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从医院回来之后, 周迟一直犹豫着该怎么告诉傅周顾自己是omega这件事,她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原本想让妈妈过来找她, 谁知妈妈去了首都, 并不在家。
妈妈刚回来就又走了, 显然首都那边有重要的事,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妈妈自己可能快要分化了,那不是让妈妈分心吗?
周迟就没有在电话里说,等妈妈回来了再说。
回宿舍的路上周迟一直在考虑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傅周顾比较好, 思来想去还是缓一缓吧, 等她和周早商量好,周早同意和她一起住再告诉傅周顾。
其实直接搬去和傅一帆一起住更省事, 可她现在毕竟还没分化, 直接搬不合学校的规矩, 还得去医院开证明什么的挺麻烦。
最主要的是,再有大半年就该高考了,在宿舍的话有熄灯时间, 就算有充电灯也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住校外就不需要卡这个时间线。
而且住校外不需要跑操, 早上还能多睡半个小时, 对于高考生来说, 这半个小时还是挺重要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她搬出去和周早一起住, 等跟周早商量好之后再告诉傅周顾。
想起这个住了一年多的宿舍,周迟突然有些惆怅, 方晶晶和曹梦琦其实都挺不错的,虽然也和大家一样最开始有些怕她, 可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对她也没有排斥或者孤立,是她自己不爱和人交流,她们都一直挺好的。
原本大家一起住,哪怕不怎么说话也是很融洽的,她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现在突然要走了,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们回来的挺晚,刚到宿舍就下课了,两人下出租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带的有饭,吃完饭周迟就去一班找周早。
午休时间比较短,有的同学甚至连宿舍都懒得回,吃了饭就直接回教室趴一会儿,或者继续学习,周早中午是很少回出租房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偶尔会跟着她们几个关系好的回宿舍待一会儿。
周迟到了一班,却没见到周早,就问了一班的同学,一班的同学说周早请假了?!
周迟问请了几天假,什么时候回来,那同学也不清楚。
周迟这才想起去问顾星河和傅一帆,她俩都在2班学习,见到周迟很高兴,怕打扰到其他午休或者刷题的同学,小声的问她怎么样了。
周迟说自己早好了,要不是因为傅周顾不同意,她早就出院了。
说罢,周迟就问她们知不知道周早请假的事。
顾星河比较清楚,说周早的太爷爷去世了,周早今天一大早被她家人接走,回老家去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周早是她太爷爷唯一的重孙辈,老家那边也特别重视丧葬,让周早待到下葬再回来也正常。
周早和周迟两家关系不错,这种事肯定也是要去的,只是估计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们家,不然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她妈该说的。
不过周迟并不认识周早的太爷爷,周早的太爷爷一直在老家住着,周早自己都一年见不了几回,更别说周迟了。
这丧事应该是不用周迟去的,爸妈那边会自己安排。
周早不在,自然也没办法商量合住的事,这一走又是一个礼拜,现在该怎么办?拖到周早回来再告诉傅周顾属性的事?
周迟按了按自己的后颈,就那天发烧觉得后颈憋胀难受,之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就像没事人一样,这一个礼拜暂时应该不会分化吧?
可是如果真等一个礼拜再告诉傅周顾,傅周顾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omega的,她怎么答?如果告诉傅周顾,她在医院就已经知道了,那傅周顾问她为什么拖了一个礼拜才说?她又要怎么答?
这些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好答的问题,这会儿在周迟看来都难上加难,不管怎么答,好像都要暴露她的小心思,这跟直接告白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可以。
傅周顾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都还没弄清楚,就这么冒冒然告白,万一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
之前一直想着,有那么多明显的证据证明傅周顾是喜欢自己的,傅周顾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可等真让周迟迈出那一步,周迟又开始患得患失,既担心傅周顾看到她穿那样的裙子看轻自己,又担心傅周顾觉得自己不够omega,太a太情绪化,脾气不好,还有复杂的家庭关系。
到底要不要说呢?
周迟一直烦恼到下午放学,又烦恼到晚自习放学,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想开了。
不就是告诉傅周顾自己的属性吗?有什么难的?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自己。
现在才刚出院,她直接告诉傅周顾不就行了?这个时候说,完全不用担心傅周顾洞察她的小心思,拖得越久才越让人怀疑。
说完之后,大不了她先去傅一帆宿舍住几天,要是被学校发现了,她大不了再去医院开证明,就是麻烦一点罢了,反正她想搬出去住,也是要开证明的,早晚跑不了。
想明白了,周迟一身轻松,回到宿舍就想告诉傅周顾。
她进宿舍的时候,曹梦琦正在哭诉她妈偏心她姐姐的事,傅周顾和方晶晶都在安慰她。
周迟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听了一会儿曹梦琦的描述,也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傅周顾和方晶晶你一句我一句,那话密的,根本用不着她多嘴。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曹梦琦,曹梦琦又原地复活,拿了一堆零食让大家吃,周迟本来不想吃,可看着大家都拿了,自己不接好像有点太不合群,尤其傅周顾还看着自己,她就接了过来。
曹梦琦挺高兴,嚷嚷着自己和傅周顾居然一个待遇了,当初傅周顾刚来宿舍,全宿舍发零食,她们都以为周迟不会接,没想到周迟接了,从此傅周顾就成了曹梦琦心中的英雄。
现在周迟也接了她的零食,曹梦琦真的是高兴坏了,一边吃还一边在屋里扭,也不知道跳的什么玩意儿,别的宿舍是群魔乱舞,她这是独魔乱舞。
宿舍里笑作一团,傅周顾嘴里塞着辣条,捂着脸笑得差点没呛着。
周迟看着傅周顾笑成那个样子,嘴角也弯了起来,然后就听到曹梦琦大惊小怪。
“天哪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周迟居然被我逗笑了!我好牛批!”
对于眼前这样热闹的局面,周迟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融入到这些热闹中了,总觉得自己和这些热闹是格格不入的。
她本来不想搭腔,想转回身抽本书看,可等真转了身才想起她的课外书都被傅周顾收走了。
周迟的手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摸了摸,转眸又对上了傅周顾的视线,傅周顾漂亮的瑞风眼含着笑,那双眼曾经近在咫尺,她都能看清那眼底映着的自己的容颜,还能感受到不断喷洒的温热气息。
鬼使神差的,周迟说了一句:“牛说,公的,谢邀。”
这话一出,曹梦琦疯了,干饭人直接变成癫婆,又是跺脚又是演绎型尖叫,就是那种看表情叫得好像很大声,实际声音压得很低那种。
曹梦琦平时并不这样,今天格外的发癫,估计还是被她妈的偏心给刺激的,就格外的想发泄,格外的疯。
曹梦琦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见证了历史!周迟不仅被我逗笑了!周迟还跟我开玩笑!开的还是黄腔腔腔腔腔腔~~”
一个腔字重复了好几遍,纯人工自制回音。
几个人闹了一会儿,方晶晶道:“行了,别发疯了,安静会儿让傅周顾赶紧学习吧,后天就该市考了。”
周迟这才想起,后天确实是奥数市考,她只顾着考虑自己,都忘了傅周顾考试的事。
周迟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了谷底,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这几天住院,她居然一次也没想起来考试的事,真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跟她爸有什么区别?万一傅周顾真被数学老师赶出2班怎么办?
“周迟?你怎么了?”
傅周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迟撑着额头趴在桌上,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过去。
傅周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那是真正的关心,不是张春燕那种虚假的,更不是她爸那种问一句就是恩赐她就得感恩戴德的。
周迟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困了,你赶紧刷你的题去,别分心,你要是考不出名次,那我高考可也考不上重本。”
傅周顾哭笑不得道:“我考奥数跟你考大学有什么关系?”
周迟道:“我的课是你辅导的,你都考不过,我怎么能考上?所以我考不上都是你的错,你可得好好考,抓紧这最后几天,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傅周顾道:“奥数和高考又不一样,题都不一样好不好?”
周迟道:“我知道啊,我奥数都能考出名次,你奥数考不出名次,是不是说明你水平比我差?你一个水平比我差的,却敢来教我这个水平比你好的,你是不是误人子弟?那我考不上大学是不是就怪你?”
傅周顾道:“……”
方晶晶没憋住笑了,曹梦琦也挑着大拇指道:“逻辑鬼才!”
傅周顾笑道:“行行行,好好好,那我好好考行了吧?”
傅周顾逆着灯光站在周迟旁边,回到宿舍便拽开的黑发散在肩头,发丝轮廓微微晕着光,逆光中的眼睛深邃如海,笑意浅淡却肆意。
怦怦!
周迟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下,呼吸都停了一瞬间。
周迟装作不在意地转开视线,道:“那还不快去?最多半小时就熄灯了。”
傅周顾道:“遵命!”
傅周顾转身就去了自己桌前,拿出题就刷了起来,可以说是一分钟就钻了进去,周迟早就发现傅周顾这个人特别容易投入,不管是睡觉还是做题,或者对朋友。
傅周顾转学来的第1天就对傅一帆那么投入。
周迟闭了闭眼,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属性的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傅周顾现在最要紧的是考试,虽然可能对傅周顾来说她是什么属性都不重要,并不会影响到傅周顾,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等考试完再说吧
之后几天傅周顾都特别忙,一边要忙会考,一边又要准备奥数,考完了市考也不轻松,马上又要准备省考。
岳利平带的有奥数班,学校参加奥数考试的都在她的小班里,傅周顾市考通过之后,岳利平就专门找了傅周顾,让她去奥数班最后再突击一下,傅周顾拒绝了。
傅周顾说,之前她一个人也学了,当时岳利平不叫她,这会儿见她过了市考了叫她?她还不稀罕呢。
因为这件事,岳利平和傅周顾的关系更恶化了,傅周顾也在学校又刷了一波知名度。大部分同学都觉得她很酷,岳利平给她递台阶她都不下,这才是真的勇士!凭什么老师给的台阶就一定得下?学生的脸就不是脸了?
不过也有不少同学替傅周顾捏了把汗,其实傅周顾要是顺着台阶下了也挺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岳利平缓和关系,这样到时候就算考不上名次,也不至于被赶走。
那毕竟是全国奥数比赛,聚集了全国顶尖的那批学生,傅周顾就算再怎么聪明,放到全国也不一定就是最拔尖的,想考出名次也没那么容易。
不管怎么样,傅周顾拒绝了岳利平,这个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大家只能期望傅周顾能考出名次。
省考考完,傅周顾又过了,市考和省考都不公布名次,就是怕全国考的时候影响大家的情绪,让某些同学胆怯,最大限度的鼓舞大家的士气。
全国考的前一天,傅周顾上午的课都没上,一大早就收拾了东西跟着带队老师去集合,临走前周迟还送给傅周顾一支铅笔,就普通的考试涂卡铅笔,2B的。
傅周顾拿着那根用了1/3的铅笔,神情复杂道:“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拐弯抹角骂我是2B。”
周迟本来还满怀温情,一下子就给荡得稀碎,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考试专用笔,当初考奥数用的就是这支笔,中考也是,你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区区5毛一根的铅笔,就算是21年后也只卖一块一根,这还是用过的,送她都嫌磕碜,还要还回去?
傅周顾半眯的眼睛仿佛在说这些。
周迟立刻就后悔了,伸手想把铅笔要回去,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不太合适的事,半支铅笔,好像是有点嘲讽的意思。
却没想到,傅周顾珍而重之的将那支笔找了个装笔的塑料包装袋装进去,封上压缩口,揣进了羽柔服内兜,还拍了拍,确保不会丢了。
傅周顾极其郑重地对她道:“谢谢你把考运借给我,我一定会努力考好的。”
原来……她明白。
也是,傅周顾一向都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是她太小心翼翼,太患得患失,当局者迷了。
周迟别扭道:“感恩吧,别人我还不借呢。”
傅周顾走了,上午刚走,下午周早就回来了。正好,等傅周顾考试完回来,她就能把属性的事告诉傅周顾了。
下午放学,周迟径直去找了周早,把周早喊出了教室,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周迟先宽慰了周早几句,担心她因为太爷爷的事情心情不好,却没想到周早挺想得开的。
周早道:“太爷爷活了106岁,一直都住在村子里,腿脚不好,哪也没去过,现在终于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少女的思想总是这样飘忽,□□啊,灵魂啊,自由啊,尊严啊,都是她们所思所想的。她们还没有进入社会,还太干净,还不会像成人那样只想着赚钱,人情世故,权利。
周迟和周早又聊了几句,这才转入正题道:“我想搬过去跟你一块住,行吗?”
周早愣了一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