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抓住重点,“所以你也不知道?”
“我只知不是西凉质子,她与谁在一起, 我如何会知晓, 但她今日认你, 不认荣安, 我就知晓她打的什么算盘了。她不想将软肋留给西凉, 所以只能告诉自己,荣安不是她的女儿。”
说完后, 她又得意的笑了, “你听听,多虚伪呀。”
“你如何确定我与荣安是双生呢?”谢昭宁继续问, “你之前可是没有发现的。”
承桑珂坐在灰尘上,衣裳灰扑扑的, 辨不清原来的颜色,她笑得疯狂,眼神痴迷。
“因为她认了计良呀,计良的底细,我很清楚,他没有女人。”承桑珂勾了唇角,当年东宫内能自由行走的唯有计良,“巴邑王去哪里找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呢?”
“若不然,那人的身份不如计良,卑微不堪,可这样的人入不得东宫。她说是计良,那荣安就是她的女儿。若不是计良,你的父亲是谁,巴邑王怎么就那么巧地找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
承桑茴认了计良的话,荣安就是她的女儿。
若不是计良,巴邑王从哪里去找相貌一样的女孩。
所以,就是计良,荣安和谢昭宁一样。
谢昭宁抿唇,沉默不语。
承桑珂面上带着疯狂的的笑,语气冰冷:“所以,你痛苦吗?你差一点就成为被抛弃的那个?我猜,谢蕴现在恨不得荣安死在西凉,她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荣安,保全你的地位。”
“真好啊,我痛苦,你也痛苦,她也痛苦,一起痛苦吧!”
她肆意地大笑,笑声刺激耳膜,谢昭宁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冷冷地看她一眼:“世间这么好,那就好好地待在这里。”
承桑珂意识到什么,猛地往前一扑,试图抓住谢昭宁,谢昭宁怎么会那么傻,转身避开她的触碰,“你说的,一起痛苦,我怎么会让你愉快地去死,活着,好好地活着,生不如死的的活着。”
“你骗我。”承桑珂五官狰狞,犹如恶魔,“你骗我。”
谢昭宁冷笑:“骗你又如何,你骗了多少人,我骗你一回罢了,谢谢你今日告诉我,我的父亲不是西凉质子,我的父亲是我朝人,我可以做个堂堂正正的储君。”
言罢,她转过身子,笑容凝滞,面色狠厉,大步走去。
“谢昭宁、你骗我!”
谢昭宁恍若没有听到承桑珂凄楚的喊叫声,捂着耳朵,匆匆离开。
宫门咯吱一声,徐徐关上。
谢昭宁一口气跑了许久,喘着粗气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明明是冬日,她却已经大汗淋漓,心中庆幸又沮丧。
她捂着脸,汗水滑下,她恍若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内心中忐忑、不安,还有几分欣喜。
她坐了会,平复情绪,照着出宫的路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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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仓皇出宫,爬上马车,乍然抬首,却见谢蕴坐在她的车里,手中捧着书来看。
谢蕴一袭官袍,气质高华,执手的书细长,专注的神态让谢昭宁忘了呼吸。
“问明白了?”谢蕴轻轻询问,关上书,平淡的眼睛映照着谢昭宁的苍白的脸颊。
谢昭宁吞了吞口水,“她只说不是质子,说陛下认下计良,那荣安就是、就是……”
“荣安与你一样。”谢蕴轻叹一声,这在她的料想中,她宽慰道:“不是质子,便没什么可怕的,至于荣安是不是,陛下承认,她便是,陛下不承认,她就不是。”
谢昭宁突然道:“你们是不是都希望荣安死在西凉?”
谢蕴的面色变了变,将手上的书随手放入暗柜中,侧身掩盖自己的失态,“是吗?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谢昭宁问:“可能派人将她带回来?”
“西凉更有理由出兵了。”谢蕴直白地提醒她。
谢昭宁自己沉默,冥思苦想,最后,也没有想到答案。
两人各自沉默,快要分手的时候,谢蕴提醒她:“你寻了答案,就该将答案忘了,计良与陛下只有一女,便是你,承桑漾。”
谢昭宁点点头,浑浑噩噩,马车动了,她吩咐一句去市集。
她想去街上走走。
冬日寒冷,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形容,行走匆匆,显然是不愿久待。
谢昭宁走到一间铺子前坐了下来,“有什么吃的吗?”
“您想吃什么?”店家询问。
“有什么吃什么?”谢昭宁回答。
店家去忙活了,她一人坐在,痴痴地望着路上的人。
片刻后,店家端了一碗面条来了,“瞧您似乎很冷,喝些汤,暖暖身子。”
谢昭宁低声道谢,却没有拿起筷子,依旧看着行人。行人多是出来买年货的,提着、抱着,没有一人是空手的。
世人忙忙碌碌,是为活着。
权贵们争来斗去,是为了更加体面的活着。
都是活着。
在于怎么活法。
她看了许久,店家来催促她,“小娘子,再不吃就冷了。”
谢昭宁还是点点头,端起面碗,浅浅喝了一口,突然间,一人喊她,“小殿下。”
谢昭宁抬首,是陆白红。
“陆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是臣该问殿下为何在这里?”陆白红三步走近,吩咐店家:“同样的一碗面条。”
店家高兴地应声,陆白红顺势坐下,谢昭宁望着她的笑容,“陆大人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啊,似臣这般,便没有喜事了。谢相有喜事吗?”陆白红一身常服,规矩仪态都很好,眉眼端正,一眼看过去,便知其不是寻常人。
她坐下,扫了殿下面前没动的面条,“殿下不饿,为何来这里?”
“闷得慌,走走。”
“殿下觉得闷,是因为诸事还没有接手,等到事情多了,您就不会觉得闷了。”
谢昭宁现在只接手了户部,也只担了监管的名声,大事询问她的意见,更多是户部自己运转。
谢昭宁没有接话,面条端来了,陆白红接过后,大快朵颐,吃了一口,很快,一碗面就干净了。
“殿下如今算得上清闲,也是托了谢相的福。”她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而后抬首看向殿下。
谢昭宁恍然,自己有空在这里悲伤春秋是仗着有谢蕴在,她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用管的。
她面色有些动容,陆白红继续说:“殿下,臣说得对吗?”
“很对。”
“臣吃饱了,先走了。”陆白红起身,揖首退开。
陆白红的话很简单,却说到了谢昭宁的心口上,我朝如今内忧外患,自己竟然在这里悲伤春秋。
她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仰首看向天空,心境霍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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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这日,谢蕴与谢昭宁备厚礼去拜见东宫太傅吴老先生。
吴老先生曾官居一品,门生有许多,如今已致仕,这回,又被请回东宫,教导公主殿下。
谁都知晓这位公主今年与谢蕴成亲,压根不需要少傅,陛下这么安排,无非给她造势,面上贴金。
老先生年岁大了,与两人说不到一起来,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就走了。
离开吴家,谢昭宁让人去安排,中午去计家吃饭。
计家有两子三女,这回,计良的兄弟封承恩侯,却没有入朝,就是一个闲散的官职,也算是陛下的恩德。
到了承恩侯府,年近四十的承恩侯慌张地迎了出来,“殿下、谢相。”
他有些慌张,更多的不安,泼天的富贵突然就掉到他的身上了。
“承恩侯不必紧张,我们路过这里,进来坐坐。”谢蕴代为开口,握着谢昭宁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戳了戳。谢昭宁立即回身,“对,路过,莫慌莫慌。”
两人口头安慰莫慌,承恩侯脑门上的汗珠子都滑落下来了,可见慌到极致。
承恩侯迎着两人进去,新搬的府邸,留存着前任主人的痕迹,计家非世家,算不得高门大户,也不懂如何打理庭院。
谢蕴提议:“回头寻几个可靠的人修缮一二。”
承恩侯感激不尽。
承恩侯的夫人也有三十多岁,被仆人簇拥出来,匆匆行礼。
计老夫人早就死了,儿子先去后,她恐慌不安,没过几年就去了。
在这里,只有君臣,没有家人团聚的温馨。
吃过饭后,两人也道别离开了。
出了承恩侯府,谢昭宁深深吐了一口气,“他们怕我们,我们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分明就是两个女子登门与亲人叙一叙罢了,弄得像是皇帝见百姓,浑身不自在。
一上午,都没有好心情,谢昭宁郁闷地掀开车帘,透透气。
谢蕴不奇怪,反过来安慰她:“多见几回面就好了。年礼上,不要疏忽,你给他们颜面,便是给自己颜面。”
陛下至今没有召见过计家人,朝臣们见风使舵,知晓计家的爵位非陛下心甘情愿的,言语上自然不会客气。计家人察言观色,自然小心加小心。
“我已经让人去安排。”谢昭宁心力交瘁,说完就靠着谢蕴的肩膀,心中憋着一件事,“我上回见到陆白红了。”
“她说什么了?”谢蕴面上的笑散了,语气更是淡淡的,似乎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谢昭宁握着她的手把玩着,谢蕴的手好看,冷冷若白玉,“她就说我如今敢这么清闲,就是仗着有你。”
“她说的是实话,若没有我,你早就被扔进东宫里开始学了。你瞧你现在什么都不会。”谢蕴叹气,谢昭宁就是偏科的孩子,遇到自己喜欢的课业就十分喜欢。
不喜欢的碰都不碰。
谢昭宁在户部混得如鱼得水,户部尚书更是对她唯命是从,出了户部,她什么都不想做。
谢昭宁叹气,说:“我不想早起。”
“晚上就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