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 第209章

一同来的还有几口箱子,每一个箱子的体积都不算大,却要两个壮汉合力才能抬动。

曹把头红光满面,对柳翠微的态度十分客气,目光中带着几许敬畏和讨好,躬身道:“柳老板,奉家主之命,来给柳老板送东西来了。”

曹把头口中的“家主”是谁,柳翠微自是清楚的,柳翠微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说吴蔚早已胸有成竹地保证过,吴柳记定能度过这次难关,但眼看着筹措粮草的最后日期将近,吴柳记却一切如常,什么努力都没做,柳翠微的心中是没底的。

柳翠微实在是想不出,自家蔚蔚究竟向宜王进献了怎样的计谋,能让宜王心甘情愿地给吴柳记兜底儿?

期间,柳翠微也问过吴蔚几次,但见吴蔚并不是太想说,也就没有再问了。

……

“张全,你带着伙计把这些粮食入库,过秤,造册。”

“知道了,东家,这些……是存放在咱们新盘下的几个库房里吗?”

“对,就送到那边去。”

“知道了。”

“曹大哥,请。”柳翠微抬手朝曹把头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曹把头对着柳翠微抱拳一笑,抬手请柳翠微先行。

柳翠微也不推辞,微笑致意后便走在了前面,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吴柳记米庄的内堂,身后跟着那些抬着箱子的壮汉。

“曹大哥,请坐。”

“多谢妹子。”曹把头坐下后,又吩咐那些人将箱子放好,随后摆了摆手,漕帮的人有序地离开了内堂。

柳翠微也适时将一杯茶推到了曹把头的面前:“有劳曹大哥走这一趟了,不如在泰州休整几日,也好让小妹尽一尽地主之谊。”

曹把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笑道:“妹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最近帮中杂物颇多,许多事情都要我亲自料理了才好,妹子有空一定要到仓实县来,我和你霞姐到时候再好好宴请你。”

“秋收在即,米庄的生意也要忙了,待到忙完了这一遭,我定会去仓实县拜访。”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柳翠微勾了勾嘴角,回道:“一言为定。”

曹把头只讨了几碗茶便匆匆离去,柳翠微将人送到门口,转身回到了内堂,掀开屋内那几口新添的大箱子,一阵银光闪过。

这箱子里装的,竟然都是银子!

一锭锭面额相等的白银,整齐地码在箱子里,柳翠微持家经商已久,只粗略扫过就大概估算出了银子的总数€€€€五千两!

也就是说,宜王不仅专程找漕帮的人给吴柳记运送来了兜底儿的粮食,还另外赏赐了五千两白银?

柳翠微并没有因为这笔意外之财而欣喜,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银子,随后逐一关上了箱子,找了锁头将这些箱子全部锁好,来到柜台请账房先生帮忙约钱庄的人明日来一趟吴柳记,之后又找人去给张全传话,让他今夜点几个得力的伙计,留在吴柳记米庄守夜。

做完了这一切,柳翠微整理好账目,起身出了米庄,登上了回家的马车。

……

一进小院,吴蔚便迎了上来,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仓实县的曹把头来了,和他闲话了几句,又忙了点别的事情,回来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刚才陪娘吃过了,心里想着你,没吃几口,这会儿又饿了。”吴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牵过柳翠微就往饭堂的方向走去。

用过晚饭,洗漱完毕,柳翠微和吴蔚躺到了床上,吃饭的时候柳翠微已经将筹措粮和银子的事情与吴蔚说了,吴蔚的表现很平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虽然被软禁在这四方院子里出不去,但柳翠微每天都会特意搜罗些外面发生的新鲜事儿说给吴蔚听,吴蔚已经知道“乐彩坊”的生意如火如荼,日进斗金的事儿了,送到宜王手里的银子自然也不会少,吴柳记也危机也就不存在了。

现下房间内只剩她们二人,正是说秘密的好时候,柳翠微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蔚蔚,你还记得从前你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吗?”

“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两个故事你把它们揉成了一个故事讲给我听的。”

吴蔚沉默片刻,她又怎会不明白柳翠微的言外之意?

吴蔚牵起柳翠微的手,十指相扣拉到自己的胸前放好,让柳翠微感受自己如常的心跳。

“三娘,我知道你的担忧,但这件事……我想得挺开的。”

“嗯?”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确保那牌坊上的‘清庐县’变成‘于洪县’之前,我们能平安地活着!这些日子我也想了……我可以接受牌坊上的字最终变了,可我们并没有如计划中的那般,穿越回蓝星去。我也能接受这牌坊上的字,在咱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变化。但我接受不了,在这件事没有一个结果之前,我们先被碾死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柳翠微有些似懂非懂,思索片刻后也没想明白,便问道:“这有何不同?”

吴蔚轻叹一声,说道:“如果我们做了所有的努力,但是穿越之门没有打开,这不是我们的错,同理,如果牌坊上的字在我们有生之年都没有变成‘于洪县’错也不在我们,只能说这是历史的注定,非人力所能为也。但……活着这件事儿,是我可以努力达成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空,但我想……我绝不是来带着咱们这群人,一同去送死的!如果没有我,柳家和张家本可以过着很平静的生活,是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你们原本的既定发展,如今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说是我一手推动出来的结果,我有责任和义务,努力地让两家人都存活下来!”

柳翠微听着吴蔚平静的叙述,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劝说,她的蔚蔚也很难放下身心上的担子。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虽说吴蔚这一特质时常会令柳翠微感到心疼,但柳翠微并不想让吴蔚做出改变,只能默默地抱住了吴蔚,将头枕在了吴蔚的肩上,柔声道:“我懂了,我只是……有些担心。”

吴蔚展颜一笑,一下下轻抚过柳翠微披散的青丝,平静回道:“不必担心,以目前的情况,即便宜王对我心生忌惮,也不是清算我的时候。况且,他这次从我这儿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一定想着再得到更多,只要我掌握好分寸,和宜王周旋个几年不成问题。几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是啊,说不定到时候宜王所图谋之事,也见分晓了。”

“我们还有东方瑞和高宁雪这两位好朋友呢!只要她们两个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从龙之功已成定局。到了那时候……”

吴蔚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淡淡道:“我自有办法让‘清庐县’变成‘于洪县’!”

第311章 王妃之死

弘宣四年, 冬。

朝廷颁布了一道圣旨,召各地藩王入京。

此次召见各地藩王的目的,一为祭天祭祖;二为入京述职;三为宗族团聚。

太后于本年薨逝, 先帝与太后聚首于皇陵, 从礼法上来讲,弘宣五年大年初一这天, 应当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祭天祭祖, 以此来告慰先帝与太后的在天之灵,皇室宗亲都应到场。

当然,这只是从礼法层面来讲, 能够说服天下人的一个召集皇室宗亲的理由, 至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非置身于漩涡的那几个人,怕是看不透的。

泰州。

宜王府内。

宜王身着一袭素色常服, 一张惨白的脸上半布着络腮胡须,原本锐利而有神的双眼,此刻却充满了疲惫与空洞, 眼底是浓浓的青黑色。

宜王单手抵在唇上,咳嗽声却不受控制地溢出, 仿佛那拇指上的阳绿翡翠扳指都失去了神采,变得死气沉沉。

“……钦此!”

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宣旨钦差洋洋洒洒地念完了圣旨,宜王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喘息着示意旁边搀扶着他的两名侍卫松一松手上的力道,好方便他跪地接旨。

宣旨钦差见状, 满脸的为难。

依照礼法, 宜王是该跪地接旨的,可谁能想到正值壮年的宜王殿下, 竟然病成这样?仿佛一头抢在地上,随时就能驾鹤西去一般。

数月前太后薨逝,宜王称病未能回京,还是在京城的宜王世子替父尽孝,才没乱了礼法,但对于此事,京城的官吏和百姓多少有些不同的看法。

宜王正值壮年,平日里身体一向很好,为何会病的如此蹊跷?

再加上太后薨逝没多久,消失已久的玉面神机东方瑞突然现身,丢下了一个重磅的消息,直指朝堂,暗示太后薨逝的十分蹊跷。

不免又让人联想到没有回京吊唁的宜王身上,是否是宜王知道了什么内幕,为了避祸才没有回京呢?

……

宣旨钦差亲眼见到宜王,才明白是世人多虑了,宜王的确病得很重,已经到了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程度了。

宣旨钦差思绪稍动,在宜王双膝刚一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快步上前,将宜王搀起,说道:“殿下已经恪守了礼节,还是以身体为重!”

宜王感激地看了宣旨钦差一眼,再次握拳抵住了嘴唇,咳嗽了一阵。

宣旨钦差将圣旨双手奉上,便要离去,宜王虚弱地抬了抬手,便有人奉上一个鼓鼓的钱袋,说道:“大人远道而来,本应留下休整几日,看看这泰州的风土人情,只是我家殿下自太后薨逝以后……身子一直都不好,哎。这一点点心意,还请大人务必收下。”

宣旨钦差推辞了几番,最后还是将钱袋子收到了袖中,袖中的分量令宣旨钦差十分满意,抱拳上前,说道:“殿下放心,臣回京之后,定会将殿下的情况如实禀报给陛下,陛下与殿下手足情深,想来定能体谅殿下。”

“如此,便谢过了。”

……

宜王府的侍卫客气地送走了宣旨的钦差,待钦差走后,宜王立刻便站直了身体,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病态,只是那惨白的脸色不曾变过。

弘宣四年,年底。

宜王上书京城,自称病重,不堪舟车劳顿,请皇帝陛下垂怜,体恤。

前来泰州宣旨的大臣,也将宜王的情况“如实”禀告给了皇帝。

高律第一次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将宜王世子宣至京城,是为了震慑,牵制宜王,却不想竟成了宜王的挡箭牌!

宜王两次宣而不朝,高律本可借机发难,却因为宜王世子在京城,错失了这次机会!

弘宣五年,大年初一,皇帝高律带领梁朝宗亲和二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庙,举办了自登基以来,最隆重浩大的一场祭天祭祖。

弘宣五年,二月。

自一封自泰州出发的八百里加急,抵达了京城。

奏章是由王府长史代宜王写的,奏章上说:宜王妃于弘宣五年,正月十五,重病不治,溘然长逝。宜王经受不起中年丧妻的打击,已是重病不起,无力操持王妃的后事,恳请陛下准许宜王世子即刻返回泰州,主持大局!

看完这篇奏章,高律勃然大怒,在御书房内砸了不少东西。

有人说:是因为陛下与宜王手足情深,得知噩耗心急如焚。闲主赋

可之后朝廷的一系列动作,无不透出一股令人看不透的高深来。

先是负责宜王世子起居的内侍回禀说:世子在听闻母妃噩耗时,经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醒来后周身动弹不得,卧床不起了。

皇帝便直接在朝堂上询问起了,能代替宜王世子前往泰州主持大局的人选。

时任刑部尚书的萧盛,萧伯让自行请缨前往,获得了高律的准许。

说起这位萧盛,可是梁朝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先太后是萧盛的姑奶奶,当今皇帝就是萧盛的姑表伯父,萧盛作为萧家的嫡长孙,自身也非常优秀,曾是文武两榜的状元,年纪轻轻就历经两朝帝王,而立之年便坐上了尚书之位。

萧盛曾经还是平燕王老千岁的孙女婿,只是这场婚事因为高宁雪的种种操作不得不作罢,如今已定下了吏部尚书家的嫡孙女,只等太后丧期一过,二人便能完婚!

不过话说回来了,高宁雪当初轰轰烈烈地闹了这一场,最终却能全身而退,可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平燕王老千岁,在朝中的分量!

萧盛是刑部尚书,照理说这件事儿派礼部,联合宗正寺的官员前去泰州更为合适,不过从太后那边算起,萧盛与宜王一家也有亲,他也要叫宜王一声姑表叔父,冲着这一层关系,萧盛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三日后,萧盛便带着礼部,宗正寺的官员,携五千兵马上路了。

为表郑重,皇帝还将天子剑暂时交给萧盛,命其一同带到泰州去。

天子剑犹如天子亲临,这相当于天子亲自参加了宜王妃的葬礼,足见天家对宜王一脉的重视。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