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第80章

赫连洲终于将他腰间的系带打上结,正准备将他抱下来,帮他穿鞋,林羡玉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晃了晃赫连洲的胳膊,说:“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什么事?”

“就是……”林羡玉抿了抿唇,犹豫良久之后,说:“让祁国和北境之间开放通商。”

他上一次提,赫连洲发了很大的火。

他又一次触碰赫连洲的逆鳞。

两人虽已如胶似漆,但林羡玉还是惴惴不安,他有些后悔,他不该在这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内政还一团乱麻,赫连洲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不该再用祁国的事惹赫连洲心烦。

他垂眸不语,愈发懊悔。

“好。”

林羡玉愣了愣,缓缓抬起头。

赫连洲眼里含着浅浅笑意,答应了林羡玉的请求:“待一切安定下来,我就开放苍门关,往祁国修驿道,允许两国商人往来贸易。”

林羡玉呆呆地望着赫连洲,猝不及防地红了眼圈,嘴角也一个劲地往下撇。

赫连洲竟然答应了他。

赫连洲为他放下了龙泉州的经年仇恨。

“你怎么这么好啊?”

林羡玉扑上去抱住赫连洲,用力过猛,直接把赫连洲扑到在床上,赫连洲笑着搂住他的腰,任他小鸡啄米似地一通乱亲。

“赫连洲你最好了!”

“你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的母妃?”

赫连洲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再等几天,等我忙完了朝中的事,就带玉儿过去。”

林羡玉趴在赫连洲身上,“好啊。”

好不容易穿好的绸衫又乱了。

阿南进来的时候,赫连洲正蹲在床边给林羡玉穿鞋,阿南连忙说:“王爷,我来吧。”

赫连洲站起身来,“没事,不用。”

阿南放下铜盆:“我已经打好水了,王爷您先洗漱吧。”

“多谢。”赫连洲走过来。

林羡玉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下了床,坐在桌边,以手托腮望向门外:“今日碧空如洗,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

赫连洲也抬头看,“是个好兆头。”

林羡玉朝他笑,眉眼弯弯。

他一笑,赫连洲心头便晴朗起来。

雨霁云开,再无阴翳。

€€

赫连洲准备离开王府时,陆谵走了过来,向他告明:“如今北境内乱,我也不方便久留,再加上祁国如今也不安稳,路上还要花费三个多月,所以我打算这两日就离开。”

“若是这两日,宫里事情实在繁多,恕我无法为殿下设宴践行了。”

陆谵浅笑:“就是为了不麻烦王€€€€皇上,才决定尽快离开的,这一程,见到玉儿平安无恙,还能从皇上这里借到兵马,已是意外之喜,就不便留在这里继续叨扰皇上了。”

“那好。”

陆谵躬身行礼,“恭贺皇上荣登大宝。”

赫连洲微微颔首。

陆谵转过身,眉眼间露出略显凄楚的笑意:“皇上,您借我兵马,究竟是为了解祁国之危困,还是……另有所图?”

显然陆谵已经有所预感。

陆谵是位君子,见赫连洲和林羡玉两人恩爱,便主动与林羡玉保持距离,赫连洲也不愿与他拐弯抹角,直言道:“殿下,我派八千精兵给你,你能领兵作战吗?”

陆谵一时语塞。

“殿下手下有哪位猛将能带领我的兵?”

陆谵眸色微沉,染了些许愠怒。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事实就是如此,殿下,祁国现在的状况和北境差不多,再强大的王朝过了百年,也到了久病沉疴的地步。如果你们没有中兴之君,能结束这番内忧外乱,没有干吏能臣,让祁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不如让我来。”

陆谵神色骇然。

赫连洲的野心大到让他惊惧。

“我本不该跟你坦白,但我不是贪恋权力之人,做这些只求问心无愧,殿下若担心我举兵吞祁,回去之后可以早做准备,解决了邓烽,再整顿朝纲、整肃军队,让祁国重回盛世,为了百姓,我也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你€€€€”

“玉儿对我的唯一要求是不能生灵涂炭,若殿下能稳定祁国局势,让百姓吃饱穿暖,我想玉儿也甘愿舍小家为大家,忍受至亲分离。”

赫连洲微顿,随后望向不远处的山巅,沉声道:“若殿下做不到,祁国也没人能做到,那就不要怪我举兵南下,一统南北了。”

陆谵怔然良久。

赫连洲的话刺耳但字字灼心。

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泱泱祁国,王侯宗亲无数,却找不出一个文韬武略的中兴之君能力挽狂澜。

赫连洲又开口:“殿下若明日离开,今晚我就在府中设宴,为殿下践行。”

陆谵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和,“不用如此麻烦,昨日的晚宴已经非常丰盛了,只需皇上赐我一张通关文牒即可。”

“好,下午我让人送过来,至于八千精兵,我会安排满鹘将军带领他们,随殿下回京,满鹘将军领兵近二十年,骁勇善战,和邓烽交过几回手,殿下可以放宽心。”

赫连洲向陆谵微微颔首,随后阔步离开。陆谵迈开步伐时,脚下竟一阵虚浮,好似无处着力,而后背衣衫也被汗浸湿。

宫仆连忙走上来扶住他,他摆了摆手,接过宫仆手上的家书,说:“去一趟后院。”

林羡玉正在听兰殊授课。

他坐在槐树下,裹着绒毯窝在躺椅里,歪着脑袋,问兰殊:“百姓除了人丁税、地税,还要交那些品类的税?”

兰殊为他解答。

陆谵本不想打扰,是阿南喊了声:“谵王殿下?”

林羡玉立即回头看,笑着招了招手:“扶京哥哥,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

陆谵还是弯起嘴角,走下回廊,莞尔道:“我见你听得认真,不忍打扰。”

“你来怎么能是打扰呢?”

他还是一副娇矜活泼的模样,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经从王妃变成了皇后。

甚至是,敌国的皇后。

他的脖子上有浅淡的吻痕,而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比起在祁国时,褪去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和赫连洲相仿的神韵。

陆谵按下那些纷乱的念头,拿出了本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拿出来的家书:“实在对不住,玉儿,我竟忘了把侯爷亲手写的信交给你。”

林羡玉瞬间收敛笑容,他怔怔地接过信,两只手止不住地发抖:“爹爹的信?”

他连拆信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兰殊帮他撬了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开头便是€€€€吾儿羡玉,近来安好?

林羡玉的眼泪立即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为父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如今已过去百日之久,礼队说你已经安顿下来,婚礼初成,怀陵王并未怀疑,边境月月通报中都未提及男替女嫁一事,想你性命无虞,爹娘的心才终于能落地。

北境乃苦寒之地,不知你近况,还是让爹娘夙夜忧心不能寐。

……

儿,在那边可吃饱穿暖?

可受二皇子苛待?可曾受辱?

林羡玉泪如雨下,直到看见最后三句,脑海中忽然冒出赫连洲今早帮他穿衣的画面。

他好像没饿过、没冻过、没被任何人苛待过,在风沙不止的北境,他有一个干净的屋子,有树有菜园的小院子,昨晚他还对二皇子拳打脚踢,往二皇子身上砸枕头。

“……”

这样想来,他真是幸运。

兰殊递来一方锦帕,他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问陆谵:“扶京哥哥,你跟我说实话,我爹娘现在身子还好吗?”

“你刚走时,二老的确悲痛欲绝,自从礼队回来之后,他们才慢慢缓过来,现在就是每日粗茶淡饭,闲来坐在院子里对弈几局,身体倒是无恙,只是太过想你。”

林羡玉又开始抽噎。

“玉儿,我明日就要离开。”

林羡玉倏然起身:“扶京哥哥€€€€”

“计划就是停留半个月,如今也到时间了,北境内乱,我也不便久留,而且祁国宫里还有许多事在等着我,”陆谵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如平日里温润,多了几分无奈:“你在这里一切都好,我也能安心返程了。”

陆谵又说:“玉儿,给你爹娘写封信,我替你捎回去,二老翘首以盼,就等着你的信呢。”

“好,我现在就写。”

林羡玉立即回屋取出纸笔。

他衣袂飘飘,来去如风,动作轻盈得像只蝴蝶,陆谵看得出了神,低头时正好对上兰殊打量的眼神。

兰殊遂站起身来,颔首道:“愿殿下布帆无恙,平安归祁。”

陆谵声音微冷:“兰先生,你生于祁国,现在却为北境卖命,难道不觉得悖逆祖法,有辱儒士风范吗?”

兰殊笑了笑,“待皇上成了天下之主,微臣再不济也该是个翰林院学士,微臣的祖上应该甚是欣慰,与有荣焉,并不会责怪微臣。”

陆谵拂袖离去。

兰殊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正要拿起书册,忽然又顿住€€€€儒士风范?

谵王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祁国多的是儒学之士,他们进则入仕,退而归隐,德高望重,深受百姓敬服。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