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是吃这些的,早就习惯了,锅子有些用不惯……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多锅巴了,吴姑娘走了这么多路辛苦了,你多吃些,锅里还有。”
吴蔚还想说什么,却见绣娘已经端着碗开吃了,只得依了绣娘,吃过午饭绣娘又主动做起了收拾打扫的活儿,洗碗,刷锅,添柴,挑水。
吴蔚则拿着买回来的麻绳到老屋去了,测量了一些数据记录在树皮上,回来就用锯子开工了。
义庄后面躺着一颗被扒了皮的白桦树,是数日前吴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山上拖下来的,树皮被吴蔚剥了当纸来用,剩下的原本是打算做过冬储备柴的,没想到最后用来给绣娘修屋子了。
绣娘干完了活,听到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顺着声音寻找,看到吴蔚正骑在一颗白桦树上,专心致志地锯木头呢。
在绣娘的认知中:木匠是一门手艺,精干如大姐也不会做木匠的活儿,绣娘驻足看了片刻,对吴蔚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她看过吴蔚青葱般的手指,就知道吴蔚是个不需要干活的人,又从吴蔚的那把锐利的匕首推断吴蔚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会,会写字,会打猎,还会木匠活儿……
绣娘从未见过如吴蔚这般神奇的女子,若非亲眼所见,绣娘甚至不会相信这世间有吴蔚这样的女子。
“吴姑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绣娘走上前,问道。
“嗯……你会和泥吗?”
“……会。”
“那你打点水,屋里有个竹筐,里面是我之前挖的黄泥,你把它背到你家院子里,和开了,加些稻草进去,别太稀也别太干,我一会儿抹墙用。”
“我知道了,这就去。吴姑娘你还会泥瓦匠的手艺?”
“略懂吧,瞎研究呗。有事儿随时喊我,你在院子里大喊一声,我这边听得见。”
“好。”
“啊,对了,绣娘!”
“吴姑娘!”
“义庄里还有些竹子,你方便的话,也拿过去吧。”
“知道了。”
见吴蔚没有其他吩咐,绣娘才走了。
不一会儿,吴蔚突然笑出了声音,自言道:“结果我辛辛苦苦囤积的物资,正好都是人家修房子能用上的材料……真是巧啊~~。”
吴蔚带着工具和板材到绣娘家院子的时候,看到绣娘好像正在“跳舞”,走近了一看是赤着脚踩泥呢,裤管和袖子都挽了起来,裸露的皮肤上沾着半干不干的黄泥,看到吴蔚来了,绣娘叫了一声“吴姑娘”,许是从活泥中得了乐趣,绣娘笑得像个孩子。
吴蔚放下板材,蹲下去戳了戳草泥,韧性和干湿度正好,因为绣娘一直用脚来回踩,黄泥并没有风干的迹象。
吴蔚夸赞道:“你这个方法不错啊。”
“我们家的院墙就是用草泥砌成的,之前看我爹和姐夫就是这么活的泥……”提到亡父,绣娘的眸子暗淡下来。
吴蔚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岔开了话题:“你去洗洗吧,我要开始抹墙了。”
“好,等我洗好了就来帮忙。”
吴蔚把和好的黄泥装到桶里,提着进了屋,用竹板代替刮板先把内墙的缝隙涂抹好,之后又和绣娘一起涂抹外墙,吴蔚拿出富余的油布纸,先将草泥塞到裂缝中填充,然后贴上一层油布纸,最后再封一层草泥,这样就不怕透风了。
绣娘很聪明,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取了一个竹片绕到另外一边,动手抹墙。
绣娘的脸上不时显出笑容,几天前她还被绝望和迷茫包裹着,没想到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位大贵人!
吴蔚所展现出的能力让绣娘不得不安心,一想着要不了多久老屋就能住人了,绣娘感觉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绣娘在心中暗暗决定:等新房子修好了,一定要邀请吴姑娘和自己同住,不管怎么说义庄也不是住人的地方,若是……吴姑娘不嫌弃的话。
第6章 绣娘病了
修缮老屋和吴蔚想象的一样,是个大工程。
不过按照吴蔚最初的计划是没有考虑绣娘的因素的,吴蔚惊喜地发现:绣娘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关于修缮房屋的事情,虽然她一开始只会活泥,但只要吴蔚稍加讲解绣娘几乎马上能明白,尝试几次就能上手,二人默契协作,只用了十几天就完成了基本的修缮,赶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老屋可以住人了。
吴蔚还从绣娘的身上发现了一种现代人几乎不具备的“笨拙”的韧性,绣娘想要做的事情,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从不会在她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情绪,更没有见她起什么“走捷径”的心思。
吴蔚心想:这难道就是古人的可爱之处?没有了现代科技的加持,没有平替的选择,就只能朝着认准的方向全心全意的奔赴了?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若每个人都能像绣娘这样,还会有不成功的人吗?自己应该向绣娘学习。
修房子的最后一天,吴蔚和绣娘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一起贴好了窗户纸,推开窗子的那一刻,两个人四目相对,笑得灿烂。
这是吴蔚和绣娘共同的“第一次”,第一次完成了这样“浩大”的工程。
“行了,晾一宿就干了,我把火炕点上,驱驱寒,明日一早就可以搬过来了!”
“这些日子多亏了吴姑娘,要是没有你……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成的。”绣娘由衷说道。
“哎,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能赶在下雪之前和你一起把房子修好,我也很开心,今天晚上咱们吃点烤肉庆祝一下~。”
……
吃过晚饭,绣娘踌躇再三才和吴蔚提出了邀请她来同住的想法,吴蔚欣然同意,并主动告诉绣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正在这附近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在这之前,打扰柳姑娘了。”
“吴姑娘比我年长,叫我绣娘就好。”
“好,绣娘。那你也叫我蔚蔚吧,我的家人和朋友也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蔚蔚……姐。”
“蔚蔚就好,亲切。”吴蔚忍不住腹诽:这位柳姑娘比自己大了成百上千岁,自己叫她一声“绣娘”已是托大,可担不起这一声“姐”。
吃过晚饭,整理完毕,二人各自睡下,吴蔚仍睡在棺材里,绣娘在篝火旁边打地铺,许是绷在绣娘心中的一根筋松懈了下来,这一夜绣娘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睁开一次眼睛,只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头疼欲裂。
绣娘好像看到了吴蔚,她的表情很紧张,绣娘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想和吴蔚说:别担心,自己这就起来,可眼皮实在是不听使唤。
“绣娘?绣娘!”最令吴蔚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绣娘病了。
清晨起来吴蔚就觉得不对劲,一摸绣娘的额头,吴蔚的心跟着沉了下来。
吴蔚用被子裹着绣娘将她扛到了老屋,窗户纸也已干透,吴蔚关紧门窗,又往灶台里添了些柴。
绣娘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吴蔚洗了净布贴在绣娘的额头上,又强行喂绣娘喝了一碗温水,毛巾换了几次绣娘额头的温度才降下来一点儿。
“这样下去不行啊……绣娘,得罪了。”吴蔚将手探到绣娘的怀里,摸到了半串铜钱。
吴蔚捏着铜钱,看到床上眉头紧锁,不时呓语的绣娘,很是放心不下。这里到市集一来一回……就算跑着去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可若不去请大夫抓药,以绣娘的体质自愈的可能性很低。
吴蔚又盛了一碗温水回来,将绣娘半抱在怀中:“绣娘,来……喝水。”
“娘~我不想分家。”
“大姐,别赶我走,我能做活……”
“爹……”
梦到伤心处,绣娘的眼泪成股往外涌,看得吴蔚一阵揪心。
吴蔚轻叹一声,低声哄道:“绣娘别怕,困难都是暂时的,你这么勤劳,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不知是吴蔚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地,绣娘渐渐止住眼泪,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吴蔚连捏鼻子带哄,总算是让绣娘又喝下一碗温水,给绣娘盖好被子,吴蔚出门了。
山路难行,吴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药铺,药柜前立了三个年轻的学徒,一个在铡药,一个在抓药,还有一个在打算盘。
吴蔚来到正在铡药的学徒面前,问道:“请问大夫在吗?”
“我师父正在内堂给人瞧病呢,请客官稍坐。”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请大夫出诊要多少钱?”
“出诊要两百文诊金,方子另算。”
“那……要是病人不能来的话,能开方子吗?”
“这个,我学徒的年头短,做不了主,师兄!”
正在抓药的药童放下手中小秤,问道:“请问是什么病症?”
“伤风,发热。”
“可有呕吐,腹泻的症状?”
“没有。”
“如此,倒是可以抓一副现成儿的药回去。”药童从写着‘驱风散’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吴蔚:“八碗水煎成一碗药,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碗。”
“多少钱?”
“八十文。”
吴蔚抿着嘴唇,将攥了一路的铜板放到柜台上,央求道:“我这儿只有六十五文,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我朋友病得很急,已经不省人事了,能不能请你进去问问大夫,通融一二,等我有了钱一定把剩下的送回来。”
“你且等等,我进去问问师父。”
片刻后药童出来了,将药包递给吴蔚:“我师父答应了,愿客官的朋友早日痊愈。”
“谢谢!”吴蔚将药包揣到怀里,出了药铺又转身看了牌匾一眼,才快步离去。
吴蔚一路疾行回了老屋,绣娘还在睡,她拿下绣娘额头上的净布,在冷水中洗过,重新贴到绣娘的额头上。
生火,架锅,按照大夫的嘱咐煎药,八碗水烧成一碗,喂绣娘喝了,吴蔚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吴蔚切了几叶白菜和肉片一起炖在锅里,锅边贴了两块巴掌大的糜子面饼,饭菜一锅都出了,吃着午饭吴蔚不时瞥向厨房一角,那边的缸里放着吴蔚买回来的白米,还没来得及开封呢。
大学四年吴蔚都没有回过家,假期的时候吴蔚一般会选择半徒步旅行,野外生存的经验就是在这四年里积累起来的,这个时空的自然资源比现代的蓝星丰饶许多,吴蔚自然不愁生存,唯一让吴蔚不习惯的就是来到这里以后,连一口白米饭都没吃过,曾经几乎是餐餐相伴的食物,如今连吃上一口都成了奢侈。
吴蔚收回了目光,将手中最后半块饼子掰成几块,丢到菜汤里泡着吃了。
……
绣娘感觉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在不停地做着针线活,一边央求大姐不要把自己赶走……也不知做了多久的活儿,故去的父亲招呼自己过去吃饭,主食竟是一碗白米!
柳老爹的目光无奈又心疼,让绣娘多吃一点。
“爹……”绣娘睁开了眼睛,迷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这儿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家了,也不是义庄。
她定睛一瞧,自己来到了老屋……
“咳咳咳……”绣娘挣扎着坐起身,眩晕引出一阵咳嗽。
吴蔚快步进来,惊喜道:“你醒啦!”
“吴……蔚蔚。”
“嗯,还有些低烧,晚上再吃一次药应该就能好了。”吴蔚用手背贴着绣娘的额头说道。
“我怎么在这儿?我生病了,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快酉时了,你发烧了,睡了大半日,我给你煮了粥,你等等啊。”
吴蔚闪身出去,端着一碗白米粥回来,绣娘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吴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