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的人都看出来了,你看不出来吗?”程迟雨的语气放轻,说,“萨林。”
喻安宵闭了闭眼,说:“不要叫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程迟雨不依不饶道,“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喻安宵仍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没有人说什么。”
“没有和你说吗?”程迟雨故意说,“上次圣诞节,你不在,蒋总可是直接警告我了,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程迟雨看着他,说:“他没有告诫你吗?让你把我丢出去?”
喻安宵有点受不了他这种语气,看向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你怎么想我,打算拿我怎么办。”
喻安宵说:“还有一个学期你就毕业了,想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
程迟雨说:“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但你不要我。”
这个人刚刚还有些癫狂,这会儿又扮起可怜,喻安宵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喻安宵发了会儿呆,说:“非要挑我不舒服的时候来跟我辩论吗?”
“是啊,”程迟雨立刻承认,“不然我怕我说不过你。”
“那算你赢了,能出去吗?”
程迟雨看着他,说:“我还没说完。”
“我不想听。”
“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很有耐心,为什么我说你就不愿意听了?”程迟雨又在问。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扯了一堆,还是在质问我冷落你?”喻安宵神色逐渐严肃。
程迟雨觉得再绕下去,喻安宵要不耐烦了,立刻回答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喻安宵不说话,像是在闭目养神。
程迟雨看着他,说:“你疏远我,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喻安宵表情没动,但是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程迟雨的语调放缓,慢慢地说:“我从来都没想和你要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可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别人可以喜欢你,我不行吗?”
喻安宵一直没说话,程迟雨也不再说了,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你不应该对我有这种情感。”喻安宵终于开口。
程迟雨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喻安宵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论,说:“我不想听了。”
程迟雨也沉默下来,突然转身离开房间。
情感的变质一天天发生,酒坛子里的桑葚果逐渐被酒水浸透了,果酒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让人无法仍然固执地辩驳果仍是果、酒仍是酒。
喻安宵的世界只安静了几分钟,程迟雨又突然折返。
有什么颇有分量的东西放在喻安宵手边,将被子压出一道凹痕。
喻安宵低头看了一眼,说:“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完。”程迟雨带着一种似有底气,但又颇为心虚的气势。
是那把早就沦为镇纸的木戒尺。
“你把戒尺拿来干什么?”喻安宵不解。
“如果你觉得我说话惹你生气,你可以用它揍我,但是不要赶我出去。”
喻安宵此时的确生不起气来,只是觉得很疲惫。
程迟雨看着他,说:“我不是想逼迫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疏远我,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可以吗?”
喻安宵看向他,问道:“这需要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对待你?怎么和你相处?”
程迟雨愣了片刻,还没回答,喻安宵又说:“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你要么改口说这是开玩笑,要么从我房间里出去。”
程迟雨脑袋耷拉下来,说:“可是为什么,别人……”
“你不要再说别人了,”喻安宵打断他,说,“你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什么和我待在一起,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喻安宵定定地看着他,说:“我以前对你如何,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还小,程乐秋不在,我希望他没能做完的事情,我能替他做完。程迟雨,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我们不是一辈人,你可以依赖我,但是不能把这种依赖当成喜欢。”
两人都沉默着,许久,喻安宵才说:“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回应。”
程迟雨又露出那种不服气的表情,说:“我分得清。”
“你上次带我去给我爸爸扫墓,我也知道为什么。”程迟雨说,“你在提醒我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
程迟雨看着他,说:“可是我们没有任何亲属血缘关系,我喜欢你,又不违背人伦,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他的为什么实在太多了,喻安宵听得实在心烦,因为自己无法为他解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不可能。
程迟雨等不到他的回答,仍然用那种十分坚决的表情看着他,说:“你觉得我麻烦吗?”
喻安宵忘记这个问题早就回答过,也不想因为拒绝他而说些违心话伤害他,便答道:“我没有那么觉得。”
“那和我待在一起,你会觉得不开心吗?”
喻安宵真的回忆了一下,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生活质量都得到了提升。
他该怎么回答呢,如果现在回答“其实挺开心的”,程迟雨肯定要借题发挥,今天就要没完没了了。
于是他减弱了“开心与否”的程度,说:“没有不开心。”
程迟雨见好就收,没有再接着问,又切换回可怜巴巴的模样,说:“我不是来找你讨说法的,你不舒服,我不想惹你生气,但你总不理我,好冷淡,我觉得很难受。”
喻安宵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辩驳什么,程迟雨又说:“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也没办法控制,我也不要你回应我,只要别再冷落我就好了。”
这下子喻安宵彻底没什么话可说了,再次陷入了沉默。
“萨林。”
又来了,又叫他的名字。
程迟雨凑近了点,说:“我会老老实实的,不会让你不开心的,你知道的,我只听你的。”
喻安宵看着他,说:“那你就把你的感情藏好,我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带别人回家,和别人约会,过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应该有的生活,你也会有你应该有的生活。”
“如果你真的觉得开心,”程迟雨很真诚地看着他,说,“我会接受的。”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湖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喻安宵坚决且决心狠硬到底的心受到了震动。
自己无法处置他的感情,不能处置他的感情,就不应该给他希望,不能把他们两个人同时拖进道德和良知的审判法庭。
喻安宵别开脸,没法继续注视他,说:“说完了就出去吧。”
程迟雨磨磨蹭蹭的,不想立刻离开,和他打商量:“等你睡着再走,行不行?”
喻安宵叹口气,自己躺下了。
程迟雨将夜灯的光度调低,隔着朦胧的暖黄色夜光看他的脸。
喻安宵和他争论许久,已经很累了,却一直陷在半睡半醒之间。
他想起程乐秋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说最近家里光景不好,总觉得自己比起同龄人似乎苍老更多,担心没有机会看见孩子成家。
喻安宵这段时间总是想起这封信,当初他毅然决然要将程迟雨从那个潮湿阴暗的小屋子里拉出来,却好像将他推进了另一间不见天日的小屋子。
他最初是不是就应该隐瞒自己的私生活,程迟雨来到这里时还是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青少年,是因为自己的影响,他才会出现这样的情感吗?
喻安宵很惶恐,他本来是要替程乐秋实现心愿,但是这个心愿断在他的身上了。
又出了一身汗,体温再次窜高。
他觉得眼前隔了一层雾,整个人很昏沉,伸出手想去摸水杯,手腕却被人托住了。
一杯温度正好的热水放在他手里,对方说:“慢一点。”
喻安宵坐起来安静地喝下去,才有些恢复清醒,说:“怎么还没走?”
“你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程迟雨有些担心,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又烧起来了,但是不能再吃退烧药了。”
喻安宵看着他拿了冷毛巾来降温,高烧使他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去想是否要保持距离的事情。
半睡半醒间,喻安宵能感觉到物理降温没有停止过。
程迟雨的确很好,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让他觉得贴心的人。道理一讲就通,虽然有时候耍小脾气,但也很可爱……没有脾气才无趣……
莫名其妙想了很多,大概是体温稍降,喻安宵的理智回笼,侧过脸看向他。
没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让他彻底死心就够了。
程迟雨是很理智的人,又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而去上吊。
第48章 是不是有点暧昧
在程迟雨放寒假的前一天,喻安宵去参加蒋煦女朋友€€€€如今正当红的小明星的生日聚会。
聚会很低调,只有一些相熟的亲人朋友。
蒋娇龙和陆蔓蔓的关系很好,但是正好赶上期末考试,提前几天就寄了礼物过来,大概是刚下晚自习,就打了电话过来。
十点半聚餐基本结束,蒋煦知道他熬不了夜,已经里面打过招呼,准备送他出去。
两个人随口闲聊,蒋煦说:“家里的果园不知道怎么搞的,让送点甜橙子过来,结果送来十几箱青橘子,蔓蔓一点酸的都不吃,这种老品种,我也没地儿送啊。”
喻安宵却看过来,说:“青橘子?”
“是啊,谁知道怎么回事,愁人,总不能烂在屋里。”
喻安宵笑道:“好多年没见过这种橘子了,送我一箱,快去拿,我正好带回去。”
蒋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不是不吃酸的吗?转性了?”
“小雨爱吃,前段时间还在说呢,但是根本买不到。他嘴巴很奇怪的,不喜欢吃那种单纯的甜味……”喻安宵本来带着笑,说着说着笑容在脸上凝固了。
蒋煦嘁了声,本来想埋汰他两句,却看见他表情不对,顿时起了兴致,凑近了去观察他,乐道:“什么表情啊?你俩有什么事?”
喻安宵把他扒拉开,说:“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