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户主并没有回来,只是托别人帮忙换了锁,兴许之前也报过警,好在温伏住在这里的期间没有翻过屋子里的衣柜,更没偷过一分钱,每天只是回来掀开被子睡觉,偶尔饿得不行了才悄悄煮一碗面,每天出门前还知道把杯子和碗上的指纹洗掉,警察来后没有发现贵重物品失窃也就走了。
亏得这里来人的当天温伏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衣服和那个破箱子都塞回了床底,今晚翻窗进去后他直奔卧室,费薄林则在外面重新把封条贴回去,同时给他放风。
正当温伏蹲在床下使劲去够箱子时,隔壁一栋楼上不知打哪儿照过来一截手电筒的光,晃得费薄林直闭眼睛。
一道本地口音的中年女声隔着楼层冲他喊:“谁啊?!谁在那里?!又来偷东西了!”
费薄林心道不好,先朝屋子里喊:“快拿了衣服走!去后面,别过来!”
屋门前还有一道半人高的阳台,拿白瓷砖砌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撑着阳台,两腿一跨地翻过去,几大步跑到房子后方窗台下,对温伏说:“快出来!”
那个女人还在喊:“不要跑!€€偷东西啦!”
很快周围起了骚动,温伏听到楼上有窗户和门打开的响动,四周的住户也出来了。
箱子是拿不走了,温伏把里头仅剩的两件衣服和一双鞋子一卷,几步跑到后方的房间,那里像是仓库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总之堆积了许多陈旧的家具和器械,窗户也建得非常高。
楼道里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一听就是附近的男人过来了。
温伏抱着衣物踏上窗下的桌子,再奋力一跃,抓住窗户边缘,飞快地爬上窗台。
太高了。
窗户甚至到了费薄林的头顶。
屋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温伏试探了几次都没能往下跳,费薄林见状直接背过身,站在温伏下方:“坐上来,快!”
温伏一跳,坐到费薄林双肩上。
同时屋门破开,一道粗犷的声线从客厅传过来:“不许跑!站住!”
费薄林握着温伏膝盖就往前冲。
他用上了自己去年跑三千米的速度和耐力,不知疲惫地一径跑出城中村,回家的方向也顾不得了,毕竟被人抓到去派出所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路上最黑的地方在右边,费薄林朝着那个方向撒丫子地跑,寒风呼啦啦刮在脸上,头顶掠过一盏又一盏路灯,他肩后背着书包,肩上背着温伏,呼吸很快变得沉重而滚烫。
不知道跑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远了,月光也被甩在身后,费薄林敏锐地瞥见前方一处小巷子,脚步一转,闪了进去。
随即靠在墙上疯狂地喘气。
空空荡荡的巷子黑漆漆看不见路,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费薄林休息够了,思绪渐渐回来,慢慢平复了呼吸。
肩上的人喘得比他还急还重,一声粗过一声,大有还要喘很久的架势。
费薄林听了好一会儿,仰头看向温伏,无语道:“你喘什么气?”
背着人和包跑了一路的分明是他好吗?!
温伏闻言一愣,喘息戛然而止。
好像确实不累。
他一路坐在费薄林肩上来着。
作者有话说:
小猫咪:斯米马赛老公酱,瓦达西一不小心成了氛围组思密达
第32章
人一尴尬就会变得很忙。
温伏左看右看,突然把手伸到后下方,提起费薄林的书包:“这样会不会轻松点?”
费薄林:“……”
费薄林:“你不如试试从我身上下来。”
“哦。”
温伏麻溜地从他身上爬下来。
……果然轻松了很多。
费薄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他把温伏拽到身后,自己从巷子口探出上半身,四处环视一周,确认没人追过来后,再拉着温伏走出去。
本就不算繁华的片区到了深夜可谓空无一人。
两个人慢慢走了一会儿,费薄林到一块公交指示牌前停下,辨认出自己现在所处的方位和街道,再凭记忆带着温伏抄近道回了家。
到家后他一刻也没闲着,先是从书包里拿出下午上学路上经过药店顺手给温伏买的消肿喷雾,给温伏喷了以后就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正要催温伏去洗,就看见温伏蹲在客厅沙发面前,对着那几件从房子里卷走的衣服翻来覆去地找东西。
“找什么?”费薄林边擦头发边过去问。
温伏一身脏兮兮的,早前在房子里又是摸箱子又是爬窗,眼下整个人哪里都灰不溜秋:“书包没拿回来。”
费薄林:“书包?€€€€噢,那个吗。”
他想起温伏是有个书包来着,就在转学来班上的第一天。当时温伏早自习从后门进班里,先在他隔道旁边坐下,然后就从书包里拿书出来了。
那个书包费薄林有印象,是个非常大、非常旧的牛仔帆布包,整个包比温伏上半身还宽,底部也下垂得很长,一眼就能看出是早被撑得变了形的样子。
现在想想,大抵是温伏平日里不止拿那个包装书,可能某些特殊情况下会在包里背着自己全部家当到处跑,比如今晚,他又孤身一人的话。
“没拿回来就算了。”费薄林抓着他胳膊把人扶起来,“还有别的东西吗?”
“没了。”
温伏顺势起身,一抬眼就看见费薄林的脸。
此时费薄林才洗完澡出来,外头比浴室冷得多,就这会子功夫他的脸便不再红润,单单地白了下来,又因为才洗完澡,下巴上那道才拆线不久的疤分外明显。
温伏下意识伸出指尖去摸费薄林的下巴。
费薄林看出他的意图,没有躲,甚至故意往后仰了仰,让温伏的手挨在那道伤口上。
温伏的手指沿着伤口慢慢摩挲,盯着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费薄林刚想问“好摸吗,你撞的”,就听温伏缓缓道:“……啊。”
温伏把手拿开,费薄林的下巴上立马黑了一块。
温伏的手太脏了,全是灰。
费薄林黑着脸把他拎到卫生间,咬着牙根说:“快点给我洗澡。”
他忘了温伏是很喜欢在这里洗澡的,于是对方在里边磨磨蹭蹭大半个小时后,费薄林又亲自去敲门:“再不出来没面吃了。”
一分钟后,温伏换洗完毕摸到厨房门口,费薄林正在涮锅,头都没回就知道温伏来了:“面在桌上,吃完吹头,洗漱睡觉€€€€先去把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温伏一秒消失在门外。
正当温伏头顶上搭着个毛巾吃完最后一口费薄林自制的豌杂面时,他的后衣领子又被揪起来。
费薄林一手抱着一盆拧过的衣服,一手拎着温伏到阳台上:“过来看着我。”
阳台昏暗的灯泡被揿开,照着盆里被温伏洗得全是泡沫的衣物。
费薄林先是把深色外套和保暖衣放进洗衣机,转头对温伏说:“大件衣服放这里洗,深色和深色洗,浅色和浅色洗€€€€分得清深色和浅色吗?”
温伏点头。
费薄林又依次在洗衣机上按下开关和程序启动:“倒完洗衣粉就按这三个按钮,其他你不用研究€€€€看懂了吗?”
温伏又点头。
费薄林转向盆里的被分隔开的袜子和内裤,先拿起温伏的袜子,在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把袜子摊开,从头到尾,每一处有泡沫的地方都冲着水细细搓洗一遍:“小件的要这么洗,把泡沫冲干净,不然晾了取下来穿着会很硬,明白了吗?”
温伏还是懵里懵懂地点头。
费薄林把另外一只袜子递给他:“洗给我看。”
温伏照着费薄林的手法把袜子搓干净。
费薄林见洗得差不多了,将袜子拿过去晾上晾衣杆,转头看见温伏弯着腰,埋在洗手池前,正一脸认真地搓自己的内裤。
他心里好笑,无声翘了翘嘴角:还挺自觉嘛。
校服明天早上就要穿,来不及再洗一次,好在只是沾了灰,费薄林用帕子擦过以后,基本跟新的没差别。
至于温伏另一件远看没什么问题,近看全是陈年污渍的卫衣,费薄林认为不要也罢。
不过他还是没丢,只是折起来放在了衣柜不常用的位置。
一通折腾过后,两个人一点睡觉,六点起床,第二天早上一起睡眼惺忪地挤在卫生间洗脸刷牙,费薄林上学路上还没忘记给谢一宁她们几个带早饭。
温伏在早餐摊子前晕头转向地跟着费薄林走来走去,最后被费薄林一把抓住:“你先去教室,看看谢一宁有没有什么要让你准备的。”
运动会第一天上午的比赛项目就是男子五十米跑,不出意外温伏早上就要上场,还要在班长的陪同下,去抽签和排队拿号码牌。
一直打胡乱转的机器人温伏得到指令后,终于有目标地朝着教室前进了。
果然,朝会过后,高三和复读补习部回教学楼上课,高一高二留下走方阵,走完方阵,谢一宁和体育委员就带着温伏去抽签领牌子。
跟温伏同一场比赛的一组有六个男生,其中两个翰阳部,另外四个包括温伏都是普通班。
当谢一宁站在登记员面前说出温伏的名字时,旁边几个翰阳班的纷纷侧目。
“温伏”这个名字,早在全市联考出成绩的上个周末,就在年级里小小地出名了一把。
尤其是在翰阳部。
A部费薄林的名号已经让两个翰阳部的理科班如雷贯耳,大家认为这一级有一个意外就够了,可是偏偏这次联考,温伏这个人仿佛横空出世€€€€五百八左右的成绩不算稀奇,但当老师拿着六班的成绩单在班上给人传阅时,所有人都傻了眼:温伏的五百八,是建立在语文只考六十七分的基础上。
据说翰阳部教学组还专门因为A部这两个学生开了一场会,具体内容是什么他们不得而知。
今天终于得见本尊,翰阳部的人忍不住来回地往温伏身上打量。
最先让人注意到的自然是他的长相,这点无可厚非,温伏的脸到了哪里都能吸引目光。他的眉眼太浓墨重彩,尤其是那双与鸦羽一般漆黑的眼睫。
不过他的神情实在冷漠,整个人的气场无比疏离,实在无法使人生出想亲近的欲望。
即便周围那么明显的目光一道道投射过来,他也只是低眼沉默,在登记簿上写完名字就跟自己的班长转身离开。
其他人很快注意到了他脚上的鞋子。
那是洗得有些脱色的、最普通的黑白帆布鞋。
穿着帆布鞋来参加五十米竞赛,不是瞧不起比赛就是瞧不起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