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惊澜想起刚进集训营时穆子宁对他说的关于朱承业的介绍,抬眸开口:“所以你去年没有通过国内比赛进国家队,而是等到了集训营才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集训营和国家队那些年轻运动员的立场基本是对立的了。
朱承业傻笑着挠了挠头,却是开口:“嗯,当时比赛之后就有国家队的那些人联系过我,我不喜欢那种抱团,也不想在青年组耗好几年,就直接一时上头拒绝了,反正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重点想说的其实是最好稍微小心一点他们,不过我估计这一次国家队会大洗牌,还是说回大奖赛青年组的选拔吧。”
“这次选拔还跟第二次淘汰挂钩,我偷听到的是教练组他们决定向全国公开搞一个直通赛,集训营现在留下来的全体运动员都参加,不参加直接视为淘汰,按正式比赛规格来的,排名在后面百分之多少也会淘汰,不过这点就不会公开了。”
“什么时候知道吗?”池惊澜问。
“大奖赛青年组第一站是加拿大的卡尔加里站,八月下旬举办,为了赶上第一站,估计直通赛最晚的时间也就是在七月二十几号。”朱承业回忆了一下说。
卡尔加里站,他最后一届参加冬奥会的那个地方?
池惊澜愣了一瞬。
而此时下一节课开始,陆地跳跃训练,带课的教练进来,身后还跟着主教练陈志国。
练舞室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志国目光越过人群,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承业一眼,然后拍手喊众人集合,对练舞室里三队分割的情况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表情平静又沉稳地朝着所有男单的集训营成员宣布了刚才朱承业对池惊澜他们说的那些消息,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练舞室里众人瞬间炸了开来。
而陈志国笑了笑,笑眯眯地点出了朱承业的名字,给他加了几组训练。
“不要啊教练!!”朱承业大惊失色。
“小朱啊,你难道不知道,教练组办公室的外面是有监控的吗?”陈志国留下这一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离开了,看起来应该是去通知下一波人。
池惊澜被逗乐地弯了弯眼,在心底悄然定下了两个小目标。
第一,小心国家队的那些抱团的运动员。
第二,这一次的名额他势在必得。
卡尔加里啊,他曾经丢掉金牌的地方,他要把自己的金牌拿回来。
第三十四章
七月初的二次淘汰考核取消, 并入七月十号的直通赛中,所有青年组的运动员都必须参加,而成年组教练组有其他的安排。
自陈志国上午的口头通知之后, 下午上冰训练, 运动员们踏入花滑馆,看到了那块巨大的显示屏被分成了两块, 左边是集训营成员们的积分排行, 右边是滚动的直通赛通知, 白底黑字, 比教练的口头通知要详细许多。
上午教练还没有说具体时间, 今天七月一号, 没有人想到会这么快,只剩下短短的十天时间。
集合的时候, 有人眸光闪了闪,举起了手。
陈志国点出了那人的名字,开口:“什么事?”
池惊澜侧头看了眼, 发现是国家队里的一个年轻运动员。
“陈教, 这个赛季还没开始, 可以升组吗?”
只要升到成年组, 按主教练之前说的, 成年组另有安排不参加直通赛, 也就是说不参与这一轮淘汰, 说不定会全员存活。
陈志国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个运动员一眼,回答:“六月中的时候你们已经作出了选择,报上去就不能改了。”
池惊澜闻言目光在面前的主教练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也想起了教练提到的那件事。
五月份的训练主要还是一些基础性的训练, 六月初的考核淘汰了一大半积分排在后面的运动员,不过都是省队过来的运动员, 国家队的都在前半部分,那次淘汰并没有威胁到他们。
而等到六月中,陈志国在一次训练中突然提起了组别的事,省队的运动员们默认的都是青年组,陈志国就让国家队的运动员们做好决定把结果告诉他。
当时没有什么人察觉到不对,赛季开始前问组别是很正常的事,国家队那批运动员也一如既往地填了青年组把结果交了上去。
结果坑在这挖着呢。
估计那时候,这位主教练心底就有所打算了吧,只是似乎并不是所有教练都和主教练是一个立场。
池惊澜扫过陈志国身后面色各异却没有出声的教练们和国家队队伍里面色有些难看的年轻运动员们,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心底犹如明镜一般。
主教练陈志国是铁了心要治一治国家队那些甘愿原地踏步的年轻运动员们,但国家队教练内部肯定也没有那么统一,最终的决定像现在这般,他们背地里或许也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这些都和自己无关。
他只要知道,这些对自己没什么不利就可以了。
陈志国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想表示的意思明明确确€€€€国家队不需要废物。
他又不是废物,也同样不愿意在国家队里见到自甘堕落的人。
一个队伍的氛围是很容易受到其中大多数人的影响的,前几年华国一直出不了什么成绩,跟那些运动员不愿争取上进的心态也有很大的关系。
一个个都窝在轻松的组别以大欺小菜鸡互啄,谁冲上去顶天,只让柯苑泽一个人顶着其他人毫无负担地享受?
池惊澜不喜欢。
既然这位主教练想要改革一番,他不介意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
牢牢地占据积分榜的前排,就足以给那些国家队的年轻运动员们足够的压力了。
愿意挣扎一下的,那还能救,直接躺平的,那就自己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躺平还不想被淘汰动歪心思的,那就直接埋了。
而显然,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一些不愿意努力却依然想独自占据最好资源的人,即使是国家队。
之前有柯苑泽压着,省队的队员们也没有威胁到国家队运动员的地位,那些人还能忍着,然而现在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了,一个个就耐不住性子冒了出来。
现在是上冰跳跃训练的时间,以前国家队和省队的运动员们都是各占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国家队的某些人却是率先打破了这项约定成俗的规则。
池惊澜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一直有意无意挡住了他跳跃前进路线的某位国家队选手,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他经验丰富能及时刹车,早就不知道会摔倒多少次。
而环视一圈周围,遇到与他类似情况的人还不少,且无一例外都是省队有天赋拍在积分榜前排的选手们,尤其是平常和池惊澜相熟的几人。
穆子宁从冰面上爬起来默默避让,而他旁边的那个国家队运动员却是再一次“无意”般凑了上去。
朱承业是个暴脾气,就算两个月训练下来他完全服了池惊澜,对于别人他依然完全不改刺头架势,更何况是对着他本来就看不上的国家队抱团窝在青年组的那些人,他已经跟挡着他的那个运动员骂了起来。
甚至差点要动手,还是他舍友率先一步架住了他。
崔晟睿也同样被连彦架着,不过s省一哥平常总是挂着笑意的脸此刻也完全沉了下来。
墙上挂着的巨大显示屏上岿然不动地显示着众人这两个月训练下来的总积分排行。
第一,柯苑泽;第二,朱承业;第三,池惊澜;第四,穆子宁;第五,连彦;第六,崔晟睿……
第六之后是几个国家队的成年组运动员,再往后,才是那些窝在青年组不往上升的年轻运动员们。
这一届集训营开始前,没有人想得到会是这种局面,甚至前六里只有一个是国家队的,若非池惊澜在体能相关的项目中被拖了后腿,那位刚养好伤的国家队一哥可能也保不住第一的位置。
这个积分排行是不对外公开的,而十天后的直通赛是会全程对外直播公开,所以……他们急了。
他们不想让观众们知道自己身为国家队的运动员还比不过省队的,不去努力提升自己,而想选择影响那些省队顶尖的运动员,让他们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再最终达成一个国家队比省队强的效果。
可能是这几年在国家队安逸太久,把脑子也安逸得光滑了。
也可能是陈志国太久没有动怒,让他们忘了自己的主教练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惊澜瞥了眼场边一直抱胸表情不明地看着这一切但没有在一开始阻止的陈志国,平静地看向朱承业,等这个炸毛的小少爷望过来时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朱承业前面的那个国家队运动员突然发现这个他们之前招揽失败的刺头突然平静了下来,还带着嘲讽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妙地预感,那个青年还没想明白,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巨响。
所有人齐齐转头望向声源处,朱承业面前的国家队运动员同样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发出声音的是池惊澜。
刚才给朱承业递了一个眼神过后,他就收回了视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地模样,再次往前滑去。
果不其然,离他不远的那个国家队运动员再次“无意”滑过来,挡在了他必经的路线上。
而这一次池惊澜却没有刹车,跳起的一瞬间,他装作惊慌地临时调转方向,冰刀在冰面上“刺啦”一声划出刺耳的声响。
下一秒,瘦削的少年犹如折翅的蝴蝶在空中无力坠落,溅起一片冰屑,发出了之前众人听到的那个巨大声响。
池惊澜摔倒的经验无比老道,他起跳时就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方向,摔倒后除了肉疼了点,其实并没有摔到骨头,但他没有爬起来。
清冷的少年低着头,悄然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伸手捂住了左脚脚踝。
再抬起脸朝着众人时,已经是满脸苍白,鬓角都微微泛着冷汗无比逼真的受伤模样,就连捂着脚踝的指尖也泛着苍白,一副看起来快要透明的样子。
早已知情的穆子宁几人看着池惊澜这模样都眼皮跳了跳,担忧的心情瞬间占了上风,迅速围了过去。
直到池惊澜悄悄朝他们眨了眨眼,才微微放下了心。
没想到阿澜的演技居然那么好,演的这么逼真。
而这时候教练也走过来了。
陈志国沉声命令众人散开,带来了一股雷厉风行的风。
池惊澜抬眸,和陈志国对上了一瞬间的视线,又在下一瞬迅速错开。
隐秘的默契无需言语。
陈志国拿起手中的点名册,把刚才堵人的几个国家队运动员一个不落地点了出来。
“张力,胡严一,曹行……妨碍其他队员正常训练,造成队员受伤,严重违反国家队规则,记过一次,积分扣十分,再有二犯,后果自负!”
“积分与十天后的直通赛成绩将会结合起来各占一半的百分比形成最后的分数进行排行,十五名之外淘汰。”
积分教练组向来抠搜得很,都是零点几分零点几分加的,这一下次扣了十分,几乎把那几个人的积分扣了一半,加上陈志国的后半句话,那已经不是大出血了,是快要了他们的命。
十五名之后淘汰,那又是淘汰了一大半,而他们积分被扣十分,排名瞬间岌岌可危起来。
那几人的脸色瞬间惨白无比,他们脑子再不好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自己是被杀鸡儆猴了。
但事已成定局,容不得他们更改。
杀完鸡的陈志国教练不再看他们,朝冰上脸色苍白坐着的池惊澜伸出了手,神色瞬间柔和起来。
池惊澜借着陈志国的力从冰面上“勉强”站了起来,浑身的重量压在右脚上,微微摇晃着,身形显得更加单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