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绣娘……”
赞美之词尚未出口,就听到绣娘惋惜地说道:“生疏了,针脚收的不好。”
“不不不,你快别谦虚了,非常好,我非常喜欢!”
“真的吗?”
“嗯!绣娘,你这手艺,又快又好,太绝了!”
“你要的这个绣样简单些,只需要三种线,自然快。”
“绣娘,你以前绣过的最难的花样是什么?”
“嗯……我十七岁那年,有一家千金小姐是在百花娘娘诞辰那日生的,那家夫人想赶在小姐百日前做一床缎面的‘花团锦簇’被,刺绣用的都是人家拿来的七彩丝线,一共要在被面上正反绣出一百单八朵不一样的花。”
“那你绣出来了?”
“嗯,丝线太软,缎面的经纬又密,一针都不能下错,不然缎面上就会留下针眼儿,我整整绣了两个月才完呢。”
“那……给了你多少酬劳?”
绣娘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答道:“娘说那次给的多,足足有两百文呢!”
吴蔚在心中深深地翻了个白眼,这什么娘啊?简直就是老虎妈子!两百文?能给自家刚出生的女儿用上这种被子的人家,会只给两百文工费加赏钱吗?
“绣娘好厉害啊。”
绣娘收了针线,感慨道:“可惜我现在只有五种颜色的线了,其他的都没拿。”
“你这门手艺可不能荒了,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给你把针线都置办齐全!”吴蔚心想:说不定千百年后绣娘的手艺会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一门呢!
“不必麻烦了,现在我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蔚蔚你不嫌弃了。”
第11章 必须搞钱
吴蔚骨子里的探究精神又发作了,遇到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吴蔚总是会习惯性地思考,直到弄清楚真相。
吴蔚心想:自己去成衣铺看过一次,一身质地和绣娘现在做的这件衣裳类似的,没有任何刺绣工艺的成衣售价是两百七十文,一匹这种质量的布的售价是四百文,绣娘说一匹布大概可以出两身衣裳,也就是说……成衣店收了七十文的加工费,比较合理。
按照现有事实进行推断,一套成衣加上简单的绣样以后,大概还能加个三十文的手工费,如果绣样复杂……手工费也会更多。
即便这个时空的女子绝大多数都会做针线活,但如绣娘这般拥有高超刺绣手艺的也是极少数,不然“绣娘”这个称号也不会出现了。手工不比机器量产,衣服又是必需品和消耗品,照理说:绣娘做的成衣应该非常紧俏才对啊……要不然绣娘她母亲也不会放着自家的活计不做,不时就往市集跑。
绣娘的未婚郎君和她父亲先后去世这事儿的确很巧合,那也不至于导致连一件儿成衣都卖不出去吧?难道这个时代的人都封建迷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还是有什么隐情呢?
吴蔚在心中打下了一个问号,目前掌握的证据有限,需要调查后再下结论。
吴蔚又在家猫了三天的冬,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古代的冬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天黑的早,出不去门,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设备,连本书都没有。
绣娘还能绣绣花,做做衣裳,而吴蔚就只能三五步从卧房走到堂屋,溜一圈再折返回来就算是做运动了。
也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冬天会持续多久,吴蔚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都快生褥疮了……
“好无聊啊……”吴蔚趴在热炕头,发出一声由衷的呐喊。
绣娘也不明白什么是“无聊”吴蔚经常会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绣娘已经习惯了。
吴蔚在床上翻了一圈,正好躺到了绣娘的腿边儿,看着草泥顶棚,叹了一声,感慨道:“是谁说的?从前的小农户最幸福的季节就是冬天,可以不用农忙,缸里还有今年的新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美滋滋地猫上一冬天……请问这和受刑又有什么区别呢?”
绣娘无奈地看着吴蔚一阵,分出一只手在吴蔚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又收了回去,继续做活儿。
“我没病啊!”吴蔚抗议道。
绣娘笑了,打趣道:“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这话也是一个姑娘家能随便说的?”
“哎~我天天憋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趣了,再这么下去我非待傻了不可,哪怕给我本书看看也行啊,我空虚,我想学习!”
绣娘盯着吴蔚看了一阵儿,没言语。又过了半晌才说道:“今儿外面不算冷,你要是实在觉得闷……义庄后院还剩一截木桩子,你去把它劈成柴带回来晾着?朽了怪可惜的。”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吴蔚双手一撑炕沿儿坐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走,取了立在堂屋墙角的斧头,出门去了。
反正义庄也不远,吴蔚现在是宁可挨冻也不愿意就那么干躺着,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躺退化了,缺乏运动导致了精神和食欲双重不振,还伴随着肌肉酸痛。
绣娘缓缓收起笑容,看着放在一旁的铺盖,拿起了剪刀……
吴蔚一路小跑来到义庄后面,先做了一套伸展准备运动才开始劈柴,一共出了两捆柴,分三躺抱回绣娘家的院子里,顺着墙根儿码好。
看着塌了一半的院墙吴蔚总觉得很扎眼,可惜冬天来得太急,只能等开春儿再修了。
“绣娘,我回来了!”运动了一遭,吴蔚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心情好了不少,推开门进了堂屋,放下斧头又舀了热水,洗手洗脸。
进屋以后吴蔚愣住了,问道:“你怎么把被子给拆了?”
绣娘总共就带出来两床被子,一床褥子,她居然把其中的一床被子给拆了!
绣娘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撮棉花捻起,和其他的棉花放到一起,一边叠已经被掏空的被单,一边说道:“天越来越冷了,家里也没有现成的棉花……我想给你做身棉衣穿,这样你出门也方便些。”
吴蔚几度欲言又止,坐到绣娘旁边,愧疚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知道,可是咱俩也不能总窝在家里谁也不出门吧?就算粮食够,盐巴也不剩多少了,这个得到市集上的官营盐庄去买,我的脚程不如你,只能辛苦你了。来回几十里路,还能让你穿着单衣去啊?”
绣娘说的轻描淡写,吴蔚却愧疚不已,她知道要不是听了自己的抱怨,绣娘也不会把被子掏空了做棉衣,这两床被子可是绣娘从娘家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家底儿!
“绣娘……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如果没有蔚蔚我现在恐怕……,你帮我修房子,给我抓药,还解决了咱们过冬的粮食,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才对。”
“谢谢,不过你说得对,咱俩总得有一个出门跑腿儿办事儿的,有了棉衣我就可以试着上山弄点野味儿,拿到市集上去卖点钱回来,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又过了两日,吴蔚的新衣裳做好了,非常合身不说,绣娘还在背部加了几片云朵,让原本那个孤零零的燕子有了些一飞冲天的气魄!吴蔚的身材纤细,棉花还剩下一些,绣娘用剩下的棉花加上做衣裳剩的碎布头都纳到了鞋里,鞋底儿的排针细密,纳了整整三层,几乎把绣娘带出来的线都给用完了,不过穿在脚上那是十分的舒服。
换上新行头,吴蔚开心地转了一圈,又在原地跳了两下,绣娘见了忍俊不禁,说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绣娘,你的手可真巧,衣服合身,鞋子暖和又舒服,比我从前穿过的鞋子都舒服。”
“喜欢就好,这身儿再穿个个把月应该是不会冷的,再往后就不好说了……往年到了寒冬腊月爹和姐夫出门赶集的时候,都要套上羊皮袄子,穿上靴子才不会冷,等天气再冷一些,也只能委屈你待在家里了。”
“你放心,时间还很充裕,我有办法。”吴蔚没头没尾的抛出了一句。
“你要出去?”看出吴蔚的雀跃,绣娘问道。
“嗯,晚饭前回来,行吗?”
“去吧,晚上想吃什么?”
“熬个白菜就行,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吴蔚咧嘴一笑,取了匕首揣到怀里,又到堂屋去拿了斧头别在腰间,看的绣娘一阵心惊肉跳,追到了门口。
“蔚蔚!”
“怎么啦?”
“你出门带这些干什么?”
吴蔚挑了挑眉,答道:“防身啊,顺便看看能不能捉两条鱼回来。”
“……你早点回来。”
“嗯,好。”
吴蔚哼着小曲出了门,绣娘倚在门框上看着吴蔚的背影,唤道:“天黑之前就回来!”
“知道啦!”绣娘目送吴蔚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搓着胳膊关上了门,水珠附着在窗框上,绣娘拿了干布擦拭起来。
……
吴蔚出了门一路向东,这几日没再下雪,上一场雪都干了,路很好走,穿着绣娘花心思做出来的衣裳,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走了半个多小时,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银盘,这里就是吴蔚穿越过来上岸的地方,湖面已经结冰了。
湖边还支棱着一个小木屋的架子,走近一看果然已经塌了,吴蔚勾着嘴角摇了摇头,刚穿越到这儿的时候,吴蔚是打算在湖边就地安家的,可惜能力实在有限,心中设想的湖景房三室一厅,实操出来房高不足一米五,一刮风还“嘎吱嘎吱”响,吓得吴蔚连夜搬去了义庄。
“这些木材还可以拉回去烧火做饭……”吴蔚拍了拍自己的作品,说道。
她坐到一根木头上,看着结冰的湖面,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就这破地方,就这个破湖,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一个猛子就把自己给扎穿越了?说出去谁信呐?
吴蔚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啊……我,想,回,家,啊!!!”
吴蔚将脸埋在手掌中,胳膊肘拄着大腿,自言道:“这地方简直是太遭罪了,要什么什么没有,以前那些最不起眼儿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奢侈品了!盐也买不起,米也买不起,连姨妈巾都得用个破布包上草木灰……洗发水也没有,我发梢都打结了!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来遭罪啊?穿越剧都是骗人的……”
吴蔚猛地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丢了出去,石子飞了一会儿落在了湖面上,跳了几下,滑出好远。
吴蔚自嘲般地一笑:暗道吴蔚啊吴蔚,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人家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姑娘,把仅有的两床被子拆了一床,给你做棉衣,处处照顾你,好吃的东西都紧着你先吃,你不是下定决定让人家过的好一点儿吗?你不是下定决心在回家之前让人家绣娘奔小康吗?
抱怨能发财吗?
抱怨能致富吗?
抱怨能回家吗?!
想通这里,吴蔚重新提振起精神,反正也没找到回家的办法,不能把这里的日子也过得乱七八糟的,得想办法搞钱,脱贫致富!
第12章 知恩图报
吴蔚走后不久,这座义庄旁边的茅草屋迎来了一位客人,听到敲门声绣娘以为是吴蔚落了什么东西回来取,笑着推开门看到来人,愣住了。
“三娘!”门外站着一位妇女,棉衣外面套着羊皮坎肩儿,身后背了个竹筐,头上裹着一块湖蓝色的粗布,只露出小半边脸,露出来的皮肤呈黄黑色,口鼻周围的粗布上挂了一层小冰碴。
“二姐?”叫出这两个字,绣娘的鼻子犹自一酸,眼眶红了。
“哎!三娘,我来看看你!”女子咧嘴一笑,眼中划过一丝慈爱之情。
“二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女子笑着进了门,进屋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半蹲下去,准备卸下身后的竹筐,绣娘连忙拽住了竹筐上的带子,二人合力卸下了竹筐,分量很沉。
来人正是已经出嫁的柳家二娘,夫家姓张,嫁过去之后同村的人都称她一声“张家娘子”,不过回到了娘家这边,邻居们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她为柳二娘子。
竹筐卸下后柳二娘先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捧给绣娘道:“这是你姐夫家今年新打出来的精米,听说了你的事儿以后,你姐夫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的,细粮不顶饿,我还给你带了些高粱米,喏……酱菜,十个鸡蛋,你先吃着,婆家两个老的盯着呢,我也不好一次拿太多,过几天我再给你送,这是几双毡垫,天凉了……你垫到鞋里可别做病了。”
“二姐……”绣娘一头扎到柳家二娘的怀里,抱着自家二姐哭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