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二姐夫,快来啊。”礼物很快被米庄的伙计们搬完了,吴蔚招呼道。
张水生快速穿好衣服,转身和柳二娘子一起进了米庄大堂,米庄内,堆放着半人高,一丈见方的礼物,一部分礼物被装在精美的盒子里,看的张水生不知该说点什么。
吴蔚也不知道这些大小不一的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好在“丫鬟”是个有眼色的,来到吴蔚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小姐,这是礼单。”说完将一封大红色的单子,交到了吴蔚的手上。
吴蔚接过礼单,细细看去,不由得在心中怀疑东方瑞以前是不是收礼了?
丫鬟继续说道:“出门前老太爷让我们带了一些礼物出来,交代说若是有人收留了小姐,我们一定要重谢,因是两家人,奴婢们又在城中置办了一些。”
“哦。行,你把……嗯,都是双份的?你把东西分分,我们这边留一份,给二姐和二姐夫一份。”
“是。”丫鬟又朝吴蔚行了一礼,非常恭顺。
米庄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就连米庄外面也聚集了不少人。
四名丫鬟很快便将堆成小山的礼物平均分成了两份,适才那位领头的丫鬟来到张水生和柳二娘子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说道:“奴婢替我家老太爷感谢二位恩公,收留我家落难的小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二位恩公收下薄礼,聊表我家老太爷的心意。”
柳二娘子和张水生一整个手忙脚乱,柳二娘子慌忙去搀扶丫鬟,张水生则有些局促,看看丫鬟,再看看吴蔚,说道:“蔚蔚啊,你快别让这位姑娘如此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
“行了,你们把马车留下,先回客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过来和我会合,我这米庄还要做生意呢。”
“是,奴婢遵命。”
“奴婢告退。”
四名丫鬟排成一列,款款出了米庄,朝东边儿去了。
丫鬟们一走,米庄瞬间热闹起来,有惊叹的,有打听的,还有平日里和吴蔚关系不错的客人,直接上前询问的。
柳二娘子张开双臂,将众人与吴蔚格开,说道:“别往前挤了,再把我家蔚蔚给挤坏了。”
一直站在内堂门口目睹全程的柳翠微上前来,牵起吴蔚的手,说道:“二姐,二姐夫,我和蔚蔚明日一早就出门,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好,今日就先回去了,二姐,帮我照看下米庄。”
“行,你们去吧。”
张水生也说道:“我们今日也早点回去,告诉娘和岳母一声,晚上我和二娘从城里的酒楼带几道菜回去,给你们践行,让家里再炒几个素菜就好。”
“好,我知道了。”
柳二娘子送吴蔚和柳翠微上了马车,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们俩把礼物也带回家吧,我和你二姐夫也不好拿。”
“好。”
米庄的伙计们又把礼品重新搬回到马车上,以车厢中间的木桌为界限,左右各一堆。
这辆马车比米庄的马车不知豪华了多少,虽然从外面看很是朴素,全然没有越制的嫌疑,但车厢里不仅装了全套的软饰,铺了地毯,还镶了桌子,小柜子,放了泥炉,全套的茶具,以及两对靠枕。
对此吴蔚非常满意,至少这场长途旅行,路上不会太辛苦了。
……
回到家,吴蔚把礼物分别搬到张老夫人和柳老夫人的房间里,惊得三位老人差点拒收。
什么百年的老山参,一整套烧制精美的餐具,四只建盏,绫罗,绸缎,绢布,锦缎、还有两根完整的虎骨,一摞上好的皮毛,红色,黑色,褐色的都有。
一对巴掌大的灵芝,两罐茶香四溢的茶叶,还有两只光用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很值钱的茶宠,四坛美酒,一些时令的果品,果脯,糕点。
上述礼物,一式两份,两家都有。
吴蔚再一次觉得东方瑞肯定是犯过错误,她贪过!
但转念一想,人家光是宅子就有三十座,在每个宅子里放些家底儿,也无可厚非吧?
吴蔚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都出自宜王府库。
东方瑞不方便露面,手上也没有银子,这种事情只能拜托宜王来办,为了保密宜王亲自到自己的府库里挑选了一些“破烂”,就是宜王觉得放着占地方,丢了又有些浪费的东西。
比如那才百年的山参,还有巴掌大的灵芝,药用价值不高,拿去赏赐下属又显得自己小气。
还有那些颜色他很不喜欢的布料,尚未成年就被猎杀的老虎的骨头。
还有放了不知多久的笔墨纸砚。
毛质较差,连大氅都做不了的毛皮,花纹样式他并不喜欢的餐具和建盏,隔了年的茶叶以及有瑕疵的茶宠。
总之在宜王眼里,这些都是破烂,找出这些东西以后,宜王还发了一通火,责令负责库房的管家,不要把什么破烂东西都放到府库里!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宜王从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则是不得势的藩王,而这些被他当做破烂,随意丢出去的东西,却是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样的珍贵物品。
……
晚上吃完了践行饭,张家和柳家十分愧疚地将他们准备好的礼品拿了出来,让吴蔚装上马车,给并不存在的吴老太爷带回去。
一向只在大事上发表意见的张老爹对吴蔚说道:“蔚蔚啊,回去和你爷爷说说,咱们小门小户的一点儿心意,请他别嫌弃。”
“张叔,你千万别这么说,礼轻情意重,千里送鹅毛,贵重的永远不是礼物本身,而是里面的情谊。”
张老爹笑了,赞道:“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见识广,话说的也暖心。”
柳老夫人抹了抹眼泪,拉着吴蔚和柳翠微的手,说道:“蔚蔚啊,回去以后多陪陪你爷爷,你爷爷虽然认了嗣子,可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儿,他找了你这么久,心里一定是疼你的。回去以后多陪陪他,人老了……也不求别的,就希望儿孙多在自己眼前转转。”
“知道了柳婶儿,你放心吧。”
“三娘啊,照顾好蔚蔚,到了蔚蔚家以后嘴巴甜一点儿,谁都喜欢乖巧的孩子。”
“知道了娘,我会照顾好蔚蔚的。”
……
张老夫人关切地看着吴蔚,问道:“蔚蔚啊,你这次回去,真的还能回来吗?”
“张婶儿,你放心吧。我听我家丫鬟说,我爷爷认下的那位嗣子父母皆亡故了,从前受了我爷爷许多关照。嗣子的人选也是我爷爷亲自挑的,听说这位堂叔膝下三女两子,家中人丁很是兴旺,今后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我爷爷不会孤单。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张老夫人红着眼眶说道:“可怜的孩子,你若是男儿这家业如何落到外人手上?不过也好,财多惹人眼,你一个人要是真守着这么大的家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在婶子心里,早就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了,咱们的日子虽然不如你原来的家富庶,却也是多少人都羡慕的,粗茶淡饭保平安,孩子……你看开些。”
第194章 出发抚州
夜里, 吴蔚和柳翠微并肩躺在火炕上,身下的温度正好,体感舒适。
吴蔚却睁着眼睛仰面看着卧房的顶棚, 迟迟没有入睡。
虽然吴蔚始终没动, 也没发出声音,身旁的柳翠微还是醒了, 翻过身来搂住吴蔚, 轻声道:“怎么还不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吴蔚有些惊奇,问道:“我怕吵到你,连翻身都不曾,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柳翠微枕上吴蔚的肩膀, 操着带着困倦的慵懒, 说道:“不管你躺下的时候是什么姿势,等你睡着以后都会翻身过来抱住我, 有时候连腿也要搭在我的身上,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你才会转回去。今夜没感觉到你来压我, 我睡的不踏实。”
吴蔚笑着转过身,与柳翠微相拥, 把一条腿搭在了柳翠微的身上,哄道:“是这样吗?睡吧……明日出了门,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像这样安逸地睡上一觉。”
柳翠微先是“嗯”了一声, 又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心事, 和我说说?”
吴蔚答道:“也不算什么心事, 可能是这阵子遇到的辩证性问题太多了,有点敏感。”
“怎么了?”
“我在想……今天晚上张婶儿和我说的最后那句话。”
“哪一句?”
“就是说财多惹眼, 我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家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劝我粗茶淡饭保平安的那句。”
“爷爷的事儿不是假的吗?本就不存在的家产,有什么可想的?”
“我只是在好奇,你说张婶儿的这句话,是从女子本就无权继承家业的角度出发的呢?还是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角度出发的呢?”
“……我也不知道,你干嘛纠结这个?”
吴蔚叹了一声,说道:“如果是从前者出发,是愚昧。若是从后者出发,是智慧。我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的,颇有种‘智愚并存’‘福祸相依’的感觉。”
柳翠微紧了紧环抱着吴蔚的手,哄道:“别想了,快睡吧。再想下去明日你就不用出门了,直接找一个道观把头发一挽,修行去吧。”
吴蔚被柳翠微逗笑,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柳二娘子天不亮就起来了,蒸馒头,烤饼子,做早饭,忙的不亦乐乎。
等吴蔚和柳翠微起床时,柳二娘子已经忙完了,她的眼睛有些红,也不知道是早起熬的,还是昨夜哭过。
柳二娘子将馒头和烤饼子装好,还有一听说吴蔚和柳翠微要出远门,就开始准备的熏肉条细细地包在油纸里,用细绳子捆好了,和泡菜,酱菜坛子一起放到了马车上。
昨日收到的时令蔬果和果脯,糕点,两家人只自留了一些品相不好的,把好的都挑了出来,用食盒装了也都放到了吴蔚和柳翠微的马车上。
马车一半的空间被各种行李堆满,柳二娘子心里还是惴惴的,担心吴蔚和柳翠微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提醒了好几遍。
“二姐,别忙活了。我和蔚蔚是回去探亲,又不是出门打仗。再说还有五百两银子傍身,这一路上紧够的,你别担心我们。”
柳二娘子拉起柳翠微的手,再次嘱咐道:“几千里路呢!你能保证这一路你饿了就能遇到酒楼,困了就能碰上客栈吗?即便银子足够,也有花不出去的地方。还是要带着吃的,先吃馒头,馒头不耐放,那饼子我烤的很干,还加了一些盐,吃完了把袋口系好了,别让饼子见风,存放几个月也没事儿。出门在外,你们一行人都是姑娘,尽量别露富,免得被有心人盯上了,也别走夜路,看着天要黑了……立刻就近进城,宁可早起也别贪黑。”
“好,我知道了,二姐。”
张水生来到吴蔚和柳翠微身边,继续嘱咐道:“你们别把银票放在一个地方,你们俩贴身各放一张,马车上藏一张,剩下的两张交给丫鬟保管,喏……这是我和你二姐给你们准备的。”
张水生拿出一个小布兜,递给吴蔚,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袋子一瞧,里面是两大串铜板,大概有一千文,还有几块碎银子和面额不一的银锭子,最大不超过五两。
“二姐夫,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三娘带的银子足够的了,吃的我们收了,银子你就别破费了。”
张水生坚持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路上要是遇见地痞或是恶乞,拦路讨钱的,你就从这里面拿了给他们。这一袋子总共也就十两,都丢了也无所谓,有些偏僻的地方的小摊子,不收银子只收铜板,你们用得上!”
吴蔚只好点了点头,将银子收了。
吃完早饭,四名暗卫也来了,四人今日脱去了丫鬟的衣裳,各自换上了一袭短打劲装,每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看得送行的两家人都忘了言语。
吴蔚急忙解释道:“我这四个丫鬟,是懂些拳脚功夫的,从前就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大家放心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其中一名丫鬟翻身下马,将自己的马儿拴在马车后面,扶着吴蔚和柳翠微上了马车后,跳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按照梁朝例律,天子出行可乘六匹,诸侯出行乘五匹,卿四匹,士大夫配三匹,士人则是两匹,庶人最多可乘一匹。
如吴蔚和柳翠微的身份,最多只能坐一匹马拉的马车,若是逾制了,会根据情节的严重程度:处罚金,挨板子,关天牢,甚至杀头不等的处罚。
宜王的暗卫有丰富的出行经验,多准备出了一匹拉车的脚力马,替换拉车。
柳翠微掀开车窗,对众人说道:“娘,张叔张婶,二姐二姐夫,你们快回去吧!”
两位老夫人见状,泪洒当场,柳二娘子也扯了扯柱子的小手,说道:“快,和你三姨说句吉祥话。”
“三姨,三姨!”柳二娘子是教了柱子说吉祥话的,到了这会儿却只剩下称呼了。
“说,三姨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