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宁看着那些混混们的反应,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站在门口处的温泽冷静地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然后让身后的那些保安把那些混混分了开来。
“温教,我有分寸。”
池惊澜平静地绕开还坐在地上的徐天宇走到温泽旁边,拿出手机言简意赅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从发现另一个厕所“在打扫”于是转道来这边的厕所被人堵住,再到录音试探出他们受人指使且这里没有监控,最后到大家都看到了的如今的混乱场面。
池惊澜条理清晰地几句话就把整件事说了个明白。
“教练,我举报池惊澜赛前斗殴,要取消比赛资格,我的腿受伤了,刚刚就是被他砸的!”坐在地上的徐天宇抱着腿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大声嚷嚷道。
刚刚徐天宇在厕所门外躲着看,没看到池惊澜录了音,池惊澜和温泽刚才的交流声音又不大,他也没听清,加上徐天宇知道这里没有监控,依然自以为天衣无缝,栽赃嫁祸地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闭嘴。”
平常温温和和的温泽也难得生了气,沉下了脸。
“这边的监控损坏,但不远处的转角口的监控依然能正常运转,已经有人在去调取了,录像很快就能调出来,而录音中所述之事我们也将转告警方,交由警方调查。”
“所有的真相最后都会水落石出,是非黑白会有公正的评判。”
徐天宇眼底闪过不可置信,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主办方的人,温泽的话音落下,工作人员也终于赶了过来,把在场的这些人分别请到了空闲的小房间中。
“辛苦了,稍微在这里等一下就好,初步的处理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你是受害者,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
给池惊澜领路的工作人员小姐姐把他带到房间里,看到少年有些苍白的脸色颇为温柔地安慰了一句。
这位小姐姐大概想不到,但凡他们再晚来一点,所有混混恐怕都得倒地。
而池惊澜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地看着工作人员离开,然后拉开房间里的椅子坐下,一只手撑着侧脸,闭目养神起来。
此时离男单自由滑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而由于短节目分数排在第一的缘故,池惊澜自由滑的出场顺序靠后,他对自己能否上赛场这件事不太担心,只是刚才那件事多少还是消耗了一些他的精力。
池惊澜刚才一直表现得非常冷静,但遇到这种事情他真的不生气吗?
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可能真正的平静,只是池惊澜把那些怒火都冷静地克制在了心底。
这个时候生气只会影响事情的处理效率,他会把那些情绪用到最该用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恢复多少精力就恢复多少。
于是温泽和穆子宁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了少年闭目阖眼休息的模样。
可他即使是在闭眼休息,身体依然挺得笔直,脊梁不曾有一丝弯曲,像是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坚硬的城墙,防范着外人的进入。
温泽轻轻叹了口气,给穆子宁打了个手势,两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拉开池惊澜对面的两张椅子坐了下来。
然而即使他们动作再轻,池惊澜觉轻,已经迅速醒来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温泽和穆子宁两人,长睫微眨,眼底满是清醒与理智,看不见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池惊澜的视线落在穆子宁怀中抱着的东西上,目光一顿。
“这是?”
“你的冰鞋和比赛服。”穆子宁回答。
池惊澜微微皱了皱眉。
“你想的没错,他们不仅想对你的人动手,还以防万一,想连带着毁了你的器材。”
温泽简单把之前在更衣室里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之前池惊澜去洗手间的时候把他的冰鞋和比赛服放进了更衣室的保险柜里锁了起来,当时温泽和穆子宁正好在和主办方最后确认一次比赛流程,其他的运动员又都在休息室里,就被一些人找到了机会。
那些人是以前就和徐天宇玩的很好的那群人,等温泽和穆子宁返回休息室,没看到池惊澜,也没看到那群人迅速反应过来闯到更衣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其中一人正用一张万能卡刷开了池惊澜的保险柜。
温泽厉声阻止了他们,然后从他们嘴中问出了池惊澜的位置,这也是他们能那么快就赶到的原因。
而穆子宁为了安置池惊澜的器材,稍微晚了一点点,在混乱平息之后又出于担心,又把器材从队友那拿了回来干脆自己抱着,这时也就直接拿了过来。
“……谢谢。”池惊澜接过自己完好无损的冰鞋和比赛服抱在怀里,垂下眸,认真感谢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温泽摆了摆手,坐直了身体:“小池,刚刚那件事的初步处理结果出来了。”
“赛前斗殴可能会被取消比赛资格,这件事小池你知道吗?”温泽问道。
温泽郑重了起来,池惊澜的身体也挺得更直了一些,他点了点头。
“知道。”
这个规定他前世的时候一些大型比赛就有,只是当时太多人都游走于灰色地带,就算事情发生了,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最后通常不了了之。
如今科技发展,有了监控这种东西,倒是让这个规则透明公正了许多。
不过池惊澜原本就不会去破坏规则,他向来极有分寸。
“我都是正当防卫,没有主动攻击。”少年冷静地说。
“我知道。”温泽按了按太阳穴,压下了喉间即将溢上来的那口叹息。
刚刚那个厕所转角口的监控也已经调了出来,清晰地拍到了先是池惊澜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然后那些混混在徐天宇的带领之下走了过来,徐天宇躲在门外,而那群混混则进去,朝着一个方向围了过去。
后面的被墙挡住,没有拍到,但加上池惊澜录下的录音,已经足够将这起恶性|事件定性。
“那个监控还拍到了徐天宇的脚是被倒下的铁板砸的,而那个铁板还是他自己搬过去的,你不会有事,比赛照常比就行,等会可能会有人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配合一下就好。”温泽说。
池惊澜点了点头。
温泽看着他冷静的脸色,感觉更想叹气了。
这件事情处理的比温泽想象中要轻松太多,有专业人员已经检查过了那群混混,他们虽然喊着哪哪疼,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加上池惊澜的录音,就算没有最后的监控,证据也是足够了的。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温泽更加担心,池惊澜对这种事情的处理和面对的态度看起来都太熟练了,熟练到完全不用借助他人的帮忙,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也能解决的程度。
但一个人想把这种事情解决好,总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正好有人进来为池惊澜检查他是否在刚才那场冲突里受了伤,池惊澜默默脱下衣服,露出背上那条已经逐渐变色的被钢管敲出来的淤青,看得温泽和穆子宁眉头紧锁,眼中的担忧都溢了出来。
“不疼,我没事。”等那人检查完,池惊澜默默重新披上衣服,反过来安抚了温泽和穆子宁一句。
硬接那一棒本就是想用这个当作证据,能起到作用便好,池惊澜确实不觉得有多疼。
“小池,”等那个工作人员离开,温泽的视线重新落在池惊澜身上,无比认真与郑重地喊了一声池惊澜,等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接着开口:“你要永远记住,不要触碰红线,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里。”
温泽当时是看到了池惊澜眼中的狠厉和收回的动作的,他不清楚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出现后续会变成什么样,但他不希望池惊澜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一次你处理的很好,是孤身一人的情况时能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但我们希望你可以知道,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可以有更好的,不伤害自己的处理方法。”
“你可以在一开始就先通知我们,可以悄悄录音与他们努力周旋,而不是让他们先攻击你之后再“正当防卫”,这很危险,很容易伤害到你自己。”
“你很强大,也很有主见,但你也可以多相信我们一点,我们是你的教练,你的队友,你的朋友,我们能够保护你,也想保护你。”
温泽推心置腹地说,语气温柔又郑重。
“你帮过我们那么多,我们也想能帮助你,阿澜,以后不要一个人扛着了。”穆子宁也非常认真地跟了一句。
池惊澜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心底涌上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暖流,池惊澜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也非常郑重地应了一声。
“好。”
他会努力做到。
“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再睡会吧,我等会叫你,背上有伤,自由滑难度要不要稍微放低一点点,你短节目的分数足够的。”温泽认真地提议。
池惊澜短节目的分数足以支撑他稍微放低自由滑的难度也能拿到最后的名额,但池惊澜听到温泽这个建议,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温泽的建议很有道理,他会抓紧时间休息,但不会选择放低节目的难度。
他有他的骄傲。
徐天宇做了那么多,就是想看他跌落尘埃而已,他不会在意那种人。
池惊澜只会让他们看到自己最强大的一面。
第二十二章
自由滑的出场顺序是按照短节目的成绩排名分组抽签的, 池惊澜短节目分数第一,本就被分到了自由滑最后出场的一组,而他抽到的顺序签, 正好是二十九。
也就是说, 自由滑的比赛,他将是最后一个上场的选手, 压的大轴。
昨天池惊澜的短节目一下子惊艳了众人, 已经有不少人特意去打听了他的信息, 自由滑的出场顺序排表公布之后,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 不少冰迷就替池惊澜捏了一把汗。
据他们了解到的信息, 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小孩上个月才刚刚满十六岁,这是第一次参加比赛。
第一次参加比赛自由滑就压大轴, 此刻恐怕已经紧张得不行了吧。
希望他能尽量正常发挥,昨天那场短节目着实太精彩,今天不少人甚至呼朋唤友拉了原本没打算来看这场比赛的朋友们, 就为了等着看一看池惊澜的自由滑。
而在众人心中“紧张得不行”的某位选手, 此刻正在睡大觉。
池惊澜曾经连冬奥会的大轴都压过, 怎么可能会紧张这么一个小比赛的大轴。
在确定自己能够正常比赛之后, 温泽特意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折叠床, 池惊澜也没有拒绝, 轻车熟路地自己给自己背上的淤青上了药之后, 盖上小毯子,直接在那个房间里躺下睡了个午觉。
池惊澜经历过许多次赛前出意外的状况,他知道怎样短时间内能恢复最多的精力, 毫无疑问,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够陷入深度睡眠。
不过池惊澜很少能在有外人的场景下安心地陷入深度睡眠, 多年下来他已经养成了闭目养神恢复精神的习惯。
只是这一次池惊澜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真的睡着了,还是睡得很沉那种,背部的疼痛都没有惊扰到他。
或许是因为之前温泽和穆子宁说会守着他吧。
难得一个沉静的,没有杂梦打扰的短觉。
两个小时后,温泽轻轻喊醒了池惊澜。
池惊澜从折叠床上坐起来,头发又不知不觉翘起来了一丝,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恍然。
看得温泽颇为欣慰,知道这回池惊澜是真的睡着了。
去洗手间洗漱完整理好自己出来,池惊澜喝了口水,脸色已经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某种意义上来说,刚才那一架还帮了他不小的忙。
池惊澜在表演上是个沉浸式体验派,昨天的那场《新芽》,或许是第一次把这个节目拿上赛场的原因,他太过于沉浸,表演完就像再一次经历了一遍上一世。
正所谓入戏容易出戏难,旁人不了解他的情况,池惊澜也很久没有遇上这种状况了便一时疏忽了不少,没发现自己的情绪一直有些“沉”。
但打完一架,不是,正当防卫完之后宣泄了不少心中的情绪,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池惊澜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情况是何原因。
此刻自己的状态比早上起来时要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