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茴看着她远去,让人去将谢昭宁找了过来,眼看就要过年了,忙什么呢?
谢昭宁得到旨意后,将账簿放下,马不停蹄地入宫。
陛下不在大殿,在寝殿内。她探头看过去,就见到门口的投壶,她好奇,就见陛下坐在地上,手中拿着箭。
“您不忙?”
“谢蕴忙,朕就不忙。”
谢昭宁听了这些话,总觉得怪怪的,她走了进去,陛下递给她三支箭,“说一个愿望,投中了,朕满足你。”
谢昭宁喜滋滋地坐了下来,张口说道:“我要陛下长命百岁。”
投箭。
没中。
承桑茴的脸色就不好了。
谢昭宁改口,“那就谢相长命百岁。”
中了。
承桑茴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谢昭宁忙给自己解释:“我鲜少玩,不大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XΖ€€
承桑茴冷脸看着她。
谢昭宁再投,“陛下长命百岁。”
一连三箭,都没有中。
承桑茴彻底不高兴了,“逆女。”
谢昭宁纳闷了,怎么就不中呢。她拿起箭再试,承桑茴怕她了,拉住她的手:“别投了,朕本来可以长命百岁,被你这么咒也得早死。”
谢昭宁尴尬地笑了,“那您试一试?”
承桑茴瞥她一眼,“不试,朕怕这个年都过不下去了,东宫修缮得差不多了,何时搬进去?”
“这么快啊。”谢昭宁不大乐意,她问陛下:“谢蕴呢?”
“我怎么知晓,本朝并无丞相入住东宫之理,关系太乱了。”承桑茴摆摆手,“你若将她带进东宫,她就要辞掉相位。你可懂?”
“晓得了。”谢昭宁低头握着箭,谢蕴之才,屈于东宫,不好。
承桑茴又说:“朕替你将东宫属臣都安排了,得空将名单带回去,若是哪里不妥当,再调整一二。”
谢昭宁是商贾出身,在世人眼中,铜臭气味重,那帮子朝臣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贬低她。
“朕替你择了一位大儒做东宫少傅,他的话,愿意听就听,不愿意的就当做耳旁风,都是面子功夫。”
“还有东宫是有独立的兵马,惯例是八千至一万。承桑梓在东宫时,只有三千兵马。朕也不想削减你的,给你一万。”
“侍卫长一职,暂时交给浮清。其他的人,你自己去安排。”
承桑茴难得耐心地说了一通,谢昭宁掰着手指头算,承桑茴一掌拂开她的手,“多大的人了,还掰着手指头算。”
“算一算罢了。”谢昭宁讪讪地笑了一声,“您说的,我都记住了,回头我与谢相商议下。”
承桑茴点头:“滚吧。”
谢昭宁放下箭,麻溜地滚了。
承桑茴没有动,凝着前方,目光慢慢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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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用了十来日的功夫,将总账给了谢蕴。
谢蕴看了一眼,眉宇凝重,谢昭宁说:“你想用钱,可以挪出来的,至于粮食,名下是有粮店,大不了关了门都给你。”
“都关门了会引起恐慌。”谢蕴不赞同,市面上行业都是平衡的,突然关了一半的粮店,剩下的粮店趁机涨价,百姓的生活就乱了。
谢昭宁觉得也对,“那我抽掉一半留着,顾春和什么时候走?”
“就在这几日了,沿途粮草都要准备好,不过,新招的兵总不如老兵。”谢蕴忧心忡忡,巴邑王麾下猛将多,这一仗若真打了,朝廷占不到一丝好处。X€€F
“那是自然,老兵有经验,新兵什么都不懂。我瞧着巴邑王在找契机,对不对?”谢昭宁问。
若不然,师出无名。
谢蕴烦躁,抬首又见谢昭宁看她出神,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我在想,巴邑封地上的粮食收成如何,每年粮食可往外卖,疑惑是外面买进来,他们是自给自足吗?”谢昭宁徐徐出声,“眼下是冬日,正是粮食紧缺的时候。”
“你的意思让整个封地无粮?”谢蕴感觉到她话中的意思,“他们会自己去买的。就算你买空城中的粮食,巴邑王发现了,粮食都运不出封地。”
谢昭宁说:“运作一二,你说呢?虽说不会饿死他们,但他们后勤补给跟不上,军心涣散。”
“你财大气粗,你去安排。”谢蕴扶着额头。
“我让一月她们去做,她们会很喜欢这种生意的。”谢昭宁眸色清湛,“她们会有办法的。”
谢蕴觉得也对,“明日我让农官查一查巴邑的粮食情况。”
两人说了会儿,寒夜袭人,早早地入睡了。
一觉醒来各自忙碌,谢昭宁忙着去见各位管事,谢蕴去上朝了。
相府没有主子,大夫人来了两趟,没等到人就走了。
好不容易挑了个黄昏的时辰,逮住了早归的谢蕴。
谢大夫人也没有往日的骄傲,自从被请出相府,开府另住,她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子对谢家的疏离。
“阿蕴,我来是想问问暇儿成亲一事,有几位夫人来找我了。”
说完,她将一份名单递给谢蕴。
谢蕴没多想,接了过来,匆匆扫了一眼,皆是有爵位的府邸。谢家只有裴暇一人入仕,不少人都会以为她会将全部精力放在裴暇身上,巴结的人不在少数。
谢蕴如今的地位,早就甩了秦思安几条街,但她孤身一人,往日没有办法巴结,如今有了侄儿,自然就想着联姻了。
“你可想过,吃得下吗?”谢蕴放下名单,“这些人都是世家,何谓世家,你想来不懂,富贵五代以上可称为世家,谢家算什么?裴家算什么?”
谢家不过一代罢了,连世家贵族都算不上,裴家更是商贾,凭何与这些世家联姻。
看上的是什么?
是她谢蕴的地位,还有即将入东宫的谢昭宁。
她提醒大夫人:“不要一口吃成胖子。”
大夫人不以为然:“裴暇苦读,一次就中了进士。如何配不上她们,她们不过是出身好罢了。”
“她们有家世,有靠山,裴暇有什么?”谢蕴反问。
大夫人张了张嘴,刚想说有你,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谢蕴眸色清冷若水,吓得她将话吞了回去。
“那你的意思是?”
谢蕴没有回答。
大夫人心里没底了,声音都小了很多,“难不成娶个门当户对的吗?”
“之前你不是很看好秦晚晚吗?她还没有定亲,你怎么不让裴暇娶她呢。”谢蕴淡淡一笑,冷意入骨,一撇间,让大夫人不寒而栗。
大夫人语塞,面色难看,但她若不说实话,恐谢蕴真的做主让她儿子娶了秦晚晚。
她说:“两人已不般配了。”
“秦晚晚配得上谢昭宁,就配不上裴暇?”谢蕴冷笑。
大夫人慌了,面色发青,恐得罪了谢昭宁,立即开口:“不是这个意思,裴暇毕竟是官身,秦家是善贾,多少有些不般配。”
谢蕴微微垂眸,伸手揉揉眉心,“那就娶了秦晚晚。”
“阿蕴,你不能与我置气就害了裴暇。”大夫人惊叫出声。
她的声音惊得门外的谢昭宁心口一跳,她顿了下来,听到里面大夫人的哀求声,“阿蕴,此事不可儿戏,裴暇与晚晚也没有见过面,怎么好撮合她二人。”
风一吹,更冷了几分,大夫人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谢昭宁止步,没有进去。
谢蕴的声音冷若冰霜,“我觉得他们很适合,正好也可帮扶秦家,正合阿嫂的心愿。”
“不可,我不答应。”大夫人眼睛一横,浑身都抖了起来,“你为了公主殿下来报复我,对不对?”
“他是你的亲侄儿啊,你怎么忍心将他推到火坑里,他好不容易有了出路,有更好的岳家相助。你就要扯断他的富贵线,谢蕴,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你如今得了高位,高高在上,看我们这群人碍眼了吗?老夫人在家,你可孝顺过?在你眼中,我们就是拖后腿的。这些年来没有谢家,哪里有今日的地位。”
谢昭宁笑了,暮色四合了,她抬脚踏进去,“大夫人所言,是过了脑子吗?你儿子娶娘家侄儿为妻,是你多年来的愿望,怎么到来了这个时候,你又不愿意了?”
谢大夫人见到谢昭宁,愣住了,谢昭宁走到谢蕴跟前,随后在一侧的座位坐下。
“殿下、殿下。”谢大夫人怔怔出口。
谢昭宁不想仗势欺人,也不愿与她多说话,瞧见名单后,随手拿过来看了一眼,眸色一颤,道:“这、皆是……”
世家女,才貌都有,家底丰厚。
谢昭宁笑了起来,“秦晚晚与她们相比,确实比不上。大夫人,您看中哪家?”
大夫人闻言,不敢抬手,站在两人跟前,不知所措。
谢昭宁皱眉:“夫人坐下说话。”
大夫人颤颤惊惊地坐下,谢昭宁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这是萧家的女儿,我给你说说。其祖母曾经是先帝的手帕交,其父是威远大将军,掌兵权十万,陛下若有其他女儿,她家的儿子都可以做驸马。”
“还有这个是郑家的女儿,郑国公的嫡女,其兄是世子,母亲是郡主。”
“你这个名单上都是显赫世家,大夫人,您的心可真大。谢家裴家可以出多少聘礼?”
大夫人哑口无言,谢昭宁淡笑一句:“就凭裴暇的姑母是谢相,倒也能配得上,但你们一旦联姻,谢相就与他们绑在了一起。你想娶他家的女儿,他们想上谢相乃至东宫的船。”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大夫人讷讷出声。
谢昭宁点点头,语气和煦:“是该互相帮助,你刚刚在骂谁?”
大夫人惊愕地抬头,眼中是止不住的慌张,谢昭宁同样冷了面容,唇角轻轻翘起几分弧度,“就凭你刚刚的话,以下犯上,我就可以将你赶出去,一家人不假,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难不成谢相没有孩子,就一定要帮助侄儿吗?”
说到底,大夫人就觉得谢相没有孩子,所有的心血都该放在裴暇身上,就该帮着裴暇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