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第105章

陆谵怔怔地望着屋顶,“他死了?”

“是,”赫连洲回答:“下一个是你,还是太子?”

陆扶京轻笑,“随圣上心意吧。”

“玉儿受了重伤。”

陆扶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问:“伤得严重吗?”

“被邹誉的死士一刀刺进胸口,现在还昏迷着,”赫连洲望向陆扶京,道:“朕本不想杀你,可你既然选择了和陆€€联合夜袭恭远侯府,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陆氏,朕一个也不会留。”

赫连洲离开了大牢。

乌力罕跟在赫连洲身后,问:“皇上,邓烽如何处置?他自知奸计败露,便声称是邹誉贿赂了他身边的下属,才导致这场刺杀行动,他已处置了下属,此刻正跪在侯府堂前,等待圣上处置。”

赫连洲的眸色愈发阴狠。

乌力罕怒气冲冲道:“我才不信,什么贿赂下属,又是这个老招数!”

“既如此,便利用他。”

赫连洲回到侯府时,邓烽果然跪在堂前,一见到赫连洲,急忙膝行而上:“皇上,臣罪该万死,没有管束好下属,酿成此等大祸,让娘娘身受重伤,臣万死不足惜!”

他朝着赫连洲连磕了几个头,正想着如何应对赫连洲的狂风暴雨,却听见赫连洲一声虚弱的“将军请起”。

邓烽愣住,徐徐抬起头。

赫连洲坐在主位,道:“朕相信将军,待朕吞下祁国,将军便是三州之主,怎会做出暗杀朕这样的蠢事?”

邓烽僵了片刻,难以置信。

“皇后曾说,将军不是钻营心机之人,朕也相信,而且朕在这里还需与将军合作,自然没有怀疑的道理。”

邓烽如蒙大赦,连忙磕头。

“皇上明辨!”

“叛变的人已经处置了?”

“是,臣已将那叛贼五马分尸。”

赫连洲点了点头,又说:“只是皇后受伤,朕焦心不已,实在无暇顾及朝中之事。如今€€王、邹相已死,谵王不成气候,只剩下太子。”

邓烽连忙道:“太子亦不成气候!”

赫连洲望向他。

邓烽得到赫连洲的信任,一改颓然神态,瞬间恢复了鲁莽嚣张的气焰:“能得圣上信任,臣愿为圣上马前卒,誓死效忠。”

赫连洲刚要点头,又望向一旁的乌力罕:“皇后醒了吗?”

乌力罕答:“娘娘还在昏迷之中。”

赫连洲神色痛楚,无暇与邓烽交谈,只说:“若将军能解朕心头之患,裕河以北粱州以南这一带,也归属将军。”

邓烽双眼亮如烛火,大起大落让他来不及思考,野心完全占据他的理智。

“是!臣不辱使命!”

赫连洲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如寒潭。

处理完所有事,赫连洲回到后院,他洗了洗身上灰尘,换了身衣裳,走在床边侧身躺下,虚虚地将林羡玉搂在怀中。

他握住了林羡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林羡玉的掌心,直到天亮。

明明累到极点,却不敢睡。他怕玉儿醒来时,他不能第一时间传唤方士。

他只是躺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向林羡玉的侧脸,看他失了血色的唇瓣。他不知道他的玉儿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鲜活起来。

天光正亮时,赫连洲支撑不住地阖上了眼睛,最困倦、思绪最混沌时,他忽然感觉到手心被人挠了一下,很轻很轻。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林羡玉漆黑的眸子。

所有感官此刻才复苏,全身的血液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始流淌,“玉儿,玉儿……”

林羡玉刚醒没多久,转头看到赫连洲让他十分心安,刚想说话,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虚弱地朝赫连洲眨了眨眼。

赫连洲读懂他的意思:

我没事的,赫连洲,你不要难过。

第80章

赫连洲一夜未眠, 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传唤方士,可此刻看着林羡玉虚弱微垂的眼睫,他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失神地望着林羡玉的脸, 直到掌心再一次被轻挠。

林羡玉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才腾地一下,撑起上半身。

“玉儿, ”赫连洲缓缓伸手抚摸林羡玉的脸颊,指尖却止不住发抖, 他说:“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我现在让方士来看一看。”

方士匆忙赶来, 为林羡玉把脉。

他走到屋檐下,告诉赫连洲:“启禀圣上, 那一刀虽未伤心脏,但伤到了大人的肺,肺叶娇嫩, 主气司呼吸,朝百脉主治节, 覆盖诸脏,若肺气不足,必然导致呼吸不畅、频频咳嗽, 易受外邪侵袭。”

“你的意思是,会落下病根?”

方士为难道:“大人的身体的确会比之前虚弱些, 需精心疗养,微臣这就为大人开一副补气润肺的方子。”

赫连洲缓缓垂首, 从未有过的颓然,但他必须收敛情绪, 面色平常地回到屋子里。

林羡玉还在等他。

他坐在床边,握住林羡玉的手,林羡玉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说不出话,看着楚楚可怜,赫连洲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勉强镇定道:“方士说那一刀没伤到心脏,性命无虞,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能好转。”

林羡玉眨了眨眼,便是他知道了。

“是不是很难受?渴不渴?”

林羡玉还是眨眼,赫连洲便用汤匙喂了几勺温水,顺着他的唇缝流入口中,滋润他干哑的喉咙,林羡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

赫连洲放下碗,回身继续握住林羡玉的手,告诉他:“陆€€和邹誉已经死了。”

林羡玉愣了许久,努力张开嘴,发出嘶哑又虚弱的声音:“不、不要连……”

赫连洲明白他的意思,安抚道:“我不会大开杀戒的,玉儿放心。”

林羡玉垂眸。

“邹誉和陆€€,一个伤了你,一个杀了满鹘,他们死不足惜,但我没有牵连其他人,也没有杀他们的亲属,玉儿放心。”

林羡玉这才松了口气,疼痛后知后觉地侵袭而来。他只说了几个字,撕裂般的疼痛已经蔓延全身,他的眉间蹙起小小山峰,喉咙里溢出委屈的啜泣声,胸口好疼,疼得他受不了,泪水断线似地从眼角流出来。

赫连洲见状连忙抚住他的肩膀:“玉儿不哭,太疼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和林羡玉一样沙哑。

林羡玉第一次见到赫连洲落泪。

哪怕是他手刃兄长,逼父夺位的那个夜晚,赫连洲也只是红了眼眶,而此时此刻,他的眼泪滴落在林羡玉的襟口,眼中满是无助的痛楚,恨不得替林羡玉承受那些伤。

“我……我可以忍。”

“为你挡那一刀,是我自愿的,如果看到你受伤,我会更难过。”

“赫连洲你不要哭。”

赫连洲强压下想把邹誉和陆€€碎尸万段的念头,俯身在林羡玉的额头印了一个吻。

“你去让爹爹和娘亲不要担心。”

“好,”赫连洲轻轻抚摸着林羡玉的脸颊:“玉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不想吃。”

他现在浑身都疼,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看向赫连洲眼下的青黑,问:“赫连洲,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赫连洲刚想否认,林羡玉就说:“快睡。”

赫连洲在林羡玉身边合衣躺下。

林羡玉动不了,只能和他握着手,赫连洲靠上来,手臂虚虚地圈住林羡玉的腰。

林羡玉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

赫连洲迟迟不能入眠,他闭上眼就是短刀没入林羡玉胸口的那个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隐现,直到耳边传来林羡玉轻缓的呼吸声,他才有了几分倦意,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乌力罕还等在屋外,问赫连洲何时用膳。

赫连洲下了床,勉强吃了点。

随后又派人去邓烽府上查探情况。

邓烽受到赫连洲的宽宥之后明显气焰更盛,连夜派人回岭南,联合几个藩王意图谋反,藩王里有宗室皇亲,亦有军功显赫的将军,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向京城进发。

陆氏必倒无疑。

赫连洲召来兰殊,告诉他:“邓烽有一个胞弟,好像是叫邓啸,两人虽是同父同母,但邓烽行事张狂,邓啸常年受他欺压,曾考取过二甲进士,能力应该是有的。你和乌力罕想办法和他接触上,看他的为人如何,如若可以,让他为我所用。”

兰殊颔首道:“是,微臣这就去办。”

兰殊带着乌力罕以“圣上赐酒”的名义拜访了将军府,刚跨进门槛,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你不如杀了我!”

声音尖而细。

随后便是一声巨响。

乌力罕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他拨开路边垂柳,径直走向花厅,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在一处,死死地按住中间那人的后颈,胁迫他朝着邓烽磕头。

乌力罕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一抹沾了血污的芍药色。

旁边是摔得四分五裂的琵琶。

乌力罕心头一凛,瞬间反应过来。

是那个人!

他刚要冲上去,被兰殊按住肩膀,兰殊示意他不要妄动,主动走上前,笑着朝邓烽行礼:“拜见大将军,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兰先生特意前来,邓某失礼了,”邓烽朗笑道,他起身向兰殊走来,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人,“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乐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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