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伏微怔:“拿到床上?”
费薄林点头,若有所思地试图解释:“我想……”
他坐在这里,本来是有在想一些事来着,可临到头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模糊中他回忆起那件事跟温伏的比赛有关系,似乎今夜喝酒本是想让温伏告诉他什么,奈何费薄林的一切打算在酒精的冲击下化作了一摊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渐次滚落。越是使劲去捞取和回想,那事情就越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今温伏出现在眼前,他的记忆苏醒了一点,想起那件事跟温伏唱歌有巨大关系,可具体关系到哪里,费薄林的思绪又沉溺了。
于是他只想到温伏唱歌了。无论如何,温伏能唱歌是最要紧的,只要温伏能唱歌,他就会放心。
费薄林等不及了,他现在就要听温伏唱歌,现在就要把心安下来。
温伏抱着吉他上了床。
费薄林看向他,看了半晌,上手摸住吉他的琴弦。
从吉他尾部到上弦枕的部分每一根弦靠得越来越紧,到了琴头又变作两股分向两边。
费薄林的指腹顺着琴尾的弦一路抚摸到琴头,细细的吉他弦像数柄薄薄的刀刃分割他的指纹,一直到琴弦分作两股的地方,他的动作停下€€€€温伏的手在那里,他就快碰到了。
费薄林收了手,低声说:“唱歌给我听。”
温伏毫不迟疑:“薄哥要听什么?”
“别人没听过的。”费薄林说,“只唱给我听。”
温伏想了想,没面世的作品倒是有一堆,但全都不完整。他的灵感常有,但总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常常这首歌没写完就又想到下一首,因此目前手上一支完整的新的作品都找不出。
他先问:“以后也只唱给薄哥听?”
费薄林点头:“我要你唱它就像叫我的名字。”
温伏只有一个费薄林,因此属于费薄林的歌也只能唱给费薄林听。
温伏说好吧,又问:“没写完的可以吗?”
“可以。”费薄林回答他,“高兴点唱。”
他稍作停顿,试图把这情绪作出具象化的解释:“就像想起我那样。”
温伏略一思索,做出一个高兴的表情。
€€€€实则跟一秒钟以前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费薄林沉默一秒:“你在高兴吗?”
温伏点头。
费薄林说:“再高兴点。”
温伏又高兴了一下。
“……”费薄林继续沉默。
他伸出指尖,抵住温伏的唇角,往上一拨,使温伏一边的嘴唇上扬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想我的时候,要这么高兴。”他要求道。
“不对。”费薄林说完又自顾摇摇头,把温伏的唇角更往上拨,使温伏那半边脸的笑看起来愈发诡异,“要这么高兴。”
温伏感觉自己的嘴都被扯到太阳穴去了。
他握住费薄林的手指,拿下去,平静地说:“我现在就很高兴。”
费薄林问:“为什么?”
温伏不答反问:“薄哥高兴吗?”
费薄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高兴。”
温伏点头。
费薄林好奇,他凑过去看温伏的眼睛,用手勾弄温伏鸦羽似的睫毛:“你不问我为什么?”
“薄哥在想我。”温伏的双眼一眨不眨,任凭费薄林的指节来回摩挲他的眼睫。
他说中费薄林的心事,费薄林便不动了,仿佛恼羞成怒一般撤开手不再说话,用默然的回应叫嚣着“这不公平”。
凭什么温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却看不透温伏的心思?
温伏低头拨弄琴弦,很快把公平还给他:“我也是。”
“你也是?”费薄林不懂。
“我想你。”温伏说,“但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想你能看到我一样。”
费薄林:“所以?”
“所以,”温伏停下手中拨弦的动作,一时不知怎么解答,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向来不好,唯有作词作曲时稍微开窍一些。
于是温伏沉思了半晌才开口。
“像夜晚有月光,白天万里晴朗。”
费薄林似笑非笑,他想温伏也会跟他打哑谜,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诗歌一般的词了。
他固执地追问。
“什么意思?”
“心神荡漾。”
温伏只回答了这四个字,没说“我”,更没说“你”,仿佛这心境并不特指他们两个中单独的某一个。
费薄林的笑渐渐在唇角晕开,可他今晚醉得比上次厉害,温伏的话哄不了他。
他目光潋滟地盯着温伏,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
温伏简直拿他没办法了:“要怎么才信?”
“唱给我听。”
费薄林€€€€€€€€地从衣服里找手机,找到后打开了摄像头。手机年深日久,他一直没换,因此像素很低,镜头里的温伏和身后的床头白墙都蒙上一层跟手机一样古朴的旧颜色。
温伏对着摄像头不知该干什么。
费薄林从手机后探出头来:“妹妹?”
他对上费薄林的视线,如梦初醒,再次低头试弦。
一边试温伏就一边想,想费薄林果然一喝醉就会把平时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比方说费薄林总在他面前装得云淡风轻,但其实很在意他对自己的认可。费薄林迫切地要知道两个人面对彼此是否是开心的,他要温伏向他证明费薄林这个人是值得让温伏开心的。
是在惧怕他不喜欢他吗?温伏偏头思索,为什么费薄林会惧怕他不喜欢他?
他找好了调子,抬起头,望向那个老旧的手机摄像头,在模糊的画面里用尽所有努力盛出满眼的笑:“接下来这首歌,名字叫《费薄林》。”
费薄林的手机晃了晃。
很快又在手里固定好。
吉他起弦了:
“故旧阑珊,黄昏向晚
你用心事养活一枝枯兰
以为暗恋简单,喧嚣与宁静参半
十八岁的天,昼夜兵荒马乱
伞下空间,我填补一半
能否抹平你眼中动荡不安
用相爱一万天,换一个雨夜碎片
往事千回百转
来路山山而川
我落笔向南,写下名为你的初见”
铮€€€€
歌声戛然而止,温伏忽然别开头捂住了左边半张脸。
“怎么了?”费薄林拿下手机,但还没有关闭摄像。
温伏皱眉,含含糊糊地说:“咬到腮帮子了。”
“怎么会咬到腮帮子?”费薄林拿开温伏捂脸的手,让他张嘴,“是不是智齿长出来了?”
温伏想说不知道,但他张着嘴,说不出话,于是只能仰起脸让费薄林的手指伸进去,同时摇头。
温伏四颗智齿已经拔了三颗,都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长出来顶到别的牙以后费薄林亲自带着他去拔的。第一次拔牙的医生不小心把注射到牙龈的麻药滴到了温伏舌头上,打那温伏以后一直害怕拔牙。
最后一颗阻生齿始终没有冒头,温伏便说什么也不肯再拔。
费薄林倾身过来,小心用食指顶开温伏的嘴,指尖顺着温伏的牙面径直往里探,轻轻摸到那处微微凸起的牙龈,正要说话,温伏由于张嘴太久,冷不丁含住他的手吮了一下。
第82章
费薄林问:“你做什么?”
温伏含着他的指头,说话声很含糊:“口水要流下来了。”
费薄林不接话,指尖摁住温伏的牙龈。
兴许用力了点,温伏有些吃痛,轻轻皱眉,舌尖卷了卷,舔过费薄林的指根。
温伏的舌尖是柔软的,带着点湿润和口腔里的余温,费薄林的食指卡在他嘴里太久,温伏吃了点风,舌尖就变凉了。
床边书桌上的小夜灯还开着,开了太久,快没电了,在这个深夜发出微弱的暖色光晕,照到床边就与黑暗的交界模糊了。
费薄林感觉自己快看不清温伏的样子。
明明他离得已经够近,可温伏和他之间的距离仍不足以让他确定那颗智齿的位置。
他的食指横亘在温伏的上下牙齿之间,有意无意地朝温伏的舌头上扫过,每碰到一次,温伏总是忍不住蜷起舌尖舔他一下。
就这会儿,温伏又含住他发出一声吮吸。
费薄林下意识用晾在外头的食指和无名指捏住温伏的下颌,迫使温伏张嘴:“别吸……太湿了。”
温伏老老实实张开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