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来客 第3章

席秉渊却笑得很随意,他明白自己已反客为主了这一场战役:“难道您觉得他的不幸应该归于天灾?”

见江然面色的确不好看,席秉渊又状似无意地给人台阶:“随口一说罢了,江先生不爱听的话,可以当作没听见。”

“……随口一说?”

席秉渊耸了下肩,语气里不无几分讽刺:“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频频提起祁知木,是担心我会像背叛他一样背叛你么?”

好一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江然也跟着讽刺地笑了笑:“席先生说哪里的话,我何必给自己没事找事呢。”

“江先生大可不必担忧我会再一次背叛与您的这一段婚姻。令尊爱子心切,早给你留好了后路。”席秉渊忽而玩味地笑了,“毕竟我们这婚能不能离,是你说了算的。”

江然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席秉渊在暗讽什么。

他只觉得对方的笑容很刺眼。

“我记得在令尊给我签的合同里,我们离婚的前提是生一个Alpha。”席秉渊的眼角流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他甚是满意地看着江然愈发难看的表情。

“……”

“而我也是个Alpha。”所以当然不是我生。

“……”

江然不傻,他听得懂席秉渊的言下之意,他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风平浪静,实则在内里已经涌起惊涛骇浪。

他垂在桌下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缺乏了血色,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留下触目惊心的勒痕。

“……话何必说这么客气,他也是你的父亲。”

江然面上不露山水,心下却狠狠自嘲,他的父亲当真是给他留了条后路。

别无选择的死路何尝不算是一条后路。

“江先生,其实这话说到了现在,我觉得你也不太坦诚。”席秉渊慢悠悠喝了口咖啡,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一下。

江然回以一个不大好看的笑,没接话。

他是抱着敲打席秉渊的心来赴约的,并且开门见山地死死抓住祁知木这个对方不可避免的痛点意欲先下手为强,却没想到被自己父亲将了一军。

局面一下子陷入一种僵滞的寂静,两人各怀心思,又都纷纷没有主动开口。

最终还是江然先平复了心情,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手表:“走吧,席先生,再不领证人家该下班了。”

“所以这是婚前事宜谈判?”席秉渊做出一个姗姗来迟的恍然大悟表情,其中不乏肉眼可见的讽刺意味。

江然只觉得眼前这个Alpha演技拙劣得刺眼:“……随你。”

所以他最讨厌Alpha这个物种了。

席秉渊达到了恶心江然的目的也见好就收,他将准备好的首饰盒推到江然面前,在江然犹如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中,他先取出那个尺寸大一些的给自己带上,之后便收了动作,把疑难杂症交还给江然。

江然冷冰冰地盯着首饰盒中孤零零的戒指看了一会儿,最后才眼不见为净一般地迅速从中取出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见状,席秉渊绅士地起身,走到江然身边伸出一只手扶起江然,再把椅子推回原位,两人保持着恰当的亲密距离走向民政局。

走流程过程中,席秉渊冷淡而温柔,江然温和又夹杂着几分风趣,两人的模样活像是一对细水长流终成眷属的伴侣,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幸福地步入婚姻殿堂。

但是婚姻二字,对于这两个人而言,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第3章 新秘书

到头来这也算不上一桩光彩的婚事。

两个二婚,一个Alpha一个Beta,一个刚离一个鳏寡,这桩婚事可做的文章太多,江父考虑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为两位喜结连理的新人举办婚礼,仅仅是授意媒体放出两人领证同居与家庭聚餐的证据。

两人周末领证,儿婿周一上岗,这就是效率。

还是在江然回家闹了一场的基础上,否则效率似乎还能更高。

强忍着怒气与席秉渊装模作样走完领证流程后江然冷着脸直奔回家,怒气冲冲地见了江父。

江父对于江然僭越的怒气照单全收,一派和颜悦色。又或者说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少见地对他的独子、望江的继承人和蔼劝慰,反倒显得江然的质问过于尖锐无礼。

母亲在一旁拉住江然的手臂,小声劝阻他不能对父亲这样没礼貌,希望他能够理解父亲。

“你和席秉渊签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不在乎。”江然愤懑地对江父道,“你想要Alpha继承人我也能理解。”

“这个Alpha可以是任何人€€€€”

“江然。”江父在江然把话说的很难听之前打断了他,他依旧很平静,对待江然就像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耐心,“他必须是江家的血脉。”

江然咬住了后槽牙:“我可以找……”

“席秉渊很好,我很满意。”

江父简简单单一句话堵死了江然所有的挣扎。

席秉渊很好,顶级Alpha的基因很好,这样的基因要流入江家的后代传下去。

江然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弧度:“所以你甚至希望我是个Omega。”

江父又露出了他惯有的、看不懂事的孩子的表情:“我们的家族需要优秀的Alpha后代,这是你分内的事情。”

江然脱力地闭了闭眼,面对他的父亲的这一套惯有逻辑,他总是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样无力。

“……我从来没有阻止你再要孩子,父亲。”他的语气愈发无力,最后两个字音咬地无奈又失意。

他们总是这样的。

在无声中失去沟通的所有可能性。

江父没有出声,却是母亲握紧了他的手臂,江然愤愤地转过头,只看到面色苍白的母亲,她垂下的眼里尽是悲伤与无助。

“你很好,我们不需要其余的孩子。”

“可我是个Beta!”

“……江然!”江然的手臂被母亲死死抓住,她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哽咽,“不要这么和你父亲说话。”

江然几近是用不解的目光质询他的母亲:“我是个Beta,妈,不是你们心心念念的Alpha。”

母亲满眼刺痛地低下头。

江然满目讽刺地咬了咬下唇,对于他的母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言即可概括全部。

“……好……就算是你们不打算要孩子。”江然甩开母亲的手,目光直直对着上坐的江父,“当初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只字不提继承人?”

“事实也证明了那样脆弱的Omega不适合你。”

“……脆弱?”

“逼他走上绝路的难道不就是你们吗?!”江然冷笑连连。

“是我们。”江父笑着纠正道,“是我们,江然,你也没法置身事外。”

“……”

“你不能否认那样的Omega不适合你,尤其是身为江家继承人的你。”

“……”

“那件事情……的确是我愧对你们。”江父在此刻很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慈父的歉意。

“江然,我是你的父亲,我了解你,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江父深深看着江然,“他不适合你。”

“你和席秉渊结合生下来的Alpha,才会是最好的继承人,你们很般配。”

江然讽刺又无力地笑了笑,他忽然觉得很累:“……是我们很般配,还是我们的基因很般配?”

江父也顺着江然的讽刺笑了笑,没再反驳,他叫了声多年来一直跟着他的老管家:“送少爷去休息。”

江然面色难看,却没让老管家为难,他冷着脸离开了这个造就他所有不幸的地方,即使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逃离。

没有酿成闹剧,没有父子仇怨,只是简单的一场不欢而散,甚至江父还在江然走的后脚联系了席秉渊来吃个便饭。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派父慈子孝、阖家欢乐。

何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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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然对待工作的态度一向端正,即使刚度过一个糟心的周末,他也没心思去休乱七八糟的婚假。

星期一上午他径直来到办公室,只见一大束玫瑰摆在门口,红得分外碍眼。

江然面无表情地向一旁心虚的秘书递了个眼神,沉默地质询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江总,这是公司全体职员祝你€€€€新婚快乐的心意。”低着头的秘书声音越来越小,很显然也底气不足。

“……有心了。”江然在听到“新婚快乐”四个字时颇为无语地顿了一下,随后迅速消化掉了这点无语,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十点开会。”

秘书连忙点头,转身就吩咐下去。

进入办公室的江然打开电脑,财经新闻推送的头版头条即是江父与席秉渊一同走入望江本部大厦的照片,两人一片和气,有说有笑。

江然撑着下巴,眸色有些复杂地皱起眉。

他是望江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望江是江家的祖辈创业,经过多年呕心沥血的一步一步攀爬扩展,最终成就了的商业帝国。望江传至江父一辈时,他的兄弟姐妹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彼此在互相竞争中促进了集团的进一步壮大,直到江父最终胜利继承。

江父是个心思难测的人,望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体系,历代都由Alpha继承,而他的第一个孩子只是个Beta,当众人以为这个长子会成为一个弃子时,江父却宣布了不再要其他孩子。

除了江父本人,没人知道其中细由。

江然不清楚其中原委,他也不想知道。

甚至江父还支持了江然创业,即使他的创业方向完全偏离了望江的体系,简直大有一种把继承人摘出集团主业务的姿态,使得外界百思不得其解。

江然也看不懂自己的父亲。

江父不是什么善心的伯乐,他当然不会禅让,把席秉渊纳入自己麾下不过是要利用他的能力。

自然席秉渊也不是什么冤大头,他也不过是要利用望江这个平台做跳板以达到更进一步的高度,双方实现的是一种共赢的合作€€€€无关继承事宜。

在江父没有私生子嗣的情况下,江然是毋庸置疑的继承人。

但是江然早已脱离了望江的大方向,他绝对不是一个完美的望江继承人。

难道望江终将陷入后继无人的死局?

江然讽刺地撇了撇嘴角,直到被席秉渊戳破这笔交易的真相他才幡然醒悟€€€€自己的确是那一枚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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