林羡玉看:“左边的是原本的盐渍风味,右边的是达鲁突发奇想的加了辣椒粉末的烤貂肉,吃起来很辣。”

林羡玉和阿南各拿了一个尝了尝,点头道:“很好吃!达鲁,你这个突发奇想也太厉害了!”

达鲁笑着说:“您说好吃,我们就开心了,这一晚上也算是没白费。”

林羡玉望着空空如也的自家榷场,也突发奇想起来:“要不,找人去绛州城里叫卖?”

达鲁不太懂:“去城里叫卖?”

他看到站在马车边的桑宗,桑宗是陪他哥哥桑荣一同过来的,他年纪不够,还不能参军,赫连洲就安排他陪在林羡玉身边。

林羡玉朝桑宗招招手,桑宗立即跑了过来,林羡玉说:“我们祁国的街道上常有沿街叫卖的人,隔了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想吃的人就会急急忙忙地从家里跑出来,买他扁担里的货,桑宗,你不妨帮我试一试。”

桑宗问:“小人该怎么说?”

“你就说,有没有人想买又香又脆的烤貂肉,新鲜的貂肉,吃起来嘎嘣脆,有盐渍风味的还有辣味的,好吃的不得了,就在城外二里地,大家快去买啊,再不买就没有了!”

林羡玉喊得绘声绘色,把面前的几个人都唬住了,达鲁更是说不出话来。

林羡玉对桑宗说:“你不是一直很想向怀陵王道歉吗?你就拿出那日在街上骂怀陵王的力气来,帮了我的忙,就是向怀陵王道歉了。”

桑宗挠挠脑袋,说:“小人试试。”

阿南却自告奋勇,“我陪他一起去,我和殿下一样是从祁国来的,我知道怎么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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