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谁说你是性冷淡?”
时明煦如实回答:“唐€€科尔文。”
“那家伙张口就来,”时岑说,“他为了多休假和喝酒,什么理由都能编得出来€€€€包括给他的重要实验体过死亡两周年纪念日。”
“不仅是唐博士的缘故......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时明煦小声辩驳,“我真的对上床没什么兴......”
“伴侣间不是只有性的。”时岑叹了口气,“小时,你所说的那种单纯肉|体关系,更应当被称作情人。”
时明煦沉默须臾,认可了这种说法。
但与此同时,就在他松了口气、却又微妙失落的缝隙间,时岑补充道:“但伴侣间的确可以做更多亲密的事情,比如€€€€”
他牵引着时明煦的左臂,抬高手腕内侧,缓缓贴近了唇边。
柔软的睡衣袖筒,在抬举间滑落几寸,露出皓白的腕部,以及其上安静匍匐的红色小痣。
下一秒,它蜻蜓点水般,擦过唇面。
“时岑!”时明煦一个激灵,连带着身体都打了颤,他在惊疑中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做一些伴侣会做的事,”时岑嗓音淡淡,“小时,讨厌这样?”
他听上去丝毫不心虚,就好像方才的行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吃饭喝水。
“......不是讨厌。”时明煦心情微妙,甚至产生了一点点惭愧。
作为伴侣而言,对方的确毫不过分€€€€毕竟乐园外城到处都是同性情侣,时岑比起他们,已经展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克制有礼。
于是他小小声补充:“就是,还不大习惯。”
“不习惯的本质也源于陌生,”时岑声音温和,“不介意的话,来做点脱敏训练?”
时明煦看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还很早。
他就问:“你想怎么做?”
“你的身体敏|感度太高,”指节随着时岑的话,叩到时明煦左耳的缠枝白玫瑰,又依次蹭过莹润的耳垂、薄薄的眼下,与流畅的颈部线条。
......好奇怪。
一种陌生的酥麻感,从被指节触碰过的各处传来,对方的动作幅度其实很小,也没有刻意亵玩或反复摩挲,但痒意像燎原星火,又惹起热意€€€€屋里是不是有些太闷了?
时明煦猛地往洗漱间去,他的反应让时岑动作一滞:“怎么了?”
“没有,”时明煦抿了抿唇,有点心虚,“你,我,我刷牙。”
他总不能直接说,觉得自己正在被对方......探索。
这种事情前所未有,但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本能,的确都没有觉得抗拒。
时明煦将这归结为,他的确将时岑彻底视为伴侣€€€€或者说某种独一无二的存在。
对方显然也是一样。
“他约我两天后在万象制造城见面。”时岑说,“小时,还记得那张烫金邀请函吗?它就是在万象制造城生产的小玩意儿,那里极可能藏着白日的第二个聚集地€€€€我收拾完就跑一趟。”
“时岑,你要小心。”时明煦顿了顿,“如果对方遍布眼线,最好乔装打扮一下,你毕竟......”
“是。”时明煦微微一愣,但依旧决定帮文€€看一眼情况。他简要解释清来龙去脉,又朝小李道:“请稍等。”
“那有点危险诶博士,”小李从腰间摸出麻醉枪来,“如果真的有实验体外逃,可别再出现一个月前那种情况。”
小姑娘说着,将枪口对准了实验室大门,朝时明煦眨眨眼:“您现在再开门吧。”
时明煦温声道:“谢谢。”
紧接着,ID卡被贴合,权限验证通过的“滴”响混在撞击与走廊脚步声中,轻得几乎被彻底吞没。
时明煦压下把手,为避免遭遇实验体袭击,他侧着身,一点点拉开了大门€€€€
小李的枪掉到地上,撞出脆响。
但两个人的动作都霎那静止,时明煦不可思议地看向室内,同回头的文€€四目相对。
对方蓬头垢面、眼下乌青,手间满是淋漓的鲜血,血液沿金属笼杆的间隙淌下来€€€€它们并非来自文€€,而是那条白化大鲵。
实验室内温度很低,森然冷气铺面而来,时明煦立刻做出反应:“€€姐!”
他夺门而入,想往文€€身边去:“别冲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解......”
可文€€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她猝然抬头,目光咬住了时明煦。
“小时!”时岑只瞬间就接管他的身体控制权,“她状态明显不对劲。”
而下一秒,那目光中的凶恶消散掉,化为怔然与错愕,又迅速弥漫至眼角,变成奔涌而出的眼泪。
“小时......”文€€忽然哭起来,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注射器的针头被她对准自己、就摁在小臂处,逼得时明煦与小李都不敢再向前。
文€€全程都只盯住时明煦一人,但泪断续滚落,已然模糊掉她的视线。
她没有要擦拭的打算。
“解决不了了,时明煦。”文€€声音颤得厉害,她一字一顿,说得很慢,“......解决不了了,没有办法了€€€€一开始就没有办法的。”
她始终用泪眼描摹着时明煦。
有那么一瞬间,时明煦在这种癫狂而绝望的注视中,觉察出一丝微妙的怜悯。
他望着文€€,在想要开口的瞬间,文€€拦截住他:“你回去吧,你......或者说,你们。”
小李立刻插话:“文博士,您当然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啊!您别冲动€€€€或者有什么伤心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可文€€不接她的话,还是只看着时明煦一个人。
时明煦如遭雷劈。
侍者也跟着呢喃,但在众人匍匐下去时,惟有他缓缓抬起头来,揭开一点斗篷€€€€时明煦注意到,他已经毫无血色,眼睫挂满冰霜。
但侍者似乎丝毫不觉寒冷,继续说:“不信的,必被定罪。”
随后,他转向时明煦,微微仰起下巴,露出一个嘲弄的、胜利者的笑容。
“而你,我亲爱又卑鄙的队长。”侍者忽然伸手,狠狠推向时明煦的后背,“你想要窥探,还妄图揣摩。”
“你,越界了!”
下一秒,彻骨寒意啸卷而来。
第 62 章 竖瞳
17号建筑老旧,层高也低,三楼平台的边缘同水面的落差很小。汹涌水浪飞速淹没掉时明煦€€€€他没能成功躲开,侍者的举措太出乎意料。
好在时岑不久前提醒过他,时明煦被推的霎那,就操纵着佣兵的身体后抓,虽然没能最终避免落水,却也将侍者一起拽了下来。
薄冰碎裂的声音四溅,间或夹杂孩子们的尖叫惊呼,时明煦被吞入水中时,看见好几只伸向水面的胳膊。
但同样入水的侍者,竟然丝毫不显慌张,他甚至连搭手抓握的动作都没有。
相反,黑色斗篷鼓动间,那张惨白如石膏的脸正对时明煦,侍者竟然缓慢露出笑。
“没有气泡。”时岑快速道,“小时,他的口鼻间都没有小气泡€€€€他不需要呼吸。”
“他的生命体征太奇怪了。”时明煦屏住呼吸,竭力往水面游去,“他体温过低、瞳孔偏大,发色干枯,现在甚至没有呼吸,这一切都在试图印证他已经死亡。可他身上没有任何尸斑,也没有腐烂,皮肤的触感也很光滑,与常人无异。”
时明煦就快要破水而出:“最关键的是,五十年前灯塔有关侍者的实验数据中,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均无异样,没有任何非常规现象记录。”
研究员喃喃着:“所有这一切,都和178号,以及那只白色巨型生物有关。”
“如果€€们真的是同类,在南方雨林中的行为真的是在交流或者传承......那么或许,我应该换个说法。”
“所有超乎寻常的异样,所有反直觉与规律的现象,似乎都与这个未知的种族有关。”
大到灾厄,陷落地,时间膨胀,平行世界。
小到物种繁殖潮,藤蔓入侵,白日侍者,这场暴雨。
时明煦的意识骤然坠入虚空。
难以继续想下去。但很快,另一只手就寻找到它,俘获了它,十指在被迫叠握,紧贴玻璃的那一只,颤巍巍地滑下去。
时岑知道几秒后,对方的指节和手背就会变红,那些淡青色的静脉血管微微隆起,遥遥映衬玻璃壁蜿蜒的水痕。
而他所绝对控制的那只左手,再次被抬举到嘴边,腕部抬高,肤唇相贴。
一个吻,落在小小的红痣上。
“时岑!”时明煦湿漉漉地小幅度摇头,尽管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能够发出这种声音,但显然这种程度的探索,有些太过刺激了。
分明,分明是通感,可自己的感官,为什么会比对方敏锐这样多?
他的腕侧感受到濡湿的唇舌,一种轻缓的、暧昧的摩挲感,正在自己的身体上持续发生着。
时岑并没有停下。
“时岑......”时明煦微微张口,试图缓解过分的潮热,但下一秒,吐息就将小痣染得更透,他颤着发抖,滑跪到地面上,快要随水流一起融化了。
“没有做什么,”时岑终于舍得暂时放过他,但声音稍显沙哑,“只是想亲一亲你。”
他顿一顿,就又抬起手,摸到薄软发烫的耳廓,和浸染绯色的眼尾。
在指腹的流连间,他说:“小时,都红了。”
“......你害的,”时明煦胸膛起伏,在水流声里平复呼吸,他把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羞恼在颤声指责,“都是你害的。”
“嗯,”时岑心声含着笑,“都是我害的。”
时明煦有点恍惚€€€€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羞愧,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下来。
怎么和他预想的不大一样?
而下一刻,就在他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时岑的做法更加出乎意料。
花洒还在运作,水流淌过背脊的感受依旧鲜明,它们溅到瓷砖上,碎珠一般滚动满地€€€€但更加让人无法忽视的,是由时岑控制着的左臂。
“时岑!时岑!”时明煦感受到它下移的方向,腾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妙,他忍不住要站起,想逃。
今晚已经太过了,就算是伴侣,也应该循序渐进。
可时岑怎么会让他逃?
身体控制权的彻底挪移只在一瞬,惟有意识依旧清醒,他呼吸短促,眼睛里浮上薄光€€€€又或许是被浴室中水汽氲的,他快要无法呼吸,被彻底吞没在白雾里。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时明煦在某个瞬间,脑袋嗡鸣。
弦被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