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爱, 还是忌惮。
谢蕴抬手,拂过鬓角碎发, 手腕上露出红印,映入谢昭宁的眼眸中。
谢昭宁眼眸一颤, 下意识低头不敢去看。
“谢昭宁,秦思安今日说陛下若找到殿下的女儿,要立为太女。”谢蕴当即就说了,她歪头看向少女,盈盈一笑,“你说,你信吗?”
“我不信。”谢昭宁被逗笑了,端着烛台近前来。
灯火映照着少女莹白的肌肤,乌发红唇,一眼扫过,惊艳不已。
谢蕴凝着她的小脸,玩笑道:“你可比荣安讨人喜欢。”
谢昭宁:“……”
“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谢蕴叹气,神情间略显疲态,“我依旧无法猜出你的身份,漾儿,你说你想恢复记忆吗?”
谢昭宁眨了眨眼睛,橘黄色的烛火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她装作不解:“恢复什么记忆?”
谢蕴一怔,罢了,她二人还在演戏。
真累了。
她不问了,起身抱起枕头就砸向谢昭宁,“我累了,睡觉。”
谢昭宁弯腰捡起枕头,赤脚踩在踏板上,屁股落在榻沿,道:“殿下是真疯吗?”
提及正经事,谢蕴翻了个身,手撑着脑袋侧躺下来,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骨子里透着傲气。
“不晓得真疯还是假疯,我见过两回,就是疯疯癫癫的。”
谢昭宁目光下落,定在她的脖颈上,衣襟散落,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谢昭宁故作正经地伸手去整理襟口,刚一伸手,谢蕴就拍开她的手,翻身平躺下来。
灯光亮了,两人还没用晚饭,谢昭宁有些饿了,口中不忘回答:“我觉得是假的。”
谢蕴浑身一颤,坐起身子,心里疑惑渐深,想了想,口中说道:“不管她真假,你自己出门提防着些。”
谢昭宁抿了抿唇角,低头不语,谢蕴看她憨态可掬的模样,也不觉得疲惫了。
“罢了,你自己想,我睡了。”
谢昭宁哼哼一声,随后翻身躺上来,靠着她的肩膀,“谢相,要不我去一趟巴邑封地,去查一查,如何?”
眼前的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先帝、废太女、巴邑王,先帝死了,其他两人还活着,巴邑王或许清楚。
她问:“事情很简单,巴邑王是不是真的将孩子送去了西凉,若是真的……”
她顿了顿,谢蕴蓦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像是山间深潭,光如何都照不进去。
解题的唯有巴邑王。
巴邑王若真送出了,那当年就是一双孩子。
“你写信去问,巴邑王不会告诉你,不如我去问问,如何?我和荣安郡主长得那么相似,我相信他也很好奇的。”
谢昭宁望着屋顶,自问自答。
她的眼里蒙着一层白色的雾,看不清未来的路。
谢蕴不赞同,“从牙侩着手去查。”
之前觉得杀了荣安郡主就可以,如今想来,荣安不死,那就一定要查清楚。
她又说:“你别管了,我让金镶玉去查,你该准备成亲的事情了。”
谢昭宁回过神:“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之前不算,再重新成亲。”谢蕴无理取闹地推了推谢昭宁,“你去安排。旁人有的,我也要有。”
谢昭宁脑袋疼了起来,这么大事情当前,你还有心情成亲?
“谢相,大敌当前,你还要成亲吗?”
谢蕴睨她,不高兴道:“你失忆前说喜欢我,什么都答应我的。”
谢昭宁:“……”
堂堂一朝丞相,你学什么无理取闹。
谢昭宁无计可施,悲催地点点头:“成,我去办。”
谢蕴满足地睡觉去了,谢昭宁怔怔看着她,想起谢家人口中的七姑娘。
自小聪慧懂事,爱读书,如神女般的人。
外人都道谢相沉默寡言,不喜欢笑,手段狠辣。
她抬首看着面前沉睡的女子,谢家人怎么没说这个神女爱演戏,外人也没说她那么喜欢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谢昭宁躺下,倚着谢蕴闭眼。
躺下后,她就觉得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爬起来去找吃的。
为了不吵到谢蕴,她悄悄推开门,吩咐守夜的婢女找些吃的。
谢昭宁吃完吃食,天色都微微亮了,她刚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谢蕴醒了,让人备水去沐浴。
谢蕴爱干净,有洁癖,昨夜事后必然要沐浴了,里里外外都洗干净才会换上衣裳出门。
热水都备好了,谢蕴起身,往里面走去,回头就见到谢昭宁站在门口,她挑眉:“夜不归宿,哪里去了?”
“我半夜在哪里,你不知道吗?”谢昭宁嗤笑一声,走上前,紧凝着她的脸颊:“你不知道吗?”
尾音带着两分撒娇,像是裹了蜜糖一般。
谢蕴睨她,转身走了,谢昭宁巴巴地跟上,“我们一起洗。”
谢蕴容许她进入浴室,指着屋内的落地屏风,道:“不准过去。”
“你还挺大方的。”谢昭宁夸赞一句,搬了圆凳就在屏风后坐下。
谢蕴没答话了,绕过屏风后,自顾自脱了外裳。
屏风后传来水声,谢昭宁眼前拂过清水流淌的景色,她不觉说道:“我也想洗了。”
“那你等我洗完。”
谢蕴应了一声。
浴室内温度上来了,热气弥漫,烘得人身上很舒服,谢昭宁觉得热,随手脱了外裳。
听着哗啦说声,谢昭宁眼眸轻颤,站了起来,谢蕴察觉后,道:“坐下。”
谢蕴洗得很快,片刻的功夫,披衣穿好了,走出来看着她,却不说话。
谢昭宁被她看得心里发乱:“你看我做什么?”
“谢昭宁,你今晚睡自己的屋子了。”谢蕴抿唇,接连两日没睡好了,她不想要眼前的少女了。
谢昭宁抱着自己的外裳,道:“我今日去看宅子,我就不回来了。”
“你宅子里有床吗?”
“不知道,我没看。”
“旁人睡过的床,你也睡?”
谢昭宁嫌弃的皱眉,站起身,平视着谢蕴:“这里是我的家,你就不能赶我走了,你听,你刚刚赶我走。我就是寄人篱下,可怜没落脚的地方,我住客栈去。”
谢蕴:“……”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
谢蕴很是无奈,“随你住,相府那么大,你住横梁都可以。”
谢昭宁却是不依不饶,伸手搂住她,她皱眉,知悉少女的心思,“你想亲就亲,何必找借口。”
她好似错了,将面前的少女喂成小狼。
谢昭宁笑了笑,“你后悔了,我可以走的。”
你掳我回来,后悔了最好,大家一拍两散。
谢蕴沾染湿气的眉梢轻轻蹙起,伸手扶着谢昭宁的腰,唇角轻轻在她眉眼上点了点。
“我走了,你自己洗。”
谢昭宁问:“我晚上睡哪里?”
“随你,就算睡龙床都可。”谢蕴随口答了一句。
谢昭宁哼哼一声,“我睡你的床。”
两人分开了,谢昭宁沐浴后躺床上睡了会儿,醒来后准备去看看宅子。
主仆一道出门,落云紧紧守着谢昭宁,同时,鸿胪寺与西凉使臣大吵一架,谁都不肯退让。
西凉希望带走长公主,鸿胪寺几乎掀桌,怒骂对方无耻。
西凉言明长公主随了太子,理当是太子妃,西凉迎回太子妃,理所当然。
言论一出,旁听的秦思安险些拔刀砍人,两国谈判中止。
秦思安冲着荣安发脾气,言行无状,不顾自己的威仪,怒骂道:“那是你的母亲,就算她没有养育你,怀胎十月,你容许他们如此侮辱她。荣安啊荣安,你连畜生都不如。”
赶来的谢蕴拉回秦思安,荣安面色如旧,并没有觉得不对,说道:“她嫁给我父亲,是西凉太子妃。西凉还没有立太子,她就还是太子妃。”
一句话让秦思安冷静下来,推开谢蕴,冷笑道:“你想做西凉国主,对吗?”
西凉国主至今未曾立太子,荣安是太子唯一骨肉,她迎回太子妃,她就是明正言顺的西凉子嗣。
谢蕴面无表情,上前拦住秦思安,“秦大人、秦大人,冷静些,此事交给鸿胪寺处理,莫要跌了自己的身份。”
秦思安长长吸了一口气,谢蕴拉着她不肯放,“走,我们回去再说。”
谢蕴拉拉扯扯,将人拉出鸿胪寺。
两人站在门口,秦思安被风吹得清醒过来,脸上红晕消散,依旧骂道:“养出个什么东西,气得我头疼。”
谢蕴说道:“她们替死去的太子迎娶太子妃,这叫什么?”
“冥婚?”秦思安琢磨出两个字,又是暴怒,转头又要回去:“谢蕴,你别拦我,这是个什么无父无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