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气疯了,直勾勾的瞪着她,“我要去找二夫人,我要去报仇。”
谢蕴依旧在笑:“为了十多年前的事情跑到江州,你很闲吗?”
“我心里有气,没法撒气。”谢昭宁咬牙,知晓自己无能狂怒。
谢蕴咬着橘子,甜到了心坎里,说:“我带你去庄子里泡汤泉,撒撒气,如何?”
闻言,谢昭宁的面容变了,似乎不敢相信,“你不骗我?”
“骗你做甚,又不是一回的买卖,骗了你就不见面了。我骗了你,还有日后呢,怕什么。”谢蕴舒心一叹,“瞧你把东宫折腾的,那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谢昭宁的性子有些随女帝,时至今日,陛下还是喜欢爱开玩笑,若是顾太傅活着,她大概也是喜欢玩儿的。
想起陛下,谢蕴有些不安,道:“陛下病了多日,你今晚去看看。”
谢昭宁被少傅也折腾得不轻,没时间往陛下跟前跑,今夜有时间,就去看看,明日出门也放心。
谢蕴的话,谢昭宁很听,没考虑就答应下来,让人去拿衣裳更衣。
“去沐浴,你身上都湿了,换了衣裳也不管用。”谢蕴靠着床栏,提醒一句。
谢昭宁又听话地去沐浴了。
谢蕴抿唇笑了,她还真是很听话。
谢蕴恍惚生起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感,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操控皇权,甚至立于皇权之上。
她又剥了个橘子,放入嘴里,甜甜的汁水滑过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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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年后,承桑茴的身子就不大好了,喝过药后,浑浑噩噩,睡不着,又睡不醒,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谢昭宁来的时候,她喝过药,靠着软枕,有些犯困,可闭眼又睡不着。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入目是谢昭宁面上的担忧。
承桑茴直起身子,又觉无力,想来是谢昭宁,便不想在意仪态,又靠了回去。
“陛下。您如何了?”谢昭宁搬了个圆凳坐在她的跟前。
“你也看到了,活着,死不了。”承桑茴有气无力,目光在谢昭宁身上徘徊,“听说你被少傅折腾得做噩梦了?”
谢昭宁不高兴了,“我想换少傅。”
“换谁,给你换谢蕴如何?正好你二人蜜里调油,打情骂俏,如何?”承桑茴揶揄道。
谢昭宁瞪着她:“我觉得我在他手中,会早死。”
“早死?那你也在朕后头死,朕看不到你的死样。”承桑茴不上当。
谢昭宁握拳,“我想换少傅。”
承桑茴幽幽的说:“我想换女儿,你给个机会吗?”
谢昭宁气得小脸通红,深吸一口气,“陛下,我说真的。”
“嗯,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朕刚刚说的是假话?”承桑茴无动于衷,“换少傅是不可能,你换媳妇都不可能换少傅。”
谢昭宁:“……”
果然,和陛下说话,会少活十年。
“我要换少傅,您不换也得换,我让人给吴先生使绊子,让他摔一跤。”
承桑茴不恼,只可怜般地望着她:“谢蕴回来后可曾收拾你了?”
没有。
承桑茴说:“你若使绊子,朕觉得谢蕴会好好的收拾你,人是她举荐的,她会比朕更生气。”
谢昭宁陡然觉得浑身无力,无论自己说什么,到陛下口中都会‘面目全非’。
“陛下,我觉得您适合去说书。”
“是吗?朕也这么觉得。”承桑茴附和一句,“你听了这么久的书,也该付银子了。”
谢昭宁:“……”
“陛下,换少傅,好不好?”
承桑茴作势扶额,口中喊道:“哎呀,头疼,你去找谢蕴,她同意,朕就答应。”
谢昭宁看着她演戏,磨磨后牙,恨不得撕开她的脸面。谢昭宁不出声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演了会儿,承桑茴见她还不走,不免丧气,道:“你去找谢蕴,人是她选的,朕只点头罢了。”
“谢蕴再如何,能越得过您吗?”谢昭宁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换,我就不上了,我还会离家出走。”
承桑茴陡然笑了,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跑呀,谢蕴不跑,你一人跑吗?”
谢昭宁说不出话了,起身就要走,承桑茴喊道:“走啦,明日还来吗?”
“不来,我去泡汤泉。”谢昭宁跺跺脚,气得心口发痒,偏偏无能为力。
承桑茴闻言后,罕见地沉默下来,谢昭宁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没了动静,主动回头去看,一回头,就看到了陛下失落之色。
伤心了?
她欲开口,承桑茴说:“一日时间够吗?我觉得不够,要不朕给谢蕴三日假?”
谢昭宁:“……”我就是白担心。
谢昭宁气呼呼地走了。
承桑茴失笑,她性子过于单纯了,吴先生确实有些迂腐,但他是桃林大儒,听听他的课,当是磨炼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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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生气地回到东宫,入门就踢倒了门口的盆栽,吓得一众宫人跪下请罪。
谢蕴闻声走了出来,好笑道:“你这是吃了炮仗吗?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了?”
“她好得很,她还会气我,还会阴阳怪气。我说换少傅,她让我换媳妇。”
谢昭宁大步入殿,头重脚轻,小脸红扑扑的,“你说,她怎么就爱气我。”
“挺好的,陛下对你,已然不错了。”谢蕴失笑,见她气得不轻,也着实是好笑,“换少傅作甚,指不定吴先生身子不好就不来,换了年轻的,日日到你跟前,那才是头疼的事情。”
“你说得好像也对。”谢昭宁被说服了,以前的先生,年轻,身子好,从不会生病,吴先生三日来两日生病,倒给她休息的时间。
就是这回,病的时间有些久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谢蕴立即戳她脑袋:“不许打歪主意,他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你别胡闹。”
谢昭宁没听进去,谢蕴俯身坐下,捧起她的小脸,“看着我,说不会胡来。”
“哎呀,你弄疼我了。”谢昭宁故意喊来一句,试图避开谢蕴冷厉的眸子,谢蕴不肯,说道:“你若敢使坏,我就告诉陛下,打你板子。”
闻言,谢昭宁握着她的手:“你不心疼我。”
“我心疼你的名声。”谢蕴直截了当的说。
谢昭宁哼哼一声,亲上她的唇角,张口咬了咬,谢蕴疼得一抽,想离开,她又报得紧。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铁锈般的味道冲淡了两人间的旖旎。
谢蕴疼得皱眉,谢昭宁这才松开她,道:“这回,你该疼了。”
“谢昭宁。”谢蕴咬牙,抿着唇角,冷冷地看着她:“你讲不讲理。”
“是你和我说,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我为何要和你讲理。”谢昭宁略有些得意,“你说得对不对?”
谢蕴哑口无言。
谢昭宁撒气了,伸手抱着她,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语气乖巧下来,“你几日不来,我想你了。”
“想我就咬我?”谢蕴低头看着她,伸手在她纤细的腰上掐了掐,“收敛脾气。”
谢昭宁疼得一抽,攥着她的手,“你不晓得,陛下多气人,她就是故意气的。”
“陛下喜欢你。”谢蕴惋惜,“她对你,真的很喜欢。”
“我知道,因为我是顾太傅费尽心思养大的,爱屋及乌。”谢昭宁歪靠在谢蕴的肩膀上,释放自己的软弱,“陛下说得对,我很幸运。”
一念之差,成就了今日的谢昭宁。
谢蕴沉默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去收拾行囊,明日就去了。”
“好。”
谢昭宁应声,一蹦多高,“我也给你多带几套衣裳,都是新做的,还有纱衣……”
听到最后两个字,谢蕴红了脸,“谢昭宁,不想带。”
“我就带。”谢昭宁反骨,朝谢蕴做了个鬼脸,“我就带,我准备了很多,都给你带上。”
谢蕴羞得无地自容,出声呵斥:“谢昭宁,我生气了。”
“生气也要带。”
谢昭宁朝内寝跑去了,只给留下谢蕴留下欢快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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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谢昭宁就来到陛下寝宫。
意料外的是承桑茴醒了,坐在屋檐下看日出。
谢昭宁匆匆上前,面色担忧,“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你怎么过来了?”承桑茴揉着额头,脸色白得吓人,她背对着谢昭宁,不愿与她对视。
谢昭宁绕步至她跟前,紧张地看看她:“怎么会睡不着呢,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年岁大,自然睡不着,再过几载,谢蕴也会睡不着。”承桑茴伸手推开她,“你烦不烦,站在我面前,我怎么看日出。”
谢昭宁没动,倔强地看着她:“是身上疼吗?”
“疼什么?”承桑茴反问她,哀叹一声,“你怎么那么聒噪,你行行好,赶紧走。”
“我不走了。陪你看日出。”谢昭宁突然改口,随后就吩咐宫人去拿个凳子来。
承桑茴冷冷地笑了:“媳妇不要了?难得去玩一回二,不去了?哎呦,谢蕴吃了你的心都有了。”
“她会理解的,哪家没有不懂事的长辈,谢老夫人比您更会折腾。”谢昭宁嘲讽一句,“您这算很好了。”
承桑茴不高兴了,听着她的话,慢悠悠地开口:“我哪里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