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是他们自己商量着起的,吴蔚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颇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选择尊重了他们的个人意愿,不过吴蔚却很感叹自家三娘的姓就是好听,搭配什么字都有一种很诗意的感觉。
在柳翠微的马车之后,还跟着六辆马车,其中两辆分别坐了柳正善和孙秋霜,还有愿意同来的吴宅的下人们。
剩下的四辆装的则是宜王的赏赐和吴蔚,柳翠微二人的行李,书籍,个人物品等等。
在队伍的最后,有一队宜王府的府兵负责保护一行人一路上的安全。
至于柳老夫人,她选择留在了泰州。正如吴蔚所说:柳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泰州的生活,实在不想再到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来,虽然柳老夫人也很舍不得吴蔚和柳翠微,但人老了,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安定。
纵然舍不得自家娘亲,柳翠微还是尊重了自家娘亲的选择,只是难免抱着柳老夫人又哭了一场。
……
车行一整日,终于抵达了清庐县,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清庐县县衙门口却是灯火通明,有负责驻防在清庐县的几位先锋官,新上任的捕头,刀头,师爷,还有清庐县有头有脸的乡绅都在县衙门口等着迎接新上任的县太爷。
吴蔚和柳翠微一下马,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看着面前这些不远不近的笑脸,柳翠微显得有些错愕。
这还是她从出生到现在,一次性见到的最多的笑脸,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诚,友善。
这种待遇,纵然柳翠微如今已是腰缠万贯,也是不曾享受过的。
看着吴蔚自如地和这些陌生人寒暄,柳翠微的脑海里不由得回响起柳二娘子的话来:“士农工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永远也变不了。三娘啊,你就看着吧,蔚蔚天生就是当官的料!”
……
好不容易寒暄完毕,乡绅们散了,几位军中的先锋却没有走,而是跟着吴蔚一起进了衙门。
“诸位还有事?”
柳翠微安静地站在吴蔚身后,说句实话,她是有些紧张的,这几位先锋生的高大威猛,又不苟言笑,几个人站成一排和一堵墙一般,颇有压迫感。
柳翠微不禁将目光投在吴蔚的身上,与眼前的“那堵墙”相比,吴蔚的身形显得格外的娇小,可无论是从吴蔚的身体姿态上,还是言语中,柳翠微都察觉不到半分惧意,几句话沟通过后,柳翠微能明显地察觉到,对面的几位先锋竟向着吴蔚略欠了欠身。
这一刻,在柳翠微的眼中,吴蔚俨然是第二个东方瑞!
柳翠微还记得自己初见东方瑞时的场景和心情,威仪高不可攀。
其中的一位先锋从怀中取出半片兵符,双手捧着送到了吴蔚面前,龇牙一笑,低声道:“吴大人,这是大营的兵符,另外半片在泰州王府中。日前接到殿下的旨意,清庐县内驻军,听从大人调遣。”
吴蔚面不改色,淡定地接过了兵符,心中的吐槽却是已然沸腾了:好好好,宜王啊宜王,你可真瞧得起我,整个清庐县的军政大权都交给我了?
“……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吴蔚抬起手,唤道:“三娘?”
柳翠微立刻就从挂在柳万臂弯上的行囊中取出了一包银子,放到了吴蔚的手中。
这是吴蔚和柳翠微一早就商量好的,她们初来乍到,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的,眼下这个局面,银子比银票好用,柳翠微给吴蔚准备了好几包,总算是送出去一包了。
吴蔚将那鼓鼓的一包银子递给那位先锋,说道:“劳烦几位将军久等了,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本官不胜酒力,不能与几位畅饮,就请几位自去喝一杯吧。”线注府
吴蔚的这一声“将军”对天下所有的武官而言,都是最高的赞誉,夸的几人是心花怒放,领头人收了吴蔚的银子,几人齐齐朝吴蔚抱拳道:“今后大人有何吩咐,只管派人去营里通传一声,告辞了!”
“恕不远送。”
待众人都离开,“万事如意”拿着吴蔚和柳翠微的随身物品,后面跟着孙秋霜和柳正善,往县衙的后堂走去。
宜王赏赐的知县宅邸,就坐落在县衙的后院,在县衙的后院开了一道角门,穿过去路的对面就是新吴宅,若是不开这道后门,绕路就要多走许多路了。
来到后院,吴蔚突然眉头紧锁,停下了脚步。
“万事如意”也都满眼警惕,柳万和柳氏将手摸到了腰间,柳如柳意则是将柳翠微护在了身后。
“蔚蔚,怎么了?”柳翠微不明就里,出声问道。
吴蔚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个“一”字,低声道:“这院子里,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第328章 新官上任
“万事如意”听到吴蔚这么说, 立刻调整了队形,其中三人结成了一个三角阵将吴蔚,柳翠微和两个孩子护在了阵中心, 另外一人则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工步开立缓缓地朝着院中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走去。
柳万检查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 但就如吴蔚说的那样, 这院子里的确是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吴蔚转头看了一眼,见柳翠微面色如常,才又看了看两个小的, 孙秋霜和柳正善虽然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却并未乱了方寸, 对此吴蔚很满意。
仔细检查了一圈的柳万回来了,朝着另外三名侍卫摇了摇头, 三人这才放松了戒备,柳万来到吴蔚面前,抱拳禀告道:“大人, 都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县衙后堂的院子, 本来也没有多大,环顾一周就能看遍,想要藏身也不容易。
“什么都没找到就最好,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是。”
“万事如意”护着众人穿过县衙的后门, 过了一条街道便是吴宅, 所有的家丁和新管家都已经齐刷刷地等在了门口,手中清一色地提着写有“吴”字的灯笼, 见到吴蔚后,纷纷行礼。
这之中有几个吴蔚熟悉的面孔,是从泰州吴宅一起跟着她们过来的,还有些则是清庐县本地人士,早几日被安排到吴宅的。
“不必多礼,这位是柳姑娘,今后家中大小事务,你们都听柳姑娘差遣。”
“是。”众人这才略抬起头,目光快速地在柳翠微的脸上扫过,将柳翠微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吴宅内的房间一早就打扫好了,立刻就能入住,至于吴蔚她们后带过来的东西,并不急于整理。
这新吴宅是知县的住处,虽然不及泰州吴宅那般宽敞,但整个宅子的规格提升了不少,最醒目的便是门口的石狮子和门当,气派了许多。
吴蔚和柳翠微回到了房间,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二人各自梳洗过后,分别换上一套新里衣躺到了床上,柳翠微忍不住问道:“那院子里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说……宜王给泰州毗邻的每个县都派了招降的使者,我能来清庐县出任知县,证明知县这个位置出了缺,上一任知县……大概是不在了。”
柳翠微立刻就明白了县衙后院的血腥味重合而来,顿时感觉胸中一阵翻涌,那血腥味这么久还没散尽,究竟死了多少人?
吴蔚轻轻拍着柳翠微的后背,为柳翠微顺气,柔声道:“古往今来鲜有王朝更迭是不伴随流血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别去想了。”
柳翠微缓了好一会儿,脸上才重新恢复了血色。
吴蔚扯过被子盖到了二人的身上,揽过柳翠微:“睡吧,我乏了。”
“嗯。”
“明日卯时我叫你?”
“不必那么早,我辰时到衙门即可,咱家离衙门近,辰时再起就来得及。”
“好。”
……
柳翠微虽然这么答应了,但翌日的卯时,柳翠微还是把吴蔚叫了起来,吴蔚坐在床上,揉着眼睛,怨念地说道:“三娘,不是说好了辰时再叫我?”
已经穿戴整齐的柳翠微坐到吴蔚身边,一边用温净布给吴蔚擦脸,一边哄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今日第一天上任,也不好踩着时辰进衙门啊,早饭已经得了,吃过饭再去。”
“……好吧。”
吴蔚叹了一声,坐到铜镜前麻利地将头发梳好,净面,刷牙,一转身柳翠微已经捧着官服站在吴蔚的身后了。
二人相视一笑,吴蔚自然地伸开了胳膊,任凭柳翠微将官服穿到了吴蔚的身上。
梁朝知县的官服是绿色的,胸口处绣了一只€€€€,吴蔚摸着胸口的补子,说道:“这绣功和你比可差远了。”
柳翠微笑道:“你这身……我可不敢乱动,就是这补子上的紫线,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
“嗯,我喜欢这只紫鸳鸯。”
柳翠微一边给吴蔚系扣子,边又轻声嘱咐道:“你如今的位置,虽然没有在王府时的官衔高,可也不是从前那般只是挂了一个虚职。从今以后,这一县百姓的温饱,兴衰,可就暂时交到你的手上了,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争取做个好官,可不能像张宽那样!”
“你放心吧,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嗯,我信你。除了东方大人,我还没听说过第二个女子入朝为官例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昨儿迎你的那些乡绅,看着和蔼,说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存着诸多苛责,如今突然来了一位女知县,无论是衙门里,还是外头,肯定有许多人不服,等着看你的笑话,除了将你的饮食起居料理好,我帮不了你什么,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儿,千万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
柳翠微又取来了冠帽,踮起脚尖来戴到了吴蔚的头上,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戴的是否端正,又说道:“你新官上任,县里的名族,耆老,乡绅,还有军营里的那些,定会轮着番的宴请你,不能都推了,也不能都去,千万别落了单,让‘万事如意’他们随时跟着你,银碗筷要随身带着。”
“放心吧三娘,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我带着柳万和柳如,剩下的两个留在家里照应着。”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是把四个都带在身边吧,我也好放心些。”
“把他们都带走了,你是放心了,我可不放心!再说我区区一个知县,芝麻绿豆的官儿,出门带四个侍卫?这未免也太不亲民了,再说了……衙门离家又不远,真有什么事儿我站在衙门后堂大喊一声这边都能听见,还是留两个在你身边,我才好专心办公。”
“好吧,那就听你的。”
说话间吴蔚已经穿好了鞋子,是一双厚底儿的皂靴,最后由柳翠微亲手为吴蔚系上了腰带,这一身的行头就算齐活了。
吴蔚的身形修长匀称,穿上这身官服后,更显英姿,柳翠微笑着朝吴蔚款款行了一礼,打趣道:“小女子柳氏,见过大人。”
吴蔚笑着拥住了柳翠微,“吧唧”一声在柳翠微的脸颊落下一吻,二人一同出了房门。
“万事如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柳万和柳如一人捧着吴蔚的官印,一人端着吴蔚的佩剑,自觉跟在了吴蔚的身后。
柳翠微将吴蔚送到了门口,目送吴蔚带着柳万和柳如进了衙门,转身回去了。
她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家中的下人要一一见过,定下规矩,分配任务给他们,还要简单熟悉一下宅子,并亲自将吴蔚的书房整理好。
而且柳翠微料定,今日定然会有人登门拜访,如今自家蔚蔚是这清庐县内的军政掌权人,不管是出自何种目的,送礼,拜访的人肯定是不会少的。
只是这会儿还不到时辰罢了。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柳翠微早已做好准备,定要将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料理好,不让吴蔚有任何后顾之忧。
……
吴蔚抵达县衙后,师爷,捕头,刀头,以及全部的衙役已经在大堂内等着了。
在上任之前,吴蔚专门了解了一下府衙的权责结构,师爷相当于文书和秘书的结合,虽然没有实权,但许多时候知县不方便说的话,都是借由师爷的嘴巴传达的,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捕头才是整个县衙内,除了知县外权力最大的人,是所有衙役的统帅,就连知县也必须要和捕头打好关系,才能更好地调动县衙内的衙役们。
刀头的权限和职位都不如捕头高,但却可以算得上是整个衙门的“大杀器”,刀头一般由身手最高强的衙役担任,寻常的案件并不需要刀头的参与,对犯人的拘捕,监管的权利也是捕头才有的。
但刀头却拥有一项捕头所没有的权利,那就是对犯人的重创,击杀的权利。
简而言之,依照梁朝律例,由捕头带着衙役捉回来的犯罪嫌疑人必须是活的,即便遭到犯罪嫌疑人的激烈反抗,捕头也不能伤害对方的性命,否则也要遭到律例的处罚。
但是由刀头带着衙役去捉拿犯罪嫌疑人的话,则是死活不论。
是以,每一位知县在派刀头出任务的事情上,都是慎之又慎的,除非对方是朝廷的通缉犯,或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犯罪证据,亦或是犯罪嫌疑人本身十分危险,一般不会派出刀头。
吴蔚特意多看了刀头几眼,对方果然是身材健硕,一脸凶相。
吴蔚将官印,调令和宜王赐的剑并排放在大案上,对堂下三人说道:“本官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三位尽心辅佐。”
“是!”刀头和捕头异口同声地回了。
师爷则是拱手道:“大人请放心,吾等定然尽力。”
吴蔚点了点头,对师爷道:“是否有前任知县积压的卷宗,未处理完的案件?呈上来,优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