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聘:“沈老师,是这样,我这几天陆续接到好几个人的联系,想请你帮忙鉴定纪胤的画,价钱好商量。你看?”
沈晏和裴渊挨着,两人都听到了,不由得对视一眼。
裴渊问:“怎么会有人想到找君玉鉴定。”
程聘解释:“那不是前段时间网上扒艾学飞,传流出了沈老师鉴画的视频,他们比较信服沈老师的眼光吧。但我觉得这事有点……
“众所周知,纪胤的画存世少,可这几天联系我的都九个人了。反正我是不太相信会有那么多真迹消无声息地留传于民间。”
裴渊:“那你就该直接拒掉。”
程聘:“一开始我是拒了,但那些人不死心,隔三差五又找一次。本来我也没在意,但现在人数这么多,我觉得还是问问你们。”
沈晏给他说得都起了好奇心,回道:“鉴定可以,也不用收费。不过我这边走不开,得要他们自己带着画过来给我看。”
裴渊见他应了,就补充说:“你找小姚要拍摄安排表,让他们尽量同一天过来。还有,我们这只是私人鉴定,不出具鉴定书。”
程聘笑道:“放心,这些我都会和他们事先说好。那沟通好了我再给你们消息。”
两边说完,各自挂上电话。
沈晏突然说:“为什么程聘叫你是叫名字,叫我就叫‘沈老师’。”
裴渊不假思索:“殿下气场太强。”
沈晏睨他:“我觉得我很平易近人,也没见谁惧过我。”
裴渊不由得露出笑意:“气场强不是一定会让人惧怕。他最初时大概是客气,但现在该是敬重。”
想了想,又说:“程聘跟了我好几年,也算是脾气相投的朋友。如果他现在才认识我,估计也会叫我‘裴老师’。”
沈晏想起裴渊以前说过的话,继续问:“你是为了进娱乐圈才找的他?说起来,你怎么会想到进娱乐圈,感觉不符合你的脾气。”
裴渊来这里来得早,经历的事多。沈晏一想到裴渊有整整21年时间没在自己身边,就总想着把那些年的事都了解一遍。
不过他们时间多,倒是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
裴渊自然看得出沈晏的意思,心中禁不住欢喜。沈晏问得越多,越表示沈晏在意他。
他握起沈晏的手,回忆着慢慢小声说:“其实我在役期间就陆续接到过好几家娱乐公司的邀请,退役那年更是。我的确对娱乐圈兴趣不大,只是退役后一时没什么事想做,才会考虑。
“我从小练武,除了武艺是我的立身之本,其实也有一个想法€€€€我记忆里的另一个人,有没有可能会记得我,如果我在我的长处上出了名,他会不会主动来找我。”
沈晏缓缓眨下眼,凑过去在裴渊脸上没伤妆的地方亲一下。
裴渊唇角微翘,在他掌心捏了捏,继续说:“进娱乐圈也是同样的想法,毕竟现在的明星差不多是知名度最广的那批人。不过当时还在犹豫,只是先做着准备再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捡到了程聘。”
沈晏失笑:“捡?”
裴渊也笑,凑到他耳畔:“我记得自己被那个重要的人捡了回去,所以这些年我也捡过不少人,帮他们重新生活。我是想,多做点善事,希望老天能让我早点想起那个人。没想到你过来了,老天待我不薄。”
沈晏感觉眼睛里有些热:“老天也待我不薄。”
车里还有助理们在,裴渊克制着亲吻的念头,退开一些,接着小声说程聘:“程聘以前是在大公司。他很有冲劲,带的艺人都能有不错的成绩。还带出一个影帝,他自己也荣誉加身,成为金牌经纪人。
“只是,后来那个影帝出了事,公司要保艺人,就和艺人一起把锅推到程聘身上,把他扫地出门。程聘被卖命了那么久的公司,和推心置腹的艺人背叛插刀,那时心灰意冷,甚至想要转行。
“我是在一座大桥上遇到一身酒味的他,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在桥上游荡,担心他会自杀,或是不小心翻出栏杆落水,就把他捡回家聊一聊。他也是胆大,就那么跟我走了。
“他其实心里放不下,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耗了那么多年的心血。那时我在考虑进娱乐圈,就雇他当顾问,向他了解圈内的情况。你……以前的事,还有陈子熙的事,都是他用人脉帮我查的。”
沈晏微微点头:“你上综艺也是他安排的?”
裴渊神色却是突然微妙:“不,那个是……我和茄子网一个高层有点交情……”
沈晏一愣,接着再次一挑眉:“又有股份?”
裴渊:“没有茄子的,是在那个高层的另一家公司有。”
沈晏眼睛微转,一点点回忆:“你给茄子网和杨思畅拉的赞助,还有那家做特效的公司……”
裴渊老实点头承认:“都有,不过最大头在云跃。”
沈晏上下打量人:“的确厉害嘛,大将军。”
他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那天裴渊说回去了要把资产都给自己。给的确是真心的,但更多的,恐怕是想借此炫耀一下这些年的成绩。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直到工作人员过来通知。
*
程聘安排得利落。几天后的下午,两人都没戏,那九个求鉴定的人就带着画一同跟程聘过来。
裴渊特意租了间小会议室,众人相互寒暄几句,各自落座。
程聘见九人神色都不太好,先开口道:“各位,先前我和你们联系时就说过,会和其他几位想鉴定的老师们一起过来。如果哪位现在觉得这样不合适,可以不开画。”
却立刻就有人说:“不不不,没有不合适。程先生别误会,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恕我冒昧,各位都是想鉴定纪胤的画?”
其余八人都点点头,只是此时脸上已经现出颓丧之色。
刚才说话的人先拿起自己的画:“我来打个头吧,请沈老师掌掌眼。”
他将画卷铺在桌上,是一幅写意田园图。
沈晏只消一眼就认出€€€€不是。
不过他还是将画拉到近前,装作细细看过一番,才摇头:“我看,不像。”
说完抬头:“需要我细说不对之处吗?”
那人肩膀塌下,深深叹口气,摇摇头:“不必了,谢谢沈老师。我既然来寻你,自然是相信你。”
裴渊接话:“这一幅,不在纪胤存世之作的记载中。”
那人苦笑:“当初还以为捡了个大漏,没想到是上了大当。”
随后,其余八人也心情沉重地依次开画。
八幅都是写意,要么是山水,要么是田园风光。
没有一幅是真的。
沈晏对比着几张画,沉吟道:“虽然都不是纪胤的画,但我看着,像是出自同一人之笔。”
几人这时都在心痛自己的钱,个个没精打采,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一句。
还是最先那人突然面色一肃,对其余人说:“我先来说吧。我是真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位!我原以为是卖我画的人也打了眼,但现在,我感觉事情好像不简单。我是从陈俊树手里买的画,几位呢?”
那八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都说“我也是”。
还是最先那个:“我这一幅,7600万,带几份年代鉴定证书。”
其余八人互相看看,也犹豫着报出价格,都在7000-9000万的区间内。
沈晏想起上回画展里的《春日登山图》,不由得和裴渊对视一眼。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这事是怎么回事,基本已经心知肚明。
裴渊扫视过几人:“我们只是帮各位掌个眼,你们后续要怎么做,那是你们自己的决定。”
九人回过神,连忙再次向沈晏道谢,收起各自的画。
程聘送他们下楼,没多久又找到沈晏和裴渊的套间去。
裴渊给他倒了杯水:“他们怎么说?”
程聘:“我听他们商量,应该是要一起去报警了。一两幅还不好说,九幅,这明显是有组织的售假行为,就是利用陈俊树的名头来背书。”
沈晏抱着小猫坐在旁边:“卖家和买家胆子都很大。那九幅,其实光看构图就不是纪胤的风格,真正研究过纪胤画的人,肯定会慎之又慎。”
程聘:“我先前稍微了解过他们的信息,他们应该是那种收画等增值类型的收藏家。自己懂得不多,更迷信专家的意见,对捡漏也会报有更大的侥幸心理。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就我了解的信息,在生活和工作上也不太会出现交集。所以陈俊树师生专门挑出他们来下手,即使他们日后发现是假的,通常也只会当是打了眼。”
裴渊:“1亿以下的价格大概已经满足不了那师生俩。上次那幅《春日登山图》,构图上符合纪胤风格,他们怕是想直接炒作到3亿。难怪艾学飞对君玉这么恨之入骨,我们直接断了他们那条财路。”
程聘:“艾学飞这次放针是伤人未遂,我估计判不了多重。只是没想到,还会由此牵出这么件大事。陈俊树不知道有没有后悔收这个学生。”
裴渊冷哼:“咎由自取。”
程聘聊过两句,就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杨导那边说,下个月就可以安排录音。”
裴渊:“行,你和这边剧组协调好。”
程聘:“没问题。还有,李制片那边正在争取点映场次,他说希望你们能多跑跑路演。现在你们人气高,如果肯出席,能更容易和影院谈到好场次。”
裴渊转头看向沈晏,解释道:“就是在放电影之前或之后,和买票去影院看电影的观众见个面,聊聊天,搞点小活动之类。不过通常会连着好几天去不同城市,行程很赶。”
沈晏倚着沙发背,笑道:“也没事,现在交通这么方便。”
程聘笑着接一句:“那是你们投资的电影,跑宣传也是为了给你们自己赚钱嘛。”
裴渊:“李制片想怎么安排?”
程聘:“首映场应该就在南市,他希望你们鸿鹄七人都能到。然后你俩和夏彰、周莲生分开跑,南市的就麻烦董元韬、许维意帮忙,至于杨导,他可能每天都随机跟你们任何一组。
“我问过董元韬和许维意,他俩说只要有空就会去。他俩虽然只是客串,但现在的新组合也很红,能吸到一些票。总之,点映尽量多争取观众,之后就看口碑了。”
裴渊点头:“排好行程先给我看过。”
程聘聊完要聊的,也就起身告辞,没留着打扰两人难得的休息时间。
裴渊送他出门,再回来挨着沈晏坐下,随手拿支逗猫棒逗小猫玩。
沈晏一边笑着看,一边随口说:“那幅《春日登山图》,还真挺像简之的。”
裴渊:“梅妻鹤子纪简之。”
沈晏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知道他老了以后是不是真能收心。”
裴渊轻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他哪怕是自己不行了,也会养一群漂亮小厮在跟前看。八成是纪家后人觉得那样的名声不好,专门找人为他著书立传什么的,才留下这种无稽之言。”
沈晏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说回那幅画。那一幅,我感觉还真有可能是临摹简之的画。画中那两人,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像我们?”
裴渊一愣,回视过来。
沈晏眉眼弯弯:“没有看到原画,不知道笔法如何。如果连落款也是原样临的,真是简之晚年画作,那就是他还想着我俩。”
裴渊微微睁大眼,片刻之后,才缓缓垂眸。
沈晏握住他的手,凑过去吻他:“是找到了简之的墓吧,哪时我们去给他上柱香。”
裴渊轻轻“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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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和裴渊按部就班地工作着,时间一天天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