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第82章

赫连洲轻笑:“听到了,小林大人。”

林羡玉很喜欢这个称呼,在嘴里念叨了半天:“小林大人、林大人……”

赫连洲想:玉儿,迟早有一天,北境会变成你想要的盛世景象。

“小林大人还想去哪里?”赫连洲停下来,转头逗他:“微臣带你过去。”

“去草场,想在毡房里看月亮。”

“好。”

赫连洲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他把林羡玉带到了都城南边的一片草场,夜晚的草原看起来格外静谧,柔和的月光照在上面,像一层朦胧的雾。原处是起伏的山峦,湛蓝与墨黑交织的天穹中,晕开了一片又一片云彩,和月光融合,皎洁清透。

林羡玉下了马,提灯向毡帐走去。

里面备好了床榻,还有一壶煮好的热茶。

林羡玉激动地小跑了两步,走到床边,身子一歪就躺了上去,床榻加了绒毯,柔软又不显得闷热,林羡玉喟叹道:“真舒服啊!”

赫连洲脱了靴子躺到他身边。

林羡玉立即滚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靠在一起看远处山巅上的圆月。

“扶京哥哥明天就要离开了。”

“舍不得?”

林羡玉用手指戳了戳赫连洲的胸口:“你吃醋了!”

“是。”赫连洲捉住他的手,“为什么他是扶京哥哥,而我就是赫连洲?”

林羡玉愣住。

赫连洲把他的手拿到嘴边,咬了一口,故作生气:“你对所有人都礼貌得很,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肆无忌惮?”

林羡玉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呆呆地望着赫连洲,眨了眨眼,说不出理由。

好像从很早之前,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赫连洲的时候,甚至是从他还没喜欢上赫连洲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对赫连洲直呼其名了。

这是为什么?林羡玉也想不明白。

他抬起头,看着赫连洲的侧脸,星月映在他的眸中,他忽然又想起昨晚的某些画面。

可能是喝了酒,身子有些热。

他又往赫连洲的身上靠了靠,腿也搭了上去,说冷,非要赫连洲转过来抱住他。

抱住了还不够,又说自己腰疼,要赫连洲把手伸进去给他揉腰。

赫连洲都照办。

揉了一阵子,身体愈发热了,林羡玉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快到他控制不住。

他小声问:“赫连洲,我……我要不要再喝一点酒?喝醉了,会不会就不疼了?”

他很紧张,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他问得那么认真,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懵懂神情有多危险,也不知道赫连洲有多想将他拆骨入腹。

“就是……我觉得我不能只顾着自己……”

他话音甫落,赫连洲就将他翻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

还是像在绛州那样,林羡玉的两条腿长时间并在一起,已经开始发酸,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他支撑不住,想掉眼泪,又记起不久前自己刚在心里许下的承诺,只好忍住。

这点疼,起码比昨晚好得多。

草原的夜色美得圣洁,周遭只有微弱的虫声,毡帐的门帘朝两边敞开,帐外的一切风景都清晰无比地映入林羡玉盈满泪水的眼中。

他抽了抽鼻子,回过头讨吻。

赫连洲俯下身亲了亲他。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林羡玉隐约间听到赫连洲的说话声,睡意惺忪地从毯子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看到紧闭的帐帘。

帘外隐约映出赫连洲的高大身影。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纳雷,纳雷说:“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得知前太子亡故后,精神大受打击,她让人在都城里到处传播怀陵王妃是男人的消息,还说祁国以男替女嫁敷衍和亲,是北境之耻,而怀陵王不仅不出兵攻祁,还盛宠王妃,皆因王妃善于巫蛊之术€€€€”

“什么?”赫连洲震怒。

“都城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百姓们都说,王妃为不祥之人,您决不能立王妃为后。”

纳雷也异常愤慨,怒道:“太后这招实在阴毒,她知道太子殁了,惠国公也失了势,她已无力与您抗衡,便将矛头直指殿下。”

赫连洲的脸色愈发深沉。

“她还想将良贞将军拖下水,四处散播谣言说,您和良贞将军本是情投意合,都因王妃用了巫蛊之术蒙蔽了您的双眼,您才会和良贞将军分开。已经……已经有仰慕您的百姓自发地去山上找方士,说要集天下之力,为您破除心咒。”

赫连洲掀开帘子进来时,一抬头正好对上林羡玉的眼,他愣在原地。

“玉儿,你……都听见了?”

林羡玉没有说话,他身上满是吻痕,长发散乱,许是还没从纳雷的话中回过神来,望向赫连洲的眼神还有些茫然。

赫连洲心疼不已,立即走了上来。

林羡玉心里很慌乱,但不想表现出来,他不想一遇到事情就哭着向赫连洲求助。

他和赫连洲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他们应该并肩作战。

这样利用谣言煽动百姓的法子,皇后已经使过一次了,之前赫连洲利用渡马洲的贪墨案,成功地逼迫太子闭了嘴,这一次呢?

“玉儿别担心,我来解决。”

赫连洲刚要上床抱住林羡玉,林羡玉却伸出手,指尖抵在赫连洲的眉心,说了一串“稀里咕噜哗啦”,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咻”。

“你又被我下了一次蛊!”

林羡玉眉眼弯弯道:“这次的蛊叫做赫连洲永远不能变心。”

第62章

变故总发生在旦夕之间。

一夜过去, 林羡玉就成了众矢之的。

祁国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男子假扮,还善于巫蛊之术, 用了心咒, 让怀陵王对其身份毫无察觉。祁国就是想借此方法,让此人进入宫廷, 动摇整个北境的根基€€€€

现如今,所有人都这样说。

原本只是百姓议论纷纷, 没过多久, 连西帐营的将士们都对此有了怨言。

他们不敢相信王妃是男替女嫁, 更不敢相信怀陵王本就知晓真相, 还替祁国隐瞒。

这让本对赫连洲敬若神明的西帐营众议论蜂起,他们坚信:定是假王妃给王爷下了巫蛊之术, 迷惑了他的心神。

否则王爷怎会娶男子为妻?

将来还要立此人为后……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洲刚处理完太子党的残余,还在宫中筹备登基典礼的事宜,就收到一沓又一沓的谏书, 有的来自西帐营的四品将领,有的来自朝中重臣, 他们都称圣上立祁国男子为后是悖逆祖法之决定,臣子愿死谏求圣上收回成命。

赫连洲的脸色冷沉如铁,将谏书扔到一边, 纳雷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只用眼神打量着赫连洲, 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谣言的源头是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 都关押在刑部大牢了。”

“关他们有什么用,”赫连洲眉头愈锁, 眸子里闪过杀意,出声已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当时就该把他们母子俩葬在一处。”

他起身往秋华宫的方向走。

怀陵王即将登基,所有宫室都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除了太后所在的秋华宫。

秋华宫里满室白绫,鬼哭天愁。

太后一身缟素,端坐正中,见到赫连洲前来,凄楚的神色陡然变化,却又由悲转喜,眼里露出阴恻恻的笑意:“皇上,如今你是皇上了,却还要尊本宫一声母后,心中可有愤恨?本宫想起很多年前,在冷宫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你才几个月大,躺在一张破襁褓中,不哭也不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忽然睁开眼,直直地望向本宫€€€€”

太后微微蹙眉:“本宫那时候就觉得,你会成为锡儿的阻碍,本宫想废了你,想让你和你那没用的亲娘一样,永远留在冷宫中,可你偏偏命大,就连喝了那粗制的流火之毒都死不了,真叫人头疼。”

赫连洲冷眼看她。

“后来你求皇上放你出宫,再没了动静,在怀陵王府里苟活多年,又进了军队,直到你带着西帐营打出名声来,本宫才发现,你再一次成了锡儿的威胁,本宫决定灭了你。”

“其实你最大的威胁不是功高震主,而是你无情无欲,”太后轻笑出声,无法理解似地,“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欲求呢?没有欲求,便不会贪,不贪就无法掌控,我们都在想,该拿什么对付你呢?”

“直到那天,锡儿跑过来,高兴地说,他终于找到你的软肋了。”

“竟是一个男子,还是祁国的男子。”

太后狞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赫连洲,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她双眼赤红,笑得歇斯底里。

赫连洲却从袖中拿出一只镶嵌宝石的匕首,扔到太后面前,漠声道:“这是杀你儿子的刀,太后,自裁吧。”

太后扑到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双手颤抖着捧起短柄,两颊落下清泪,她抬头望向赫连洲:“本宫才不会死,本宫要看着你成为全天下的笑柄,看着你永失所爱,看着你年年忍受七月流火之苦,做一个短命皇帝,下去陪你那短命的娘亲……”她竟朗声大笑起来。

赫连洲再按耐不住经年的恨意,抽出身旁近卫腰间的刀,就要刺向太后。

刀刃闪过寒光。

众人惊骇不已。

就在这时,林羡玉冲进来,抱住了他。

“不要,不要……”

林羡玉一路从明华殿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紧紧抱住赫连洲的腰。

赫连洲倏然停下。

“赫连锡刚死不久,宫里还有其他人,你不能动手,”林羡玉吓得声音发颤,几近央求:“她有一百种死法,但绝不能是被你亲手杀死,别冲动,赫连洲,求你了……”

在林羡玉的哽咽声中,赫连洲的理智缓缓回笼,他扔了刀,回身抱住林羡玉。

林羡玉猜到宫里要出事,一进宫就撞见慌不择路的纳雷,听闻赫连洲去了秋华宫,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时果然不出所料。

赫连洲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唯独在这件事上,在林羡玉的安危上,他竟冲动了。

林羡玉的气息又急又乱,但还是强作镇定地伸出手,摸了摸赫连洲的脸,眼眶里盈着泪,努力让赫连洲恢复神智:“不要被她影响,七月流火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玉儿,玉儿替你解毒,玉儿永远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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