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除夕,谢家六房人都回来了,家里晚辈十多个,谢蕴一人送了一个荷包。
只谢昭宁的荷包与旁人的不一样,针脚更为密集,是一朵牡丹花。
谢昭宁:“……”我也戴不出去!
收下礼物,谢昭宁塞进自己怀里,高高兴兴地朝着对方道谢:“谢姑母!”
谢蕴抬手,指腹拂过她的唇角,毫不客气地在她粉嫩的小脸掐了一把:“这可是我亲手绣的!”
谢昭宁笑笑不语,心里在想我信你个鬼,你对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送过见面礼,一家人坐下开席,男女分开,谢昭宁代表长房,就坐在了长辈席上,恰好与谢蕴比邻。
谢涵瞧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尤其是冷冷清清的谢蕴会主动去掐谢昭宁的脸蛋,他很是不快,提醒谢蕴:“小七,昭宁就快弱冠,也不是孩子了。”
男女有别,你再掐人家也不合适。
谢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修长的指尖掐着酒盏,笑吟吟地饮了一口,可笑意依旧无法遮掩眉眼的清冷。
她不回答,谢涵就十分尴尬,他轻咳一声,端起酒也喝了一口。
被掐了一回的谢昭宁像是无事人一般吃自己的。
大夫人看着孩子,又看看自己的小姑子,感觉哪里不对劲。
除夕宴上,和乐融融,长辈怜爱,晚辈讨喜,倒也十分高兴。
老夫人最高兴,女儿一走就是十多年,难得回来陪她过年,高兴得多喝了两杯酒。
最后老夫人喝多了,婢女搀扶着回去了,谢昭宁却屁颠地跟在谢蕴后面。
谢蕴意外:“你跟我做什么?”
“姑母,您守夜吗?”
“不守。”
“您要去睡觉?”
“不睡,你到底做什么?”谢蕴意外,她不去找她娘,跟着自己做什么。
谢昭宁望着姑母:“我娘不守夜,往年就我一人,我们也算熟悉了,不如我们一起守夜?”
“我们很熟吗?”谢蕴反问一句,一颦一笑,眉眼冷淡。
少年人一袭红袍,衬得肤若凝脂,唇色红得如同抹了口脂,谢蕴望着她的唇角:“抹口脂了?”
“江州不兴此风,没抹,外面冷,您去我院子里坐坐?”谢昭宁冻得缩着肩膀,朝小厮看了一眼,小厮随后就走了。
谢昭宁走近姑母,“我备了好酒,我们一道围炉饮酒,守夜也好。”
多年来,就她一人守夜,难得有了相熟的人,好歹拉一把。
谢蕴冷笑:“你二叔说了,你要弱冠了,不是孩子,我二人守夜不合适,你若是个小姑娘,我带你上床都可以。”
“您、您……”谢昭宁羞红了脸,凶狠地瞪她一眼:“您注意些言辞。”
谢蕴不理会她,转身走了。
少年人没找到守夜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姑母走远了,想起漫漫长夜,她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
“姑母、姑母……”
黑夜下,少年人的声音格外大。
二房的谢涵夫妻听到声音,二夫人不满,道:“可真是一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若是一起守夜,你妹妹的心更偏了。你想想办法啊,难不成就这么让长房继承谢家?”
如今的谢家,可不是十多年前的谢家了,还有着谢相谢蕴的人脉。
这么大一块肥肉,谢涵怎么甘心还给谢昭宁。
谢涵面色凝重,“我知道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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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追上谢蕴,伸手去拉着她的手腕,撒娇道:“姑母,您今晚收留我。”
“也罢,就当你还了你三万两。”谢蕴故作哀愁。
一夜换三万两,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
守岁
谢昭宁自从有记忆以来,都是一人守岁。大夫人不准她去老太太跟前,害怕暴露身份,自己也不陪她,多年来一直都是她自己过除夕。
屁颠屁颠地跟着谢蕴进入松柏院,小厮也将备好的酒送过来。
跨入小院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中绽开烟火,火树银花之美,照亮夜空。
小厮谢含说一句:“旁的府邸都买了烟火,二夫人都不舍得。”
谢家是二夫人当家,老夫人惯爱听她的,久而久之,她在府里说一不二。过年高兴,寻常人家都会想着家里热闹,买些烟火庆贺新年。
二夫人说家里开销太大,免了烟火。
谢昭宁习以为常,安慰小厮:“旁人家放了,你不也看到了。”
谢蕴止步,身形曼妙,黑夜下面容隐在黑暗中,听到小厮的话后,她问谢昭宁:“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管?”
“不方便管,我娘身子不好,也不乐意管。她不敢薄待大房,至于放烟火的事情,我也不爱。”谢昭宁警觉,不愿得罪人,二夫人愿意树敌,她也乐见其成。
空中的烟火瞬息散开,万束灯火仿佛被黑暗遮掩,仿若什么都没有留下!
谢蕴听了少年人的话,示意小厮离开,而后,她又问谢昭宁:“家中的账,可知?”
“知又如何?”谢昭宁怅然一笑,偏首望着姑母清冷的侧颜。
黑夜的风拂来刺骨的冷意,她的视线定在了谢蕴的面容上,眉眼€€丽无双,一瞬间,黑夜下的美人美得不像话了。
谢昭宁心口一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瞬挪开视线。
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很聪明。有证据吗?”
“姑母,我是长房长孙。”谢昭宁无奈至极,“您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该知晓我娘不管事,老太太喜欢二婶娘,二房做的账目一眼就知晓有问题,谁敢说呢。”
二房是嫡出的,又有谢蕴这个丞相妹妹,大房不出头,就没人敢说她们一个不对。
谢昭宁不会主动出头的,只有接了家主之位,才可清算旧账。
谢涵是长辈,她是晚辈,硬碰硬,旁人会说她不对。
谢蕴沉默了,谢昭宁的处境确实不好,若她真的男儿,硬碰硬也可,她有太多的软肋与顾忌。
此时江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开始放烟火了,一阵接着一阵,站在高楼,倒是可一饱眼福。
两人进入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歇下了,婢女们围坐一团,热情地搬来炭火,围炉烤火说着话。
炭上放了些橘子地瓜,还有谢昭宁带来的酒,一人分了一杯,言笑晏晏,热情似火。
酒过三巡,婢女们都退下了,谢昭宁托腮看着烤炉上的橘子,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沉。
朦胧之际,一双手伸过来,掰开橘子,递给她一块,“困了?”
“姑母,你是怎么过中秋的?”谢昭宁伸手接住橘子,扭头看向谢蕴。
雕花窗外的夜色沉沉,屋内炭火旺盛,谢昭宁眼眸微眯,朦胧黯淡光景下,衬得姑母高高在上,她笑了一声,觉得眼前人身上失了那重重烟火气息。
谢蕴闻言,剥橘子的动作顿住,她想了想,“多是自己一人过,或者入宫伴驾。”
没什么可说的。
谢昭宁自顾自开口:“我有记忆以来,每年除夕,她都不开心。我想她是在想阿爹了,前些年舅舅来过,想带她回去嫁人。祖母不答应,搬出你来拒绝。后来,她与祖母之间的关系更不好了。”
“我对阿爹毫无记忆,她们说我五岁的时候发高烧,烧得不省人事,醒来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姑母,她在我身上蹉跎了太多时间。”
谢蕴听得心口一跳,“你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了?”
谢昭宁微醺,眼眸中闪着水色,点了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谢蕴感觉奇怪,揉揉鬓角,谢昭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谢家了。但家里的事情,她一直都知晓的。
没人说谢昭宁告诉失去记忆。
谢蕴心口不宁,随意吃了瓣橘子,谢昭宁认真地望着她:“不算大事,五岁本来就小,你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吗?”
“记不得了。”谢蕴豁然开朗。
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若不然谁会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
两人抛开话题,谢昭宁将凳子搬到谢蕴的身侧,想着就靠上她的肩膀,困得闭上眼睛,“姑母。”
她愿意靠着,谢蕴也不拒绝,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我想带你去京城。”
“我阿娘怎么办呢?她不会走的。”谢昭宁嘀咕,对于母亲,她也是没有办法,劝说很多回,母亲依旧将自己关了起来,想方设法让她接任家主的位置。
谢蕴说不出话来了。
炭火啪嗒作响,谢昭宁睡了过去,谢蕴也没有喊她。
谢蕴不懂大嫂的执念,谢家姑娘的身份不好吗?非要去争夺谢家家主的位置,害了谢昭宁一辈子。
谢昭宁睡后小脸红扑扑,乖巧的歪靠着谢蕴,呼吸绵长。谢蕴握住她的双手,低叹一声,在规矩面前,衬得她们如蝼蚁一般脆弱。
谢蕴看着自己手中的双手,手指修长,撸开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掌心贴着那截手腕,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柔软、细腻!
谢蕴在官场浸淫多年,知晓谢昭宁这样的女孩聪明不说,美貌无双,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她在,谢昭宁会嫁一个好人家!
可命运面前,谢昭宁被推着走,自己都选择不了。
谢蕴在想,自己若是这样的命运,那该怎么做?
绞尽脑汁去想,要么违背自己的母亲,要么就这么无情无欲地走下去,成为一家之主。
谢家家主的路不好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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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这日,秦晚晚来拜见姑母,谢昭宁在松柏院睡下了,她一睁开眼睛,对方就站在自己的床榻面前,吓得她险些从床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