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就一次,”程迟雨的手指攥得很紧,解释道,“我怕你不同意,就想……哎!”
他一直不太敢看面前的人,完全没看见那柄戒尺怎么就挥了起来,在他小腿上抽了一记。
喻老师看着面不改色,那么厚的戒尺不仅能挥起来,而且打人真疼啊。
程迟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跳了一下。
喻安宵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刚刚抽过他的戒尺在他手心轻轻敲着。他打量了程迟雨一眼,似乎有些遗憾,说:“隔着衣服打的,应该不太疼。”
这还不疼。
四月天气刚刚回暖,浔城已经很暖和了,程迟雨这个年纪正是最不怕冷的时候,就穿了一条校服裤,挨这么一下还是挺疼的。
程迟雨忍住了想查看一下的动作,强行让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喻安宵握着戒尺,另一端轻飘飘地贴在他的小腿上时,程迟雨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挨两下打也不算什么,搞得这么恐怖是怎么回事?
戒尺刚从他的腿上离开,程迟雨就忍不住往后微微退了一点。
喻安宵又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皱着眉毛,点评道:“没礼貌。”
程迟雨的眼睛还在很紧张地盯着喻安宵的手,突然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又默默挪了回来。
喻安宵指挥道:“给蒋娇龙打电话。”
“现在吗?”程迟雨问。
“现在。”
程迟雨只好硬着头皮掏出了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不仅没瞒过去,还要连累别人了。
那边接得还挺快,程迟雨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就急哄哄的,“喻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他已经回去了,你知不知道啊!我可没有出卖你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
程迟雨觉得很尴尬,看向喻安宵,不知道要不要说话。
喻安宵轻轻一扬下巴,程迟雨才开口:“我知道了,你回家了吗?”
“喻老师一走我就回来了,哎呀,吓死我了,千万不能让我小叔知道,不然他要跟我爸告状的。”
电话开着免提,程迟雨处境十分尴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喻安宵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程迟雨走到他面前,喻安宵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将通话孔对准了自己,说:“你们两个串通起来骗我。”
电话那边死一样的安静,好半天蒋娇龙才略带试探地询问道:“喻老师,你也在啊?”
程迟雨能听出来,电话那边估计也在颤抖。
但是他说不出口的话,蒋娇龙能说出口,展现出了能屈能伸的风范。
“喻老师,我求你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小叔,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以后我帮你监督程迟雨,我就是您的专属侦察兵!”
程迟雨的嘴唇抿得很紧,他觉得更尴尬了。
但是喻安宵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一点,还询问她:“你说急性肠胃炎,也是装的?现在好好的在家里发誓呢。”
“本来是有一点痛的,”蒋娇龙又开始编了,“但是缓了缓就好了。”
喻安宵的眼睛盯着程迟雨,说:“你大半夜骗我去医院,这个人情得记在账上吧?”
听这个语气,应该是不会告状的意思。电话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就听她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喻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哎?程迟雨呢?不会在旁边罚站吧?”
这个人,一旦脱险,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喻安宵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嗯,站着呢。你是从犯,从轻处理了,主犯我还没处理完呢。”
他说完就要挂电话,蒋娇龙的声音透露着兴奋,“能不能让我听听他挨骂?”
程迟雨伸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程迟雨又往后退了退,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喻安宵看着他,说:“我打你,你生气吗?”
程迟雨看向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生气?”喻安宵带着让人看不透的表情,语气平静地问,“法律意义上我是你的监护人,但实际上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你想干什么也都是你的自由。”
听到问话,程迟雨就知道原来重头戏在这里呢。
刚刚挨的那一下不过是铺垫,这顿训话才刚刚开始。
程迟雨也解释不了什么,简短地回答说:“是我做错了。”
喻安宵没有说话,程迟雨只好快速思考了一下他生气的根源在哪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答应你不去酒吧,但还是偷偷去了……”
看起来这个回答喻安宵不满意,因为喻安宵一直握在手里的戒尺又抽在了他的小腿上。
这一下感觉比上一下还重,程迟雨后背都弯曲了一下。
他轻轻嘶了一声,觉得这两下好像打在同一个地方,把刚刚已经冷却的痛感成倍地唤醒了。
程迟雨看他仍然不说话,只能继续说:“我……大半夜把你骗出去,和别人串通起来骗你。”
这个回答也不是正确答案。
程迟雨额头上一片冷汗,刚刚回答了三四次,就挨了三四下。程迟雨觉得喻老师的手准得可怕,他的眼神明明一直都停留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这几下却不偏不倚地全打在了一个地方。
第一次是巧合,不可能四次全是巧合吧。
他打得不仅准,还很巧。全打在小腿肌肉上,挨打的这一块肯定肿起来了。
程迟雨挨第三下的时候就想往后躲,但是想到刚刚自己只是微微挪动了一点,就被他说没礼貌,竟然就这么忍住了,一动不动的。
程迟雨觉得自己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为什么还是不对,就有些迷茫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把戒尺当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程迟雨被这个声音牵动,目光随之看了过去。
“已经快两点了,你还真想在这里站一夜?”
程迟雨的目光又转回去,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睛,看起来很茫然无措。
明天还是工作日,喻安宵觉得他们两个人都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缓缓坐直,说:“你答应了你的朋友,要在今天陪他去酒吧,为什么这个理由不能告诉我?”
程迟雨又露出不解的表情,说:“你不是说,不要再去……”
喻安宵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可以解释,告诉我你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当然不会拦着你。”
“我不知道……”程迟雨说。
“你搬过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喻安宵看着他,“任何你觉得无法解决的事情,要及时和我沟通,你忘记了?”
程迟雨露出为难的表情,说:“我没忘……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
“你是因为不信任我,才会这么做。”
“我不是。”程迟雨立刻反驳。
“你觉得我不能理解你的行为,如果来询问我的意见,我会宁愿让你在朋友面前失信,也要坚守我做家长的底线。你是这样想的吧。”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很难解释。”喻安宵的谈话又变得尖锐起来。
程迟雨舌头打结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反驳这番话。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想,但是从事实上看,他宁愿撒谎也不和喻安宵商量,也许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的行为的确不会被理解,也不会被支持,所以才会选择这么做。
程迟雨的确解释不了,只好说:“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会再骗你了。”
喻安宵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责备他,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度还是需要好好培养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他紧跟着问:“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程迟雨点点头,“我会来问你的意见。”
喻安宵在今晚对他露出了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招手让他站近一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乖。”
他又微微俯下身,手已经触碰到了程迟雨的膝盖,“我看看。”
程迟雨知道他的意思是要看刚刚挨打的地方,虽然小腿并不属于隐私部位,但是程迟雨还是往后退了退,说:“没事,不用看。”
喻安宵仍然半俯着身,黑色西装竟然一丝不乱。程迟雨又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那把戒尺,突然觉得脑袋嗡了一声。
书房、长桌、戒尺,还有一个西装革履、天仙模样但是下手狠辣说一不二的男人。程迟雨觉得这个配置,他好像在以前同学拉着他分享的小电影里见到过。
第26章 喻安宵在看他
程迟雨不太明显地瘸了两天,喻安宵也没多问,下手轻重他心里是有数的,甚至连打哪个地方都是喻安宵事前认真考虑过的。
程迟雨自尊心强,但是和他讲道理他能够听进去,那就既要让他长记性,还不能让他在人前出丑。
天气转暖,他们遇上体育课,秋季校服外套里面就穿着校服短袖,活动开了一热,胳膊大概率是露在外面的,所以手臂是不能打的。
再往上的部分更不用说了,而后背呢,用戒尺打重了容易影响他日常活动,后腰是一些重要器脏所在的位置,戒尺更不能去碰。
至于膝盖以上腰部以下,都属于隐私部位,肯定是不能碰的,唯一打了也不怕留下痕迹的只剩下小腿了。
校服裤子够长,况且学校有规定,不能随便像短裤那样捋起来,能够完美遮住伤痕。
虽然喻安宵确实下手重了点,但其实打得不算太严重,程迟雨在学校就能装成没事人,回到家就顾不了那么多,稍微瘸一点就不会那么痛。
但是喻安宵一出现,他立刻就恢复正常,生怕自己的一瘸一拐引起对方注意,又要来查看他的伤情。
此情此景落在喻安宵眼里,觉得程迟雨好面子,明明是痛的,但是一到自己面前就装作不痛的样子。
喻安宵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点破,觉得痛才对呢。
周五晚上程迟雨站在书房门口,探了个脑袋进去,看向喻安宵,问道:“明天你有安排吗?”
喻安宵微微歪头,说:“没有,怎么了?”
“明天是3月21日。”程迟雨说。
喻安宵微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干什么?要给我惊喜?”
“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得了。”程迟雨故意学他上次说话。
喻安宵把手中的钢笔放下,笑说:“那你不是应该明天再突然‘surprise’吗?”
“你那么抢手,谁知道有没有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