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累,我也不累。”谢昭宁摇摇头,眼神依旧没有光彩。
谢蕴哄她:“你去睡会儿,事情急不得,陛下想着你好。你好好活着,她也会高兴的。”
“我很好,就是不累。”谢昭宁自顾自开口,脸色白得厉害,她又说:“她们说你过几日要出城,你去哪里?”
“我忘了。”谢蕴摇首,“就算要出去,现在也不去了。你惦记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惦记了,脑子里反反复复想起这几日的事情,我还在想我当时怎么不去喊太医。我又在想,喊太医过来也没有用,朝堂动荡,反而会引起不安。”谢昭宁极力去回忆,面色痛苦,又觉得不对,“我该去找太医的。”Х€€F
谢蕴安慰她:“找了也没有用,只会让他们生疑。”
“是啊,只会让他们生疑。”谢昭宁喃喃一句,歪头靠着谢蕴,累得闭上眼睛。
她说:“我不累,我就是困了,困了和累了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一样。”谢蕴叹气,“你睡会儿,有事,我喊你。”
谢昭宁闭上眼睛,呼吸徐徐缓了下来。
谢蕴也松了口气,看向明月,月亮越发圆了,大概是要到团圆的时日了。
登基
陛下驾崩, 新帝登基。
先帝棺椁送入帝陵,与太傅合葬。
过了中秋,各地送来奏报, 以示哀悼先帝。
谢昭宁翻看藩王的奏报, 看似真情实感, 可她知晓, 不过都是假的。
她一个个丢进了火盆里,火焰遇纸, 几乎是一簇而上,烧得殿内呛人。
秦思安被呛得眼泪流出来, “小祖宗,你在烧什么?”
谢昭宁没有回答,看着火焰渐渐灭了, 眼底的冷意才散了,她走回到龙椅前坐下,“有事儿?”
“立后。”秦思安擦擦眼泪水, 最近哭得有点多, 眼睛都疼了。
她就一只完好的眼睛了, 再给毁了, 她就得瞎了。
谢昭宁眨了眨眼睛, 狐疑道:“你是想急着立后,还是想惦记相位?”
一句话, 让秦思安无地自容。新帝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威仪不大,嘲讽很深, “您就这么想我?”
“不是吗?”谢昭宁冷笑。
“你不急着立后吗?”
“再等等。”
秦思安险些跳脚,“你还要等多久?先帝驾崩月余, 你也登基大半月了,晾着她不立后,你让旁人怎么想她?”
“怎么想?就算不立后,她也是丞相,比你官高,你急什么呢?”谢昭宁回到。
秦思安皱眉,“你不想立她为后了?”
那日她派人去传话,谢蕴来时,一身朝服,明显知晓出事了,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夜她慌张下,让人告诉谢蕴封锁宫门,但谢蕴没有,饶是如此,依旧没有大乱。
她问过禁卫军中的指挥使顾春和,顾春和说谢相早就吩咐过了,那夜守好宫门,若有人生事,就地格杀。
她能问出来的事情,小祖宗也能问出来。
谢蕴知晓先帝的心思,却没有劝,小祖宗因此生了嫌隙?
秦思安揣摩不过她的心思。
“你急什么。”谢昭宁依旧敷衍秦思安,“你的事情忙完了吗?朕已经腾出手了,需要查一查内廷司的帐吗?”
“臣与谢相交好,她不好意思问问,我来问罢了。臣事可多了,这就回去办事。”
秦思安跑得极快,瞬息就没了影子。
出殿后,她开始不安了,陛下不立后,谢蕴怎么办?
她若不立,谢蕴也没有办法。
秦思安去官署见谢蕴。
谢蕴在处理事情,她进去后,没说话,寻了个角落坐下。
等人散尽后,谢蕴才看向她:“你有难事?”
“我去见了陛下,问了立后的事情,她敷衍我……”秦思安实话实说,“我觉得要出事。”
谢蕴失笑:“能出什么事儿?”
“她不急着立后,是什么意思?”秦思安打量谢蕴的反应。
谢蕴平平静静,听到后也没有生气不安,只说一句:“眼下正忙,她哪里有时间惦记立后的事情,你催早了。”
“可你们成过亲了。”
“那也叫成亲?”谢蕴说,“亲事过半,便被耽误了,算不得。”
“那照你这么说,你们就是没成亲了。”秦思安开始反思她二人之间的关系,万一小祖宗真的心怀怨恨,不立后,故意晾着谢蕴,谢蕴岂不丢人?
京城乃至天下谁人不知她二人之间的关系,万一不认呢。
秦思安心凉了半截,“你还笑得出来?”
“你想多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坏。”谢蕴解释,“她或许有自己的难处,等等便是,急什么?”
“这是等的问题吗?明显对你不满。”秦思安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平日里精明如斯,到了关键时刻,你怎么就自己糊涂了,她与你解释过吗?”
“要何解释?”谢蕴不以为然,“先帝方去,你让在她这个时候立后?”
若不是安抚天下,她连登基大典都想推迟。
秦思安说:“哪怕不是这个时候,也该让礼部着手安排了,礼部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就再等等。”
谢蕴的话与谢昭宁一模一样,气得秦思安拂袖走了。
谢蕴失神,无奈笑了。
秦思安也变了,多了些人情味,先帝故去,对许多人都有影响。
变化最大的,还是宫里那位,突然间,稳重许多,就像是一夜间成长许多。
她说等等,就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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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一事,本无人提及的,随着时间推移,新帝出了孝期,依旧没有人提及。
直到年前,清月提了一句,“你不想立后吗?”
“谁说朕不想立后?”谢昭宁诧异。
“你从秋天拖到冬天,都要过年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清月快言快语,“你若不立后,我便给你送几个美人,也让我讨好讨好你。”
谢昭宁笑了,“朕要美人做什么,朕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还要什么美人。”
听她说忙,清月又收回心思,疑惑道:“有那么忙吗?谢蕴她们呢。”
“自然有她们的事情。”谢昭宁眉眼端正,神态认真,肌肤依旧吹弹可破,但眉眼少了以前的肆意。
看着她的变化,清月不敢像以前那般与她说笑了。
她默默停了下来,不敢再提,转而提起其他的事情。
清月叹气,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让人不敢看,那她的美丽,还有什么用处呢。
她劝说无果。
除夕只开家宴,宴上不过十余人,看着先帝的姑母一辈,谢昭宁望着出神。
她们都还活着呢。
先帝却走了。
谢昭宁抿了口酒,失魂落魄,一杯又一杯。
散宴时,她一人走回寝殿,走走停停,迎着冷风,风吹得她昏昏沉沉。
索性不走了,一人坐在宫墙下,歪头看着虚空。
她醉了,不想动,又喊不到宫人,便一人靠着。
她有些晕眩,低头掰着手指去算,算了又算,先帝走了不过走了四五个月,京城内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着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突然有人喊她,“谢昭宁、谢昭宁……”
她觉得太累,想睡一觉,便没有答应,直到呼声越来越近,她觉得吵,抬头想骂人,却见谢蕴站在她跟前。
“谢蕴……”
她喊了一声,低头想继续睡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看星星。”谢昭宁眉眼弯弯。
谢蕴扭头看天:“今夜没有星星。”
“瞎说,那不就是星星……”谢昭宁伸手指着谢蕴的眼睛,“好大的星星。”
谢蕴被她逗笑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跟你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走吧。”谢昭宁朝她挥挥手,“走、你走。”
谢蕴静静地看着她,不为所动,“你不要我了?”
“要。可我想静静。”谢昭宁靠着冰冷的墙壁,若非一身锦衣华服,旁人还会以为是哪里的小混混。
谢蕴蹲下来,看着她:“你觉得我心狠,对吗?”
“没有。”谢昭宁果断摇头,“你很好,没有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